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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有失风度 ...

  •   傍晚时分,天降大雨。

      御音从幽冥教出来后心里十分惦念大病未愈的冷陌萱,故此赶早便去卍福楼买了点心同烧鸡赶回来,因中途巧遇唐毒门弟子,为牵错马闹误会打了一架,赶到破庙时天已渐黑,忽然而至的大雨将他全身打湿。

      冷终命真的将炽魂珠拱手给了他,即便做好了十成的把握,也仍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幽冥教不缺钱,况冷终命也不是爱财之辈,是以,总该是有个让冷终命满意的交易,才拿得到这江湖人人垂涎三尺的宝贝。是的,‘紫气东来’,交换条件便是青城玄门鼎遗落人间的仙器——拂尘,紫气东来。

      无间地狱苦寻多年无果,正派、邪派追踪多年惘然,但他知道,此物藏在何处。

      期限是比武大会之前。冷终命很爽快,只要他一句口头承诺便做了数,丝毫不担心他毁约。当然,他御音并非是那无耻之徒,说到,必然做到。

      赶回来这一路可说是种种狼狈,曲折艰辛,十分心烦气燥,但想到能让那小公子身体复原康健也觉欢心,可现下一切好心情仿佛都被这场大雨彻底浇灭。

      冷陌萱走了。

      御音将破庙里里外外都寻了个遍,早已没他的身影,食盒滚落至地,一场空虚一场失意,静静站在黑暗中的人骂了句:“该死,没有炽魂珠,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多久!”便冒雨上马,绝尘而去。

      黄泉阁——

      “阁主,东方洛已将请帖送进了幽冥教,您看,还要不要继续跟踪?”

      独孤焚把玩着手中一枚玉石雕就的粽子,抬头,颇感诧异道:“喔,那冷终命,可有答应?”

      无配点头:“答应了。”

      独孤焚正欲起身,无配又道:“属下认为,阁主最好别去。”

      独孤焚挑眉问:“为何不去?往年都没去,也该有个例外了。”

      无配蹙眉道:“幽冥教主会去,这消息若传到江湖上,必定轩然大波,到时比武大会便不是一场简单的武学切磋,而是一场真正的鸿门宴。”

      独孤焚在无配面前,一向似变了个人儿的模样,完全看不见素日的冷酷庄严,诡异得叫无配浑身不自在。无配甚至深思熟虑过,这要是阁中弟子们见着他主子这幅做派,脸上得是个什么颜色的表情。此刻,独孤焚衣裳松垮,长发飘飘,纤纤十指将笔端靠在唇瓣下,长眉连娟灿如春华,妩.媚勾人,他眼神似蒙了层水雾一般眨得人心里直发毛。那么傲气凛然、风华绝代的阁主,为啥要把天花阁主幽怜那些个坏毛病全都学到自己身上?

      还要不要在江湖上混了?

      这话也就心里想想,他不敢真抖出来。嗯,没这胆。

      就见独孤焚双瞳剪水,好整以暇撑着下巴浅笑道:“记得东方公子说,他此生最崇拜的,不过我与幽冥教主二人,我这黄泉阁主做到要同冷终命那小子,平分秋色,是不是很没面子?”

      无配委实的憋屈,这可怕的气氛他是真要待不下去了,也许阁主太拿他当自己人,以至于言行举止都完全不受拘束,似脱缰的野马拽都拽不回来。

      他故作思虑之态,往窗边挪了挪,傻呆呆瞅着绿树红花不知如何接话,尴尬得挠了又挠头,生怕出半点差错。在他心里,阁主自然高高在上,无人可敌,可谓武林中的佼佼者,但若搬出幽冥教主……前面的话可当他没说。

      他老实道:“难道阁主,想跟幽冥教主一决高下?”

      独孤焚带着烈焰的眼神问他:“有何不可?莫不成,你担心我没那本事?”

