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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一章:知己难逢 ...


  •   琴剑飘零居——

      大清早太阳还未出门,一位身着朴素青衣道袍,面如凝脂、眉黛烟青的绝色男子正在僻静处的小园子舀水浇菜。

      道袍于当今大明□□而言,那比任何衣裳都受人喜爱,穿至身上,衣袂飘飘、风流倜傥,尤其书生们最是心仪。

      时有姑娘前来叫唤,说早饭已备好,楚安歌捣弄了半晌闻声而起,那一瞬,只见雾气朦胧处迎风而站的青衣公子,广袖飘扬,衣带似水,美若谪仙降世。

      若说冷终命是高不可攀的神,这人便是坠落凡间不可亵渎的仙。

      他身上有一种寻常人没有的淡漠,无拘,与世无争,不染纤尘。

      回屋吃饭时莺粟丫头一点也没客气,嘴里叫他快洗手自己便已先上桌动了筷,她边吃边唠叨道:“姐姐我看你就是闲得慌,这幽冥教应有尽有缺甚了,你就得自己跑去种菜?你说你要啥教主不能满足,何必现成的荣华富贵不享,非得成日里过得穷苦巴巴的!”

      楚安歌捯饬完拿起勺子优雅地喝一口粥,毫不在意浅笑道:“种菜亦有种菜的乐趣,你瞧那些王孙公子,几人见过蚯蚓松土,萝卜开花?”他夹一块土豆饼放到莺粟碗里,语重心长笑叹道:“傲然自足,抱朴含真!”

      莺粟颇为不悦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劝告道:“我的楚爷,可别怪姐姐我没提醒你,教主近来花在你身上的心思可是越来越少了,也不怕告诉你,我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那藏清苑的小公子越来越会讨教主欢心,打骂责罚远不如刚来那会,现在是好吃好喝伺候着,不带铁链不挨骨鞭,也不禁足,还每日劳驾神医熬药进补,你就这么甘心让人鸠占鹊巢?”

      这话明显说到了青衣公子的心坎里,他低头沉闷了许久,好半晌后才缓缓开言道:“那小公子,长什么模样?”

      莺粟一脸泄气加无奈道:“那家伙,可着劲往美人堆里长,还长成了朵花中仙魁,反正你姐姐我见了是挑不出半点毛病的。”

      想了想她又补话道:“噢,倒是有一点同你很像,清傲倔强,腐朽死板,还挺招人倒贴的。”

      楚安歌筷子一顿,蹙眉抬头:“冷尘……冷终命倒贴他?”

      莺粟满脸嫌恶道:“可不是,同倒贴你那会一个德性。”

      倒贴这词,用在那人身上么?还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呢!这丫头果然比他放肆多了。

      楚安歌恢复他招牌似的云淡风轻,平淡道:“又有什么关系呢,琴才是我的知音,我于他不过一段陈年旧恩情,便是他送我那把伏羲瑶琴,也可相抵,本已互不相欠。我这琴剑飘零居,他爱来不来,不来不请,其他事,我也没兴趣。”

      莺粟艰难咽下一口粥,成功的被楚琴师气笑了,她郁闷道:“感情姐姐我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呀?白为你浪费精神是不是?好啦好啦,姐也不逗你了,那寒公子你不必上心,他那点道行还入不了冷教主的眼,也许冷冷君真有那么一丝喜欢他,那也动摇不了你在冷冷君心里的地位。姐只是想告诉你,情爱虽靠缘分牵线,也需后天争取,不喜欢也罢,喜欢了,何苦要让与别人。”

      楚安歌望着莺粟很有些不可思议,这丫头……他笑言道:“阿莺,你不是一向反对我同冷终命来往,也尤为厌恶龙阳断袖……今日可邪了,怎的这样大度起来,莫不成谁在这粥里下了药?”

