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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翘思慕远人,愿欲托遗音【十】 ...

  •   之前过完冬至后,淳风师兄便四处打听,从旁人口中打听到沈家先祖自今朝高祖一代便做了将军,随着高祖共同起义,几十年厮杀拼搏一路护送高祖一统江山,坐上帝位。随即又立即上书将自己调往边境厮杀,装模作样打了几年败仗,告假养老去了。却没想到儿子艳羡他沙场鏖战许久,偷偷摸摸参了军,虎父无犬子,在边关打匈奴打了几年后便上任了骠骑将军。沈老爷子以为这就算是结束了,又没想到另一个儿子一路光宗耀祖,做了御用军统领。更没想到的是那两个儿子自诩将门,教导子嗣身而为将,精忠报国,沈家男男女女,几乎都练得一身好武艺,世代参军,倒也真成了将门世家。
      七十年传了三代,到了沈妍叔父已经是第四代,沈老爷子早已过世,沈隆做了车骑将军,而沈彭生来残疾,底下再无子嗣,是个废人。
      淳风还在纳闷,沈家连个长得在外头看的如花似玉,娇柔无力的姑娘都学得一手好武艺,怎么会出个废人?如今一看,虽说是个残疾,却有得一手百步穿杨的好箭法,才稍微觉得符合了沈家的画风。
      沈妍和几个婢女走在前头带路,既然沈彭开了口,江平淳风二人就也不好退却,打算在沈家住上一段时间,处理掉了那群不知名的人再回山。沈家的宅子很大,但几乎都是高墙,不见花花草草,唯一一点的绿色,差不多就是在墙头下苟且偷生的野草了。一眼看去,有种异常荒芜的感觉。
      淳风四处环顾,看见了那天在园子里遇见的侍婢,小声开口道:“沈家世代为将,荣光无限,家宅内竟然不做园林?”
      那日给他们端来饺子的侍婢赔笑,也小心翼翼道:“也不是没有……大小姐所住的地方四季如春,鸟语花香,人也好说话,宅邸里的下人都喜欢去她那儿帮着浇花赏风景。不过也就只有那一处有风景,其余之地都像这般。”
      淳风闻言抬起头来四处看了一圈,心下有了判断。大概是普通女子便当富贵人家的大家闺秀养着,像沈妍这样的,说的不好听些,大概是自小就当另类的男子养着。
      “沈二小姐,你家中是无论何人都需习武么。”江平问道。
      沈妍闻言转过头来,伸出一只食指在江平面前摇了摇,答道:“不是,若是女子,则在她五岁时让她在脂粉和利刃手中挑一物。先挑了脂粉,则在琴棋书画诗花中挑一物作为艺,挑了利刃,则让她在兵器库中挑一物自幼而习。”
      后头的淳风理了一下,大概是这沈二小姐挑了兵器挑了刀,沈大小姐挑了脂粉一类的。却又听那沈妍继续说道:“我当时挑了脂粉的时候,据说我娘松了口气,而我爹很不乐意,却也无可奈何,就记得我爹带着我二哥去了兵器库的时候,我二哥偷偷把我带进去了。”
      “我二哥要我躲好,等下再出来”沈妍咬了下下唇“我看见了我爹手里头那把银枪,喜欢得紧,跑了出来握着那把枪,觉得真是好看,给我爹发现了……哦,二位,住的地方到了,等下会有人送饭食过来,如果有想与我沈家下人切磋武艺的,让侍婢把你们带到校场就可以了。”
      江平点了点头,一把拉住了还要问的淳风进了去,和沈妍打了个招呼进了门,茶水已经备好,正在丝丝冒着热气。
      淳风没能继续对沈妍发问,说话的炮口就倒向了江平,喝了一口茶水,又开始了倒豆“诶江师弟你说,沈二小姐怎么就挑了脂粉呢,她这模样,看上去不像是学琴棋书画的人啊。”
      “我怎么知道。”江平将剑借下放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莫名其妙打了一场后还要收拾东西,他是真有些累了。一看外头,天色已经略微有暗下的趋势,于是起身收拾了下,点起了灯。
      沈家的客房画风与外头差的不多,油灯,屏风,两张床,桌椅和一个柜子,倒也算够得上家徒四壁这四个字,有什么不同的,大概就是稍微够得着生活所备。
      淳风见师弟累了,也不再说些什么,及时的住了嘴,坐在椅子上对着剑发呆。憋了好久憋出一句似乎不是闲扯的话来“景升,为什么一个卖假药的居然会有那么一群人护着?”