      无配忙回话道:“不,不是,属下只是觉得,没意义的事没必要参和,更何况黄泉阁同武林盟……同东方家是世仇,即便去了也未必有正义可言。说不定,他们正侯着千百条计策等我们出丑。”

      独孤焚手中狼毫一转,将笔飞送到书架最顶端那笔架上,束之高阁。他衣袖一拢,脸色一变,换上正经的面容摇头道:“非也,我们两家有仇归有仇,但东方慎独的人品还是有目共睹的,否则,他也当不得了武林盟主。这点,你大可放心。”

      “可是……”

      无配还预备劝告,独孤焚打断他:“去,是一定要去的,至少得让某些人知道,我独孤焚,不比那冷终命差!”

      无配虽也很不愿黄泉阁任何一点输给中庸堡,若此次比武大会赢了幽冥教主,那可谓光耀门楣贴金长脸,可他还是觉得哪里妥,遂满脸担忧:“可是……”

      独孤焚戏谑一笑:“本君若听到第三句“可是”,不介意将小丸灵绑去你床上,给你暖被窝。”

      最后无配是使轻功飞走的,据说三日没见人影。

      小丸灵上天入地把黄泉阁翻了个遍,不题。

      天花阁——

      昏暗的地牢里,心仇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吃饭,样子极其狼狈。

      为了活下去,为了那天大的秘密,她必须吃饭,必须活着去见阿萱,哪怕不要尊严,哪怕承受万千痛苦。

      “哈哈哈……你也有今日呀,这饭可是馊的,你怎能吃呢,还吃得这样香?心仇啊心仇,我真看不起你,从前你可是个最讲究的人,那些脏乱的东西一向是我们在替你做,你完全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甩手掌柜,自命清高得狠,谁能想到,今日,你居然趴在地上吃狗食!”

      熏云大笑着走进地牢,放肆嘲笑了地上脏/污狼藉的女子一番。

      而心仇却完全不在意她的话,头也懒得抬,依旧拼命扒食,这举动彻底激怒熏云,她命人将牢门打开,长鞭一挥,毫不客气便往地上的人身上抽了十鞭,抽完冷笑道:“我是来予你送消息的,你不想听么?”

      心仇猛然抛下饭碗,急慌慌抓住熏云的双脚,眼睛炯炯有神望向她,语气不畅道:“他……他在哪?快告诉我,他……可还好?”

      熏云一脚踢开她,满脸嫌弃道:“你就那么关心他?他有什么好,一个不成材的废物,值得么?”

      心仇忽地眼眶一寒,眸中并射出一股冷嗖嗖的阴气,她促狭冷然道:“我的事,是你能懂的!”

      看到心仇如此凶狠阴暗的神情,熏云身后的女弟子们全吓得后退了一步,饶是熏云自己也吓了一跳,她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地上叫她产生错觉的女子。

      心仇终归硬气不过茶短,长吁一口气又回归了本真气色。

      她曾经再厉害,到底是叫阁主废了一身武功,她怕什么呢?熏云这么想,也就宽了心,她勾唇讥讽道:“那个倾国倾城的小公子啊,他好着呢,被大名鼎鼎的唐门宗主唐忌羽捡回去……”她拖长语气,故弄玄机,轻藐冷笑,“捡回去试毒了!噢,对了,唐宗主的毒蛇功,据说已突破了第九重,不日便能大功告成,阿萱乃纯阴至纯之人,体内血液更与常人不同,他这药引子,简直妙不可言啊!倒叫我误打误撞成就了一桩千古美谈呐!”

      “什么?你说……什么?”

      心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阿萱落到了唐忌羽手上?这怎可能,怎可以?落到那人手上,绝对比死更惨!何况……阿萱才十四岁啊,他本天性纯良,奈何为世所逼,呵,老天爷可真不公,不公至斯。

      熏云见她这幅难过又愤怒的表情,很是满意,朗声笑道:“怎样,这消息,不错罢?至少证明,他还没死。”她低头俯身,扯住心仇的头发,语气一寒,“但你放心,就算没死,他也一定会生不如死!等到他真正暴尸荒野那日,我定会找一条狗,将他吃得尸骨不存!”

      “啊——!”

      熏云话刚毕,便被人使武力一掌打飞在墙边上,那人来势汹汹,怒火焚天。正是天花阁阁主,幽怜。

      幽怜衣袖一拂,冷然道:“你再说一遍,冷陌轩被谁抓走了!!!”

