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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旧梦阑珊 ...

  •   唐忌羽虽每晚熄灯熄得早,然,睡得却并不早。或者说,他几乎没怎么安稳睡过。多半时日,他只是习惯在黑暗里闭着眼,醒着魂,慰抚那无处安放的心。

      孤寂的心,适合黑暗,适合与世隔绝。

      他是唐门长子,也是唐门私生子,若不是因当年他的血能救研制稀罕毒/药中毒的唐门一干人,也许没人会让他进家门。为了掩埋他不堪的出生,副宗主也就是他大伯,亲手结束了他曾卖艺维生,入不了唐门法眼的娘亲性命。

      他母亲是位戏子,是当年金珏戏班里众星捧月的头牌台柱,曾以一曲《醉卧君王怀》唱响京城大街小巷,甚至常受邀宫廷为君主独唱名曲。君主待他母亲极好,有意纳她为妃,但母亲早已心有所属,也因自己身份低微不想君主同他母后大伤和气,故此屡屡相拒,别了神京。是某日,母亲在一户官宦人家出台,夜半散场返程,被身中合欢散的唐无痕欺辱,这才生下了他。唐无痕走时只对母亲讲了四字:“我会娶你。”便消失了三年。

      巧在这人,竟是母亲的心上人。

      母亲为了生下他,退避戏台,在一处没人认识的乡村将他养大,两岁多时,他第一次见到唐无痕,那人给他买了串唐葫芦,问他娘亲可会唱戏,母亲从远处飞奔而来,吓得赶忙将他抱走。匆匆一面,未看真切,却是苦难重叠。后来的日子里,接二连三有唐门中人来找他母亲同他的麻烦,甚至有人不惜一切代价要他们的命,幸在老天垂年怜,多次死里逃生。于是母亲便带着他离家四处避难,踏遍山水东躲西藏,忍饥挨饿只求命保。是五岁半那年,那个飘雪落雨的寒冬腊月,那个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前,唐符一把大刀对准在他胸膛上,母亲为救他而惨死绝尘做了刀下亡魂。是唐无痕赶来,说他乃纯阳之血,又有灵蛊护体,能救家族中人性命,唐符这才刀下留人,放过他。

      进唐门后,他过得并不好,除了每日要割指放两大碗血为宗亲解毒外,他还要每日以身试毒,尝尽世间所有致命毒/药,直到如今百毒不侵。那时唐符虽同意让他回家,却并未同意让他认祖归宗,更是不准他叫唐无痕一声爹,于是他便叫了自己亲爹一十五年叔父。回家第二年,唐无痕生病已久的夫人去世,留下大他六岁的姐姐,隔年顶不住压力他又娶了位新妻子,四年后新夫人终于为他生下唐门认可、承认的唯一继承人——少宗主唐禁邪。

      他那弟弟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便是要天上星星,家中人也会尽力满足他,而他,割指奉血,奉了整整一十三年。还好这个小他将近十岁的弟弟,天真无邪,打小爱笑,对谁都温柔友善,即便不知晓自己是他亲兄长,也对他如亲兄长一般敬爱,只是到他九岁那年父亲被暗杀后,他就变了,变得不再爱笑,也与他渐渐疏离。

      十九岁,父亲被害身亡,也是那年他遇到了一位身子瘦小却义无反顾背着他进山洞的书生。唐毒门内处处尔虞我诈、人人勾心斗角,除了禁邪同慕子凡外,从没有一个真心待他好过的人,而禁邪在父亲临死时告诉他自己是他亲哥哥后,仿佛就对他退避三舍,恨而不近。只因唐符告诉他,是他痛恨唐无痕不肯认他这个儿子,又待他刻薄无情,这才叫他起了弑父之心。可能他信了唐符之言,故而再不与他亲近,甚至对他怨恨徒生。

      更是那一年,他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他父亲不是被外人所害,而是被他父亲的兄长他的大伯亲手所杀!

