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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我跟袁松是初中同学,高中考上同一所学校,又被分到同一个班,但同属于慢热的两个人,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因此比其他人更亲近。直到高二暑假,我们去参加一个同学的生日聚会,交谈中才知道,原来两家住在很近的地方。

      我们是因为那次聚会慢慢熟悉起来的,也是在那里第一次遇到丁阳。

      我敢肯定,我在看到丁阳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他,可袁松对此总是笑而不语。我揣测这笑容背后的意义,但思来想去得不出结果,便把它抛在脑后了。

      丁阳跟我们同校,我每次见到他时,心就像小鹿乱撞一样怦怦直跳,再不好的情绪也被一扫而光,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我都把这样的心情说给袁松听。

      “前几天我们两个班打篮球赛,我把矿泉水递给丁阳时,碰到他胳膊了。”

      “全都是汗,有什么好开心的。”

      “你知道吗?早上在操场做早操时,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只是旋转运动的时候,他的目光总要有一个着陆点,正好不小心看到你,又被你看到。”

      “那他冲我笑,你说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他可能对所有人都这样。”

      我瞪了袁松一眼,并没有被他的话刺激,在打听到丁阳还没有女朋友后,决