      熏云尽管口吐鲜血,仍不敢怠慢半分,恭恭敬敬跪地叩头道:“被……被唐忌羽……抓……抓回唐门了。”

      幽怜蹲下身子,手捏上熏云的脖子,恶狠狠道:“听说,你一直买通武林高手,追杀阿轩?还要让狗吃了他的尸体?”

      熏云木讷点头,小心翼翼道:“是……是啊,阁主不是很讨厌他么?我想杀了他,让您开心。”

      幽怜抬手便是一巴掌:“我的事,轮得到你来管?来人,立刻将她拖下去喂狗!”

      熏云吓得肝胆欲裂,紧忙磕头求饶,额上血肉模糊。她实在想不明白阁主为何不感激她,反而打她?她哪里错了?这个阴晴不定的疯子,简直不可理喻。

      心仇看不下去,好言相劝道:“阁主……小云年纪轻,难免犯错,您……您大人大量,放过她罢。”

      熏云彻底傻了眼,心仇居然帮她求情?她太意外了,也太难以言状此刻的心情了,今日这掌,挨得有多么的值。

      幽怜冷眼甩袖,讽刺道:“哼,你自己都脚踏阎王殿,泥菩萨过江,还敢管别人的闲事。要不是你放阿轩走,他会落到如此下场吗?你总以为自己处处为他好,就没扪心自问过,害他的人其实一直是你!”

      “我……”

      心仇被堵得无话可说。

      仔细想想,阁主的话似乎也没错。江湖处处险恶,阿萱武功不高,离了这里,怎可能安然度一生?也许,她真不该放陌萱走,阁主虽经常打他,可至少这里药品齐全,再大的伤口都能愈合。而今,他独身一人在外,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又被唐门中人抓去试毒,这同杀他又有什么区别。

      错了,她真的错了。

      她哽咽着泪水道:“对……对不起阁主,求您……求您救他!”

      幽怜冷冷抬头,满是绝情吐言道:“一个,连家都不愿回的人,我救他,做什么。”

      妖艳孤冷的女子,转身拂袖而去。

      幽冥宫——

      寒情夙趴在水榭阁的石桌上痴痴发呆,手中的书页来来回回翻动,他也毫无知觉。风吹动他轻薄的衣裳,连着发丝在空中纠缠,打远处看,真像个思春的少女在思慕心上的郎。

      那些本该女子才有的美,怎都聚集到了他一人身上。

      实在难以置信,世上为何会有这样好看的人。

      凤以尘站在不远处,竟就不觉看痴了。虽然他清楚,也许再多看一眼,便会面临被逐出幽冥教的下场,可管不住眼睛的,并非他自己,而是他的心。

      他曾拒绝所有人靠近他的心,只为等着那个遥不可及的人,他要忍,脚下的棋,一步也不能错……

      “凤……凤以尘?你怎的来了?”

      寒情夙看见来人,毫不掩饰的喜从心起,高唤出声。凤以尘静静点了下头,不冷不热“嗯”了一声。他走进水榭台,将冷终命吩咐他带来的琵琶放在石桌上,淡淡道:“教主送你的。”

      想了想又说:“你似乎,比往常见到我要高兴。”

      寒情夙望着那琵琶,歪了歪头,忽然一瞬对冷终命好感直升,那恶魔貌似也没那么招人厌了,他愿意接受自己的请求,将凤以尘送了回来。假如这事完全不带目的性,这份情,他愿记下。

      之前闷闷不乐,抑郁寡欢;眼下神采飞扬,心花怒放,他笑盈盈道:“你来了,我自然高兴,今日来,最高兴。”

      凤以尘闻言嘴角微微上勾,只一刹便消失,他依旧泰然自若道:“教主对你真是好,这琵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是能用钱买到的东西。当然如此上品配你倒是毫无违和,你先顺顺手,我过去同出脉说个事,一会回来。”

      寒情夙对这琵琶可算是一见钟情,再没有更称心的,潇洒挥挥手道:“你去罢。”

      话将出口又忙拉住他道:“你……你找出脉有甚大事,我不能听么?”

