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一味药》眉郎

4、蒋南征。我心中的井

　　第三次见到李未，在校园的走廊尽头。
　　讲座不可以说不成功，面对即将步入社会的学生，没有什么比志存高远、前景光明更容易接纳的言论了。
　　一个院长隆重介绍的头衔，一副保养得当的躯壳，只需要加之以一点声音和语言的训练，就足以让这些未经世事的小男生小女生浮想联翩，他|她们会将所有想象中优越的片段附加在对你的想象，那些杂志广告中看到的画面：英式的庭院，美式的厨房，觥筹交错的宴席，流光溢彩的座驾……当然，还有最好的女人，以妻子的名义她们贤良淑德，是孩子的母亲，是丈夫的哑奴。
　　讲座不可以说不成功，每一个手拿话筒提问的学生，你知道他|她心怀渴望，渴望以此刻的对话接近某种企图，接近自以为能够到达的所在。大多数的问题简单、愚蠢，甚至有些在提问的当下就已经预设好了答案——他不过是想听我再说一遍，好印证某个自我笃信的谎言。

　　台下的这些小男小女，会想到面前这位侃侃而谈的成功人士此刻在想着什么吗？他心底的有一口井，井盖上套了沉重的铁链。
　　——为什么古今中外的故事中有那么多不可触碰的秘密所在，潘多拉的盒子，水浒中的伏魔殿，那些打开来就再也关不住的天罡地煞，让人以最大的好奇寄予其中，渴望毁灭的力量存在着，被压在井中。
　　台下的这些小男小女，他|她们会知道我此刻在想什么么？面前的这个人，明媚、昂扬、代表着前进典范和生活理想……
　　而他此刻在心底甄选着他的，井中人。

　　圆满散布了能温暖新生代的形象和语言之后，我决定在这学校中找个无人的所在，吸一支无人看到的烟——“回忆过去是个休闲的方式，不要沉醉其中。”又是蒋洪生，尽管我处处武装也难以防止他传递他的影响，他的路径，他的哲学，他看待这个世界的正确方式。他讨厌弱者，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的儿子成为弱者，哪怕是有脆弱的时刻，也不可以，“回忆是脆弱的，不要沉醉其中。”
　　拒绝了院长的盛情邀请，在连声的“遗憾，下次”的客套中。他的眉目之间不禁传达出了不悦神色，并终于被满脸堆笑盖过了。
　　我已经应邀做了你安排的演讲，象征你人脉深广的晚宴当然不会参加，我们不是朋友，确切的说，我们连熟人都算不上，我是你的符号，而你，你是我的日常里躲不掉的消磨。
　　我们这种关系的社会交往中总要有一点对力道、平衡和距离的共识，他该懂的。
　　我此刻，只想找个无人的所在单独待上一会儿，一支烟的时间，坐在自己的井底，放真正的蒋南征出来透透风。

　　学校到处都在做基建和改造，新的图书馆，新的教学楼，新的标志建筑。
　　我依稀记得的校园，道路梧桐的味道，五月傍晚的夕阳和风，盘旋的蝙蝠或飞鸟，一座老房子里该有的气息，用不了多久，这些象征脆弱的东西会彻底消逝，所有裸露的泥土都将被灌注，那些莫可名状的情愫被削减，一切都将符合规划，一切都必须清晰、明确、强硬。
　　走进这座校园中硕果仅存的旧时建筑，木框门窗，阴凉，有一点潮湿的味道，台阶上有绿痕，推门听得见合页吱吱呀呀的声响。
　　我想买一栋这样的房子，吴旻蘅会觉得我疯了。
　　曾几何时，我见过这样走廊里，灰尘在阳光中跳。

　　“这栋楼没有卫生间。”
　　听见这个声音，我回头，这是我又一次看见李未，她就站在门廊的入口。
　　这偶遇让人觉得不够真实，恍惚间我简直认为她在那个无聊的讲座中看透了我的心意，看透了我想剥开她像剥笋一样的过程，看透了我要在众人面前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压在身下抱紧了她咬牙切齿地描述我欲望的过程。
　　她当然不至于知道，我只是回头，望向她，我想，这是一个刚听完讲座的女学生和她以为是进身阶梯一样的人搭讪，那个公开世界的蒋南征。
　　我等着她继续自己的表演。
　　“这栋楼太老了，建的时候没有考虑上下水，卫生间是在外面的，当然已经很旧了，可以去……”
　　我望着她，在思维意识中大步走过去，将她撞击在身后墙壁上吸走她此时的气息揉碎她肩膀的骨骼……
　　而她什么都不会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
　　“可以去宾馆的卫生间。”李未略带迟疑的指着一个方向。
　　我扯开了领带，点了一支烟，继续望着她。
　　不用去宾馆，姑娘，在这里就很好，我在心底想。

　　很久之后我也曾问过李未，为什么要跟随我前来，为什么要在走廊中向一个并无了解的人搭话，她可曾知道，她曾经处在险境之中，那时的我像狮子看着水塘边喝水的鹿，看着她修长的脖颈，思忖着该从哪一处下口。
　　她承认这样的尾随和开口说话之中，带着一点点心存好奇的试探，一个远距离的陌生人，告别左右簇拥之后，为什么去一处偏僻所在。
　　“好奇？”我翻身压向她，是的，回忆是一种曼妙的休闲方式，而我此时偏要沉醉其中。回忆那天的长廊，那天长廊里所有膨胀起的欲望总能让我再一次的血脉喷张。我矫正李未的下巴吸吮所有可以吸吮的，眼睛，鼻梁，耳朵，嘴唇，用双手插入她的头发握紧她的头颅想要挤出更多的关于那天的记忆，让我回望，让我拥有，让我知道这双眼睛在当日如何看我。
　　“好奇我什么？”
　　“血管，”她说，“你手臂上的血管，你在讲台上撸起袖子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只看见血管在跳。我就想做这个。”
　　说完李未一口咬住我的手腕，我感受到她在加力，我放任眼前的猎物，这头鹿，狞猫或是别的什么科目的小兽此刻放肆地反噬她的猎主。
　　好，可以的，我要给她一点血，然后狠狠的教训她，让她真正的懂得臣服。
　　在这场撕咬的角力中，饲喂式的疼痛让我愉悦，让我感知这头小兽的力量，感到她对我们这段回忆的确认。
　　“咬够了没有？”我问她。
　　她含着我的手臂摇头，突然间放松了力度，眼中掠过一丝得逞的光。她在用眼神对我笑。
　　“不，要，试探我。”我撕开她胸前的睡袍，让所有该呈现的呈现。欲望是剥笋的过程，那天没能做到的，之后你要一遍一遍的还给我。
　　我看了一眼手臂，深深的的牙印已经呈现青紫色，我起身从衣柜里拿出领带，
　　“是这条么？”我问她。
　　她早已承认，那天和我相见的时候，从我扯开领带的那刻起，她就已经落入我的井中。李未自觉的翻过身去，双手自背后交叠在一起。
　　“不，”我用领带抽打了一下她的脚底，“腿张开。”
　　她将睡衣压在身下，像一只真正的兽一样趴在床上，慢慢地分开双腿。
　　“跟着我数。一。”
　　“啊，”

　　“一？”
　　“一”

　　“二。”
　　“二，二”……

　　如果她懂得求饶，我想，我会更愉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