      “或许背后有利益链吧。”江平点好了灯来,又坐回了桌椅上喝了口茶。
      “可我看那医馆的是真的怕沈二小姐,却非要嘴硬给自己找事做,也不知道给沈先生怎么个料理法。”
      “师兄”江平有些困的眯了眯眼“你和我说就是来山下玩一圈的。”
      淳风一愣,巴咂嘴对他师弟笑了一下,知道师弟这是让他不要想太多,顺其自然便好,门派虽小,却也有着严厉的门规。
      不得参政,不得参军,不得娶妻。
      仅仅三条规定下来,基本就锁掉大部分路,所以羽山门上的门徒几乎终此一生只能不停的突破自己,直到寿终。这样的规定也让整个山门虽然不是强手如云,却也算是能者辈出,只是长久不闻名,是羽山门之上,一位弟子一生只能出两次山门,一次不许超过两年。
      淳风已是第二次出了山门,江平却还是头一回出,身体力行为师兄证明着什么事身体力行守门规,也让淳风看见了门规的先见之明,江平一路上都没惹出什么事来,如同平常的普通百姓。
      只是细想下来,似乎江平今日打了个擦边球了。
      于是淳风试探性的问道:“师弟,那我们在沈家住多久?”
      江平半闭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些,反手将问题丢了回去“你打算住多久,我就住多久,只是两年期限前必须要回到山门。”
      “那我若是今晚要走呢?”
      “……”江平脸色不变,眼底里却写满了困。
      淳风伸手摸摸鼻子,打了个哈哈“开个玩笑,我挺困的,歇一歇吧。”
      门外头的侍女敲了敲门,小声道:“二位大侠,饭菜到了。”
      淳风急忙站起来去打开门,让侍女把饭菜送了过来。沈家虽然住宅比较平常,饭菜却还是按着大户人家的标准做的,大概是为了那些习武的人提供营养。红烧鲈鱼块的喷香,其余菜色也是及其漂亮,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开,食指大动。
      躲避追杀也算是个体力活,整整一路拎着个人跟着师弟不要命的往前跑,淳风早就累的腿发软,肚子也算是饿扁了,结果饭菜来也不再说些什么,先伸手夹了一块红烧鲈鱼,丝滑的鱼肉在口中,让淳风感受到了一股子世界真美好的错觉。江平伸手加起了青菜,和着饭吞入肚中,仅仅是普通的青菜,却也不得不赞叹沈家的厨子是真的很不得了,做的十分好吃。
      吃完饭后天已算是全黑,淳风先挑了张床睡下,江平却听见窗外有人敲打了窗户,左顾右盼了下,最后拎起桌上的无浊,配在腰上出了门。
      四下无人,沈家夜间的灯火隔着十几步才有一盏,江平皱眉环视了一圈不见异常,又要回房。房檐传来一阵轻笑,江平脚尖一转跳上房檐,见一女子提着灯火坐在上头,笑眯眯的看着他。
      “有事?”江平开口。
      沈妍灯火举高了些,照亮的地方扩大些许,她调笑道:“嗯,月黑风高,来采花了。”
      “……”
      “开玩笑的,想来看星星。”她抬手指了指天空,上头的星星一点一点洒在漆黑的夜中,如同在黑布中撒上了白色的米粒。
      这句话穿着一层怀柔,让江平不好开口,停了半天后说道:“那你看吧,我先睡了。”
      沈妍不知道算是好笑还是什么,开口拉住了江平“你师兄平常看星星么。”
      “我不清楚,我们平时很少有交集。”
      江平说的是实话,如果这次不是要下山,他似乎还可能不太认识淳风这个人。他平时在山门里头多半是练武,或者听师父传话做事,能有特别深交集的弟子不多,外加他有些脸盲,虽然师兄弟都对他很好,可他确实很少记住师兄弟们的名字。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但是山上的星星很好看。”
      沈妍噗嗤一声笑了,道:“山上的星星,山下的星星,不都是星星么,有什么分别?”
      “终究是不同的吧”江平鬓角发丝被风轻轻拂过,他温声道“山上头的星星,似乎也更温柔些。”
      温柔到有时会让他忘记极寒,一点点抚平了前生苦痛。
      别人小时的记忆都是会被忘记的,唯独他的记忆数十年如一日,记得清清楚楚。
      他的家乡被侵占了,母亲带着他向南逃难,一路忍饥挨饿,甚至两三天才能挨上一顿饭。周围的难民也是瘦的皮包骨头,路边常有被换做粮食的孩子,脸上没有惊慌,没有惊惧,只有一层又一层的麻木不仁。
      他却怕得要死。
      他怕他的母亲要把他换去做了粮食,自己不明不白,死在别人的锅中。
      担惊受怕,忐忑不安。
      他从那时开始厌恶战争,厌恶铁蹄所过寸草不生的模样,晚上做噩梦的时候都是自己被换去作粮食的模样,每每一头冷汗大叫着从梦中惊醒,饿着肚子看着漫天星空。
      直到四岁那年,他的母亲终于要拿他去换粮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淳风:“江师弟好啊——记得我是谁吗——”
    江平:“啊……师兄好……师兄是?”
    emmmm开始写江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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