      凤以尘静静望着他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淡淡道:“并没有,教主让我通知玉策回去,我进来时并未碰见他,打发出脉转告他而已。”

      寒情夙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

      凤以尘向来听力极佳,在藏清苑更是高上一层楼,话刚飘进耳朵他便毫不犹豫问:“你以为什么?以为教主有了新欢怕你这旧爱出去搅局坏了他的好事,所以加派人手看住你不准你出门么?”

      醉哉,这胆大包天的怎么什么话都敢讲,他才没这样想,他不过想问问,冷终命是否借这琵琶的名,不许他离开藏清苑?要不然,这突如其来的殷勤,怎么就将将好献在东方公子来之后。

      东方家就一位公子,他也是听说过的,那人生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不愿受家族束缚,成日里云游四海,天当被,地作床,逍遥自在得狠。曾在文圈里混时,就听那些书友们说,现在的姑娘们都不爱呆头呆脑的书生,全只仰慕那江湖里的侠客,那江湖里最能偷得女子芳心的,便是那位武林盟主之子,东方洛。

      凤以尘见他不语,不悦问:“怎的,难道还真叫我猜对了。”

      寒情夙当下脑羞成怒,面红耳赤吼道:“浑说八道,我心里想甚,你还能知道?什么新欢旧爱……一门子不正之风,我若能打过你,今日必要同你鱼死网破!”

      凤以尘万年不变颜色的,不喜不怒、不卑不亢、不拘不束的脸,终于换了个破天荒的笑面,他笑声爽朗道:“呵,是我浑说八道,你非冷终命的旧爱,也非任何人的新欢,你不过是被满门屠杀的相府二公子,和一只折翼孤立的飞鸟而已。”

      他说:“很好,你还认得清自己的身份。那么,你该守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到处招蜂引蝶!”

      寒情夙望着他高调刺耳的嘲笑,心里很不是滋味,总有人无时无刻提醒他,他是一只猎物,没有尊严没有自由的猎物,他的一生仿佛被命运板上钉钉,没有一丝一毫改写的可能。

      他真的怒了,怒到心田里,结淡淡感伤,深深悲凉,他一字一句道:“我原先盼着你来,眼下只盼着你走,卑鄙无耻之徒,你给我滚!”

      凤以尘心一颤,疾步上前,对上他的眼眸冷冷清清道:“你以前从不说脏话,更是从不向人发火,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读圣贤之书,遵圣贤之理,才来幽冥宫不到半年,就全变了么?”

      寒情夙被他训得满脸通红,冷静下来也觉自己有失风度,更觉自己渐渐不如从前那般温顺了,性子也变得如冷终命一样暴躁不定,从前那种随处可见的儒雅气息,更快消失殆尽。

      也许从前万般皆好,可最初变动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家道,家道惨变使得他不得不变。难道他就不想一如从前么,可惜人生没有倒返路,亡魂也无法再复生。

      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

      他冷笑道:“怎么说是我变了,你看你自己,从前你从不这样跟我说话,也从没跟我说过这样多话,最近的你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呵,我当然明白,你的包容终于到头了,你已忍无可忍了,或者,你觉得这世上,就不该有我的存在。”

      他忽然噗笑两声:“也是,我毕竟是个猎物,身份卑/贱,你也不像是甘心伺候人的主,我没来之前,你大概是被人围着伺候的罢,若你委实的不愿来,就请打道回府去,教主那我来说,不会连累你。”

      凤以尘没说话,竟就真的转身离去。

      他一不做声二不出气静静离去,像是真的厌惨了这个不知好歹的人以及沉闷枯燥的藏清苑。可就在那蓝衣公子走了二十来步后,却又停了脚步往回看,他望着那纱帘朦胧处并不开心甚至有些忧郁的清冷身影,淡淡道:“难道你希望玉策留下?倘若你觉得他比我好,我走。”

      “走什么走,谁都不许走,咱三大闲人凑伙以酒对弈,何如?”

      绪半吊抱着棋,拧着酒,大摇大摆闯了进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有失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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