      唐符早便觊觎宗主之位,且暗地策划已久,那些中毒的宗亲,在喝过他两年血液后,早便康复痊愈。都是唐符一手策划,他用他的血,修炼一种唐门禁忌的邪功——夺魂,更为震惊的是,他的弟弟,居然是他父亲的妻子同他大伯狼狈为奸所生!是那对奸夫淫/妇光天白日在地下密室吵架时,被查找父亲死因的他偶然听见,他经过一系列调查、核实,才确定一切真相。唐禁邪不是他亲兄弟,这事说出去恐怕完全没人会信,许薏娘在威胁唐符要名分时,就已被唐符心狠手辣掐脖至死,已是死无对证。这是个天大的秘密,直到今时今日这秘密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人知晓。

      后来,他一步步揭穿唐符的真面目,先是停止献自己的纯阳之血,改用女子的纯阴之血,使唐符气血逆流,走火入魔,再看准时机叫慕子凡废却他所有武功。当所有罪证一一摆在众宗亲面前时,他们终于无话可说,最终同意他接手了宗主之位。这仍有个前提,前提是唐禁邪亲口在大会上说,若众亲非叫他做宗主,不出百日,他便让唐门在江湖中消失。

      这所谓的宗主之位,全靠他弟弟禁邪让贤,最初,没有人真心服他,敬重他。

      唐符杀了前宗主,本是罪该万死,念其武功已废,膝下无子,再无做恶之心,故有人求情饶他一命。证据是十足的,但他弟弟,似乎依旧不信。关进地牢后,他去见过唐符几次,那该死的老东西还是一样看不起他,骂他艺妓孽子,不配做宗主之位,还口口声声警告他,整个唐毒门全是他眼线,不管他被困与否,终有一日要叫他死无全尸。他确实没骗人,坐上宗主之位后,时不时总有恶徒袭击刺杀于他,叫他每日吃不好睡不好。自那后,他开始修炼天下最毒的武功,吃天下最致命的毒/药,以毒攻毒,武、毒同修。可能太专注修炼武道,无暇顾及门中事务,对身边人放松了警惕,更因为弟弟禁邪的病,他亲自出远门采花入药,唐符竟被人偷偷放出地牢。唐符虽被废却武功,却私藏了不少钱财,请来“千金一诺”两位有钱认爹的杀手恭候他在西峰山下。

      他会去西峰山,完全是为了那个他自小以为天真无邪、纯洁善良,对他从没觊觎之心的弟弟。

      门中大夫说,禁邪是因丧父丧母,心情郁结,食欲不振,这才病倒,说西峰山下有一片栀子园林,乃唐毒门所开药铺唯一种植没毒的花草,叫他取些来入药,便可治好其弟之病。本来他是吩咐下人去办这事,可他弟弟,竟开口亲亲蜜蜜唤了他一声哥哥,还软言细语求他亲自去采摘,说若别人代采他不放心,既便制成药也不会吃。那时,明知道他已不是自己亲弟弟,更知道他对自己有了芥蒂,可听到那声哥哥,他还是不由自主迷糊了。去了才晓得,原来那不过是禁邪设计的一场骗局,骗他离开放了唐符,再同唐符一起合谋策划雇人除掉他。

      他终究是信了唐符的谎话,认为是他杀死了父亲,还嫁祸给大伯,是他费尽心机想坐宗主之位。

      那日,他不仅挑断了“千金一诺”二人的手筋脚筋,还当着唐禁邪的面,亲手结束了唐符的性命。禁邪杀了他亲爹,他亲爹唐符也杀了自己的亲爹,听上去是乎是很公平的事,谁也不欠谁,可他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难受,一种难以名状的凄凉苦楚。

      知道唐符是杀他父亲的凶手时,他也只是轻微的愤怒,连伤心都谈不上,而明白自己被禁邪欺骗时,心,竟会难受得无法呼吸。唐符死在禁邪眼前时,那个小少年满眼通红布满血丝,有火山爆发的趋势,露着一副将愤怒逼到极致的神态,而最后他竟什么也没说,只是淡定皱了下眉,捏紧拳头,转身离去。

      唐符本可以不死,他也真的打算饶他一命,前提完全是看在禁邪的面子上,是他自己贼性不改将自己逼上了绝路。不怨他,怎生怨得他。只是十年过去,禁邪再也没叫过他一声哥哥,也再没有同他一桌吃过饭。