      莺粟憋憋嘴道:“你也不看看姐待的是什么地儿,隔三差五能撞着美男与美男眉目传情、帅哥与帅哥争风吃醋的戏码,能不‘歪’么,我这完全是近墨者黑,尤其是被那冷冷君给祸害的!”

      “哈哈哈……”

      楚琴师猝不及防,忽然爽朗发笑。

      连笑都能这般优雅,怎不动人心弦,莺粟有那么一瞬失神。

      有时想想,也难怪冷教主偏心宠待着他,这样的人,任谁遇着了不会怜惜。

      想当年得他相救之时,她还以为碰着仙子下凡了,被迷得那叫一个神魂颠倒。

      虽说她不太待见断袖情恋,但这恩公若能有个好归宿,也了却她一桩心事。

      闻得楚安歌温柔笑语道:“阿莺啊,你今年十七了罢,若有心仪之人,可要记得告诉我,我定去同你做个媒,也别辜负了你大好的锦绣年华。”

      通常姑娘家说到成亲嫁人,总免不得一顿脸颊绯红,羞涩答答,而莺粟却完全相反,她将筷子重重一撂,双手叉腰一脚踏在条凳上,趾高气昂道:“怎么着,您这是要打发我出去好一人快活独享荣华么?这里头除了比神京宫府少上几亩地,哪儿比皇城差,我出去干甚?我除了会点三脚猫功夫又没那养活人的好手艺,出去我疯了不成!再说,姐眼光可高得很,你当我什么人都看得上的?就冷教主那样的天神人物姐都嗤之以鼻,可不是什么样的货色都能叫姐把自己送去让人拱的,你就甭瞎操心了哈!”

      楚安歌温情一笑,继续吃粥。

      莺粟其实比他小一岁,是当年他掏光养命钱从一山寨小弟那救来的,本是打算认做妹妹,可她一身傲气人又泼辣,非说无以为报愿终生服侍做个侍女,拗不过她,还打不过她,念她心眼不坏也就随她去了。

      幽冥教确实是个好地方,花美水美风光美,他不喜孤山论剑,只爱湖畔抚琴,日子过得甚是悠哉。

      久晴大雾必雨,乌墨的浓云游过天空,零零散散的雨似珍珠在屋檐打落下来,透过幕帘卷来一阵凉凉的寒意,下雨了。

      放下碗筷,楚安歌微眯着眼睛悠悠望向窗外,想起某人总在雨天出入琴剑飘零居的场景,心中分不清苦与乐,只是不禁淡淡感伤,像是对莺粟又似自言自语道:“你说我要甚他不能满足,我若要……他未必能满足。”

      他拿什么满足。

      抱朴居——

      这抱朴居是除了琴剑飘零居外,整个幽冥教最朴素、天然、接地气的地方。可以说幽冥教哪里都太过金碧辉煌,铺张浪费,很难有田园风光入眼,是以这两处地就显得格外弥足珍贵。

      半吊子神医虽是医学世家出身,可他懂的却远不止医术,他自幼醉心玄学,学贯百家,崇拜小仙翁、鬼谷子,喜好奇门遁甲,钟情诗、歌、棋、酒、茶,是个不可多得内外兼修的全才。只有一点怪哉,他从不碰琴,却喜听音律。

      幽冥教最不缺的便是人才,从巡逻校队领班到账房主事火头厨师,无一不是文武双全的人才,而像绪半吊这样悬壶济世却又默默无闻隐姓埋名的人才,却仅此一个。每逢瘟疫流行之地,总有他操劳的背影。而他总是自嘲自贬,笑自己乃一半路出家的和尚,医术不精,治术不灵,医理药理全靠瞎蒙瞎扯的半吊子郎中,可他那书架上却全是医学宝典,良方药册。也许当年正因为冷终命知道绪半吊对医学的认真,及热爱,而又苦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困顿,故此才将他以神医名号请进教的罢。

