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生》莨昏昏

9、8.无忧酒醉

　　8.无忧酒醉
　　灵夷在医棚住着，但他觉得这并不是长住之地，他要复仇，医棚人来人往，并不利于隐蔽行踪，而良姬呢，她心里中意灵夷，却羞于出口，一直以灵夷的伤还未痊愈而挽留他。
　　良姬有个弟弟，叫做卫蛮，在守卫队里做事情，隔三差五会来医棚，帮良姬做些事，有时候也会带回来一些吃食。
　　卫蛮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经常穿着守卫队的人才有的黑色劲服，圆领，窄绣，加上他头发修剪的短，看起来干净利落，是个性子耿直又活泼的少年。
　　这日卫蛮又来医棚，和灵夷一起整理院子里的药草，两人已经渐渐熟识，卫蛮便什么也不避讳的和灵夷说，“你是在妄生界出生长大的？那你娘亲呢？”
　　灵夷手上的动作没停，回道，“从我记事起我就在妄生界，我没有见过我娘亲，是老爹捡到了我，并把我养大。”说到文老汉灵夷声音暗淡下来。
　　卫蛮叹息一声，“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才十几岁，也没有什么罪业，居然一出生就在妄生界，真是造孽啊。不是说妄生界只关押有罪之灵吗？一个婴孩能有多大的罪孽。”
　　想到宋两翼和奉调他们，灵夷说道，“罪灵的后代从出生就在妄生界，也是替父母亲偿还罪孽吧，你或许不知，在妄生界也有其他和我一样的人，我们都是生在妄生界，并在妄生界长大。”
　　卫蛮的眼中闪过光亮，“在妄生界生育子嗣应该是极其危险的吧？”
　　灵夷摇头叹息，“是的，据说是九死一生，需要灵力高深的人，在旁护法才能护住性命。”
　　眼中的光亮消失了，卫蛮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叹息一声，“唉~父母亲为了孩子，总是愿意付出和牺牲的，唉……”
　　想到过往种种，想到文老汉，灵夷轻声附和，“是呀，明明不是亲生的，却还是对他那么好，总是把吃食和衣物留给他，自己却落得了一身的病痛。”
　　灵夷的事情卫蛮多少听说了点，觉得自己不小心戳到了他的伤痛，卫蛮笨拙的转开话题，“我问你哦，你看我阿姐是不是很厉害啊？”
　　灵夷看向远处忙碌着的良姬，点点头，“我从没见过比她更厉害的医师了。”
　　得到肯定的卫蛮得意起来，“那是，我阿姐的事你想不想听。”
　　见灵夷点头，卫蛮凑近他轻声说道，“我阿姐曾经是天界神女，神农氏第二十七代传人的候选人之一。一百年前，我游历时，落了难，身受重伤，命悬一线之时，遇到了我阿姐，她凭着精湛的医术为我救治，救活了我，却错过了对她很重要的一次家族比试。自此为了报恩，我非要留在阿姐身边，为奴为仆只愿终身侍奉阿姐，但阿姐心底善良，百般不允，告诉我人人平等，她不想我妄自菲薄称奴称仆，于是我二人结拜姐弟，许生死与共之誓言，后来我阿姐因一场试练误伤了一个病人，又被同族中人陷害，还没等我查明真相，阿姐已被投放至妄生界，我担心阿姐她除了医术身无长物，为了保护阿姐，我也跟随来此，转眼之间，到此间已近百年了吧。”说起这些过往，卫蛮看起来也有点伤感。
　　这果然是一出令人唏嘘的往事，灵夷心想这姐弟二人也是良善之人，重情重义，看到卫蛮感伤，灵夷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实际上他也这样做了，“看着我们年纪相仿，不成想已经年长了我近百岁，实在是老了些，啧……”
　　卫蛮果然暴跳起来，“你说什么，你说我老，我哪里老了？我们一族，像我这样的才刚成年好不。”卫蛮假意追着灵夷要打他，两人你追我跑，围着医棚跑了几圈才止住，令良姬苦笑不得。