      他真的恨上了他。

      认定他杀父杀亲杀师,阴狠毒辣至灵魂深渊。

      这么多年过去,他始终没机会解释一句,父亲不是他杀,唐符真心该死,他师傅的头颅是宋影丧心病狂所致。

      那日,他虽然打败了千金一诺,杀死了副宗主唐符,却也付出了不小代价,他右掌被金祭刀砍伤,从此再无力握剑,永久残废,这也是他后来会练九毒蛇爪的主要原因。

      那日他满心惆怅提着受伤的手掌一步步往前走,没有目的,没有方向,走了不过百米便倒在草丛里,半昏半醒时,仿佛有人绊倒在他身上,那人见他伤得严重,说要为他去请大夫,他想也不想便一口拒绝,可那人很啰嗦,一再坚持要为他请大夫来医治,没奈何他只得谎称自己练功不慎分心走火入魔,大夫治不了,休息数日便能痊愈。后来那书生干脆撕了自己衣袍,从包袱里取出草药为他流血的手掌包扎。下雨后,他更是放下自己爱如珍宝的圣贤书,大喘出气背着他进了一间山洞。

      他们不过萍水相逢,偶然对碰,他实在不信世上有无缘无故对别人好到这份上的人。真的,没目的么?绝不可能的。他开始在心里怀疑,或许这是唐符,或者他弟弟,亦或唐毒门里想除掉他的人设下的温柔陷阱,过程不计,结局无非就是要他死!那山洞其实并不臭,比起同母亲逃难时住过的牛棚、猪窝,简直可称天宫别苑,世外桃源,可那书生轻车熟路就强背他进去了,不得不疑,想来他是对那山洞十分熟悉的,也绝对是有阴谋的。所以他胡乱扯了言语支开那书生,待他离去立刻将洞内洞外仔仔细细勘察了个遍,在确定安全无恙、毫无异常,也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居心不纯后,才决定留下。

      看到那书生淋得似落汤鸡一般兜了满袍的栀子花回来,看到他捧着自己淋湿的书本落泪叹息,不是不感动的,可转念想,或许那只是敷衍人的苦肉计,是阴谋开端的戏剧,心又沉到了谷底。

      后来几日的相处,他开始放下偏执,相信也许这人世间,真有好人存在,真有做好事不计报酬的善良之辈,于是也就对他敞开了心扉。其实他的伤早就好了,在书生出去讨食物时他的贴身护卫慕子凡也已找到了他,但却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愿那么快回去。总觉得待在这,即便吃糠咽菜也要比待在唐毒门里舒心。或者说安全。书生告诉他,他姓恭,名子卿,祖上好几辈都是教书先生,家中虽不富裕,却从不输志气,母亲说他太爷爷的爷爷曾在朝廷做过主考官,嘱咐后代子孙们,要做世代的书香门第,要一身正气,为国家无私奉献栽培优秀上进的人才,要他们永远对得起自己良心。那大半月里,书生将自身一切事都与他细细详说,他也不觉着烦,仿佛还听不够一般。但关于自己,他只含糊其辞,粗略点过,他甚至不敢告诉他自己来自暗器兼制/毒世家,唐门。

      怕什么,不清楚。

      知道他留书离去时,他竟失魂落魄呆痴在山洞,不知该何去何从,心里空落落孤寂。心中暗叹,为何好容易敞开心扉相信的人,要像抓不住的光,稍纵即逝,消失得了无痕迹。那日看着离去的人又失而复返,他是真的很开心,当下便决定,要每日候在山洞附近的心腹慕子凡备上好的马车,他要同他一道去京城,要弥补他赶考耽搁的时辰,要等他高中名榜,光复门楣,要同他永远保持联系……要自己身边,有那么一个干净、纯洁,没有算计的身影。许是上天爱与人顽笑,总是予人希望再送人绝望,这个叫他敞开心扉愿意结交为友的人,出卖了他。他引来东厂乱党贼子,不顾往日情分狠心背叛他,做了一枚骗他的棋子。

      相信一人没骗你,很难。

      相信自己真心以待的人骗你,更难。

      若不是在他身上搜出唐门独有的“红毛令牌“,他死都不愿相信,这个满口仁义道德、心怀天下苍生、温文儒雅的善良书生,会因为贪图百两银子就出卖人格出卖正义往他心窝里捅刀!事实胜于雄辩,从唐禁邪生病,到西峰崖采花,到遇见他,都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