      冷终命对半吊子神医的“宽大为怀”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这么些年从未与他红过脸,闹过矛盾,算起来也就藏清苑的那位小公子命在垂危时,说过一两句神医假意吓住的狠话。

      神医交友遍天下,广结五湖四海各类侠士,个个对他敬重有加,即便知晓他入住幽冥教,效忠冷终命,大家也只撇开身份认他这人。他虽在江湖混,却从不参与江湖纠纷,同他结交之辈也素来清楚这点。他拒绝同任何人利益往来,而唯一叫他有求必应者,独冷终命一人矣。

      废话不多言,切入正题。

      正题是,从不同绪半吊红脸的冷教主,今儿中了魔似的在抱朴居朝他一顿数落,言词凶狠,语气凌厉!

      是的,他同少时去琴剑飘零居找楚安歌的事被冷终命发现了,是以他特意提前出关气势汹汹前来找他麻……算账!

      说什么:“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我曾明令禁止任何人踏进琴剑飘零居,进者废,见者死,你还敢带着少时去见楚安歌,要造反吗!?”

      绪半吊这抱朴居是真心简陋朴素,唯一一张上档次的,吃饭、看书、下棋、研药、摆阵,样样靠它全撑的梨花桌,就被这不懂勤俭节约的灰碳脸给打碎了!天老爷,心疼死他了。

      他虽一向温和待人,毫无脾气,誓要向孔老夫子学习他“人不知,而不愠。”的典范精神,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男子汉大丈夫,肯定得怼回去!

      他鼓腮帮瞪眼睛道:“哼,好你个冷终命,为了个男人……啊呸,为了个娈童你便与我大动肝火,火烧唇舌,至于吗你,你还能不能清醒一点!”

      这话无疑是火上加油,触了冷终命底线,不可饶恕!但见冷终命脸上青筋暴跳,双目通红,一掌送出便将抱朴居里大半的家当毁于一旦!

      绪半吊简直要气疯了,能把他气成这样也是不容易,纵有万千情契,也该绝了!

      他咬牙闭目,拳头捏了又捏,头发抓了再抓,呼气,吸气,吐气,一系列自我疯狂后,颤抖双手小心翼翼捡起地上的《肘后救卒方》、《玉函方》、《千金方》、《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苦堆着脸慈祥和蔼道:“人人都晓得,动我的医书等同于动我的命,好了,咱们扯平了。”

      保持愉悦心情,耐着性子解释:“我去找楚琴师,是为着担心你,想有人劝你别去见幽怜,若不是你谁的话都不听,我犯得着去找他么?少时那你就别去责罚了,那小子一样只是担心你,别无他意。”

      想了想他再接再厉道:“既你火都撒了,那我便再告诉你一个事,前几日给寒公子送药,我一不小心犯糊涂,把你要见老情人之事抖漏出去了,”他抱紧怀里书,又恢复往常的放诞不羁,吊儿郎当道,“来来来,你尽兴,我这院子你随意毁,明儿天晴了我一趟手置办新的。”

      窗外雨越下越大,挡住了站在窗边气场吓人威风凌凌的黑衣尊神视线,就听那高高在上的幽冥教主压了怒火心平气和道:“白傲君已去找过我了,都不必再劝我,幽怜,我是一定要见的,此生负她一次,不能再有二次。”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寒公子知道了……他怎么讲?”

      绪半吊闻言忙道:“他啊嫌弃得要死,跟见了脏东西似的,巴不得你妻妾成群好立马放他出去。诶我说,你不会真喜欢上幽怜了罢?那大琴师怎么办,你舍得他伤心?那祖宗可不像寒公子任打、任骂,凭你宰割,得罪了肯定是哄不回来的。”

      似乎漏了点甚,补上:“咳咳,还有玉策那小子,哥哥前哥哥后,叫得那个亲热,命都恨不能挂你身上,你也舍得辜负?”