　　卫蛮闲来无事总爱和灵夷讲，妄生界外的事，说起那时年幼最是贪吃，常常穿梭各界，只为觅得美味，最后发现独人界人族的吃食最为美味。
　　话说人族美味数不胜数，荤素不忌，大到烤乳猪，小到烹炒米粒，样样都有妙招和花样，接着又说到醉生楼的酒，说是最美不过无忧酿，甘醇清冽，让人饮之不忘，如临仙境，大梦三日都不愿醒来。
　　别的美味暂且不说，无忧酒却是有的，只因为文老汉爱酒，故而灵夷的酿酒技艺也很是精湛，榭意峰的西坞树下就埋着几坛子早先酿制的无忧酒。

　　深秋的天气更冷了，夜空明澈，星辰耀眼，此夜无月，凉风如水，灵夷潜回榭意峰将西坞树下得几坛子无忧酒挖了出来，带回医棚，趁着微弱腐油灯，洗干净坛子，放在院中，叫来良姬和卫蛮，“我自己酿制的无忧酒，不知道和你们在外面吃的是否相近？”
　　卫蛮凑近酒坛子一闻便迫不及待得要开坛启封，“好酒，好酒，果然是好酒啊，你居然藏了好酒，快，快，让我拆封一坛子，先解解馋。”
　　良姬眼中也闪烁着期待，灵夷朝着卫蛮说道，“这几坛子都是送你的，以后想吃酒，我再给你酿。”
　　卫蛮哈哈大笑起来，“好兄弟。”
　　果然一启封，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酒香，瞬间弥漫了整个院子。
　　三人争前恐后的给自己倒了一碗，入口甘冽，馨香都沁入肺腑，三人一边饮酒一边疯玩不一会便疯作一团，灵夷突然很感激这样的他们，文老汉去后，灵夷第一次这么开怀，他近日连笑容都多了，医棚的日子舒缓浅慢，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种平和，他多么想留住这岁月静好，但今夜之后他就要离开这里了，离开对他们姐弟二人才是好的。
　　先是良姬醉倒了，她先去棚屋里歇下了，然后就留灵夷和卫蛮在院子里推杯至盏，卫蛮今天很是开怀，于是他便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我小时候很是贪玩，每每跑远了，我阿娘担心我在黑夜里找不到家，总会在我家洞门口挂上一盏灯，每当我看到那盏灯的时候，不管走多远的夜路，我都不会害怕，因为我知道我阿娘会一直在那里等着我。”
　　卫蛮似是被噎了一下，顿了顿，喝了一口酒，继续道：“捕猎的时候，极费心力，常常在一个地方一蹲守就是一天，又累又冷，回到洞里的时候，躺在阿娘生好的火堆旁，连脚趾都不想动一下，这个时候，我阿娘总会为我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她自己酿的油奶酒，让我解解乏，我至今记得那味道，又香又甜又糯，永远都喝不够。”
　　卫蛮看了一眼灵夷，见他还睁着眼睛默默的喝着酒，便继续道“我和我阿娘常常就着火堆边烤着火吃着肉聊着天，我阿娘的手艺很好，她烤的肉外焦里嫩，松软可口，而她总会把肥壮的肉留给我，自己吃些细小处的碎肉，我每次都会把自己手里的大块肉，飞快的塞进她的嘴里，她无奈只好吃下，而当我再凑过去的时候，她却会轻巧的躲开，然后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说：‘阿蛮你自己吃，你只有吃多了，才能尽快长大，才能照顾好你自己，不叫阿娘担心。’”
　　灵夷似乎被那份温暖感染，他喃喃的说道：“有娘亲的疼爱，真好。”
　　卫蛮认同的笑着，眼里满是柔情，应道“是啊，有娘亲的疼爱，真的很好，就像又黑又冷的夜里，得到一团火苗，为了守住她，即便是和三界为敌，我都不害怕。”说到这里卫蛮眼里弥漫起狠厉，他缓了缓，继续讲道：“我阿娘极爱给我讲故事，他故事里的主角永远都是她和我阿爹，从他们相遇到相爱，从相爱到相守，零零碎碎的，她喜欢不厌其烦的讲，我喜欢不厌其烦的听……”
　　说着说着，灵夷见卫蛮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陷入沉睡中，眉头紧锁，似乎在做着一个不太美好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