      怪他入戏太深,留下这后知后觉的残忍。

      参不透的人鬼佛神。

      叫他滚,是因自己终究无法下手杀死他。世上,难得有这样一个用“特殊”手段骗他的人,他把戏做得那么真,真到叫他想就这么一直被骗下去。有如此一人路过他的世界,便是留着做做梦,也是好的。是以,不杀他,留下他,放他走。

      那时他心里乱极了,左耳有人言词挑衅,右耳有人废话连篇,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手上的剑。书生走了,他走了,可他离开时的眼神却深深触碰了他的心,他仿佛觉得自己应该要相信他,仿佛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他,是以在情绪失控下暴力解决了东厂那群麻烦,一片尸海,血染黄土,无有活口。因右手受伤,他被逼无奈用了唐门明令禁止的邪功——夺魂。朝书生离开的方向追去,不为其他,只为说上一句抱歉,信他有不能开口的言不由衷,信自己疑心病重误会于他。可最后,他看到了什么,看到了铁证如山的背叛,看到了自己的愚蠢,看到最后一丝希望从脑海里抽离。

      他的世界是灰暗的,欺骗的光却是色彩斑斓。

      四岁那年,歧县闹饥荒,家中无米下锅,他同母亲流落到街头乞讨,一次饿到吐黄水时,母亲举着香喷喷的肉饼回来给他吃,说好心人赠予,放心去吃,可母亲的胳膊却生生包扎了半年之久。割肉喂子,再善意的谎言,终究是欺骗,伤害是相等的。五岁那年,唐符一把大刀刺进她母亲的胸膛,在他准备拔刀之际,母亲笑说,儿子,娘亲不疼,一点也不疼,你不是一直想见你爹么,闭上眼睛,数到三,他就会出现了。可最后,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同冰冷的空气。六岁那年,姑父的儿子拿了套新衣裳来找他,说父亲同大伯许他进承德厅与大小姐一同吃饭。最后饭没有吃上,他被家法伺候,打得遍体鳞伤,跪在大雪地里三天三夜。七岁那年,茹夫人病重垂危,舅母的女儿熬了碗药要他送去喂给夫人喝,说宗主若知道他有此孝心,定会佳言赞赏,对他大大改观,或许还能叫他祭祀祖宗。最后,茹夫人死了,被他那碗药毒死了。大伯用荆棘鞭狠狠抽了他一顿,又将他同十条毒蛇两只毒蝎一只身患瘟疫的老鼠关至一起,那种从心往外里的痛楚,翻遍百书找不到词形容,使得他多年来每夜闭眼或午夜梦回,都毫不经意恶汗淋淋,胆战心惊。记得那时,不管他如何尖啸、哭喊、求饶、嘶吼、泣不成声,至始至终没一人救他,只有四周刺耳不绝的嘲笑,同自己声声不息的嚎啕。他们就那样眼睁睁见毒蛇毒蝎吸干他身体的血液,以致高烧,以致昏厥。十岁那年,唐家大小姐突然失踪,年护卫说是被幽冥教徒劫走,副宗主吩咐要他潜入虎穴,打探消息。最后,唐彩月安然无恙在密室炼药,他被人追杀至海边,全身中箭,血泪盈襟,跳海逃生。十四岁那年,他最信任的好友厨师关凉城,说在古玩店物色了一件上等的好宝贝,付了银子,但不敢拿回唐毒门,叫他同去鉴赏。最后,他身中软筋散被绑进无间地狱。他的血,可医百病,可养灵蛊惑人心,这事除了宗亲与慕子凡,只关凉城一人知晓,而他全然不顾昔日旧情,带头抄刀割破了他的手腕,腥浓鲜血,一点点从他身体里抽离,谁喝得津津有味,谁痛得泪入骨髓。十六岁那年,南疆远来的表妹到家中做客,非拉着他去广莲湖采莲子,说不管别人认不认他是唐家子孙,她在心里认下了,会一直喊他表哥,永不嫌弃。后来船行到湖中央时,表妹借口肚子疼要出恭,乘了小船离开。最后岸上一群人朝船上扔火/药,射火箭,丢蜂窝……火烧,船沉,岸上人欢呼雀跃。十九岁,欺骗还在继续蔓延,谁能告诉他,他有什么理由再心慈手软?