      冷终命神情冷漠撇了一眼多嘴之人,清淡道:“闭嘴,废话连篇。”

      一巴掌呼死你,不是你让讲的,讲了又不爱听。

      接着又听他道:“安歌是我知己,幽怜……是我今生不愿再负之人。”

      绪半吊简直哭笑不得,各位看,情人多,多麻烦,这个得哄,那个得骗,还有一个不能孤略,累不累。

      再多嘴一句:“那寒公子呢,你打算关到什么时候?”

      冷终命抬起手缓缓贴在自己丹田上,不屑冷然道:“关他何事,一个宠玩,腻了随时可扔。”

      去你大爷,老子的血灵芝芝芝芝芝芝芝芝芝芝芝芝芝芝芝芝芝啊!!!

      好罢,也不算他的,钱是大教主出的,宝贝也是靠他面儿得来的,人力财力都同自个不沾边,他只是代为保管,代为配药……但那玩意同自己亲啊,儿子似的宝贝着,往常便是徒儿碰一下,都能生出剁了他指头的想法。

      他摆出个难以名状的笑,咬牙切齿道:“果真是有钱任性哈,养个宠物花恁大个手笔,还一副爱要不要的样子。”

      移步,靠近,挑眉,“喂,你若真不要了,也别扔,太可惜了不是,给我成不?天下头牌美人呐,送我当花瓶养养眼也不错啊,从医学角度讲,怡人美景多见之,年年益寿!”

      各位请看幽冥教主激烈败家现场。

      醉哉,他娘的冷终命鬼使神功直接把屋顶炸了个洞!!这外头还瓢泼似的下着雨呢!

      “脸盆,脸盆,旦夕,书先别看了,快出来,拿个脸盆来,不拿两个,堂屋漏雨了!”某神医手忙脚乱跑到门外朝隔壁屋徒弟大喊。

      他的医书,他的知己,他的命,可不能受半点委屈,他得找地方藏好,对,藏好。

      冷终命走时还算有良心,冷飕飕丢了句:“我怕你无福消受。”外,还极有担当赏赐了句:“都算我的。去太和宫账房先生那登记,再领五十两银子,明日管你万象更新。”

      哎呦喂,这感情好啊,又修房子又买家当,还能不劳而获白得这么多银子,行,划算!

      呆板徒儿一脸恭敬开言道:“师傅,您是不是故意的,徒儿觉得教主这趟来得很是亏本诶。”

      绪半吊收起心中诡计得逞的喜气洋洋、心花怒放,各种了不得的膨胀心情,抱着宝贝医书一本正经严肃指责徒弟道:“这种事,心照不宣便好,说出来好没意思,昨儿吃饭那凳子又掉了一条腿,我接了半天骨都没放平,既然得了不治之症这不正好打死换新的!”

      呆板小徒儿挠了挠脑袋,望着那三条腿都绑着木棍粉身碎骨的凳子,点头附和道:“是该换新了。”

      往常下雨冷终命总要去琴剑飘零居云坐坐,这回却头一次缺席,只差人前去送几斤燕窝,要琴师别等了。

      楚安歌懒用眼看将燕窝塞还给送信小哥,说:“回你们教主,没谁等他。”却被莺粟将燕窝抢了回来,接话:“顺便嘱咐他别太自作多情。”

      后来人走了莺粟望着一脸失落又惆怅的美男嘚吧嘴感叹:“说这话你良心不痛么?”

      明日便要去天下第一楼赴约了,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冷终命想找个地方放松放松心情,想来想去撑着油纸伞不觉便走到了藏清苑。

      他素来厌恶雨天,往常也只有在安歌那里能压住心内浮躁,静心凝神,过得稍舒坦一点,但现在,他没心情慰藉心灵,有人敢嫌弃他脏,巴不得他妻妾成群放他出去,这笔账,该好好算算!

      他倒要看看,讲这话之人,自己有多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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