      所以,将恭子卿打下悬崖,将欺骗他者送入地府,合情合理。

      死罢,死罢,都死罢。

      怪不得他,怪不得他。

      从古至今不变的道理告诉我们,自作就该自受,人心险恶往往不如狗。

      后来他真养了一条狗,取名无欺。它很乖,不咬人,不乱跑,怕老鼠,怕猫,独独不怕黑。

      人生有太多事算计不到,意想不到,他怎么会知道,原来,策划这一切故事的人,不是他弟弟,而是他姑父的儿子宋影。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竟亲手错杀了一个曾真心实意待他好的人。

      原来,他同恭子卿的相遇真是一场意外,并非他大伯同弟弟特意的安排,原来他身上所藏红毛令牌是被人陷害,而做这事的人正是他贴身护卫慕子凡。

      呵,多么讽刺,慕子凡本不是唐门中人,是他从乱葬岗里背回家的半生鬼魂,因唐毒门中人人忌惮他武功出众,能养蛊虫,故此千方百计杀害他,他希望自己身边能有个只听他一人命令,全心全意向着他的人,是以,他将唐毒门供奉在祠堂视为稀世珍宝的三只灵蛊,取下一只为慕子凡续命,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做最贴心的护卫。他要求真的不高,只想这大千世界,茫茫人海,有一双干净真挚不会日日夜夜盼着他死的眼睛。

      慕子凡说,从唐禁邪蛊惑大夫骗他去西峰山时,他便一直跟着自己,因没他吩咐不敢靠近,只能隐身在不起眼的角落,后来假装千辛万苦寻到他,但自己并不许他跟着,还叫他不可出现在书生面前。他怕他起了永不回唐毒门的念想,怕他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宗主之位,于是,便和宋影做了一场交易,用自己赐他的金祭刀,历代副宗主所持兵器,同他换了一枚红毛令牌。

      红毛令牌,世间独有红色凤羽,可做飞镖,轻快制敌,杀人无形。

      唐门暗影独有。

      暗影全为唐符培养。

      唐符、宋影,一丘之貉。

      知道所有事时,已是七年后,什么都已来不及,什么都无法再弥补,他很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听听恭子卿的解释,明明当时心中感觉也承认他不会骗自己,可惜还是败给了眼见为实。

      这人世间,被谁骗,他都没太多计较,可慕子凡,这个原本最不该骗他的人却骗了他整整七年,不可原谅,如何原谅。那天他愤怒到了极点,悲痛不已砍下慕子凡一只胳膊,仍下了当初伤害恭子卿的绝尘崖下。

      断臂第二日,慕子凡一夜间彻底消失,再没出没过江湖凡尘。

      此后,他开始了长达三年的重度失眠,每夜早早熄了灯,闭着眼,想像从前那些带给他温暖时光的人,出现在他眼前,他们聊天、饮酒、对弈、赏月,甚至在风雨中抱团取暖……可睁开眼,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空。谈起给过他温暖之人,一生中充其量不过四位,母亲、幼年时期的弟弟,慕子凡、恭子卿,偏偏现实世界里,他们死的死,走的走,恨的恨,独留他孤身一人,辗转红尘。

      他多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谁也没有来,谁也不曾离开。

      栀子花,其实他并不喜欢。是那时被唐符等人追杀,他同母亲逃难到一处荒郊,几天几夜没粮食下肚,在寻到一片栀子林时,他跑过去一口气吃了五十五朵,吃得一吐再吐。后来,但凡闻着栀子花的香味,便会不由自主想起那段心酸岁月。可不知为何,初遇那书生时,他身上便带着淡淡栀子清香,他却出奇的并不反感,如今更是将栀子花放到了自己睡房。

      犹记得恭子卿讲过,他一生最爱便是栀子花,还与他碎碎念读过几首借栀子花托物言志的诗句,后来细品回味,反复翻阅,他似乎觉得自己也喜欢上了那栀子花。总觉得喜欢栀子花的人,一定品格高雅,俗世芬芳。

      呵,全是借口,他该向谁去说,他不爱栀子花,只是负了一个喜欢栀子花的人。

      一个永远不可能再回来的人。

      一个此生他唯一对不起的人。

      他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痛苦徘徊,连窗外有人进入房间也未发觉。青纱帘外微风拂过,花香飘摇,不知梦境里谁悄悄走来,带着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带着淡淡感伤淡淡惆怅……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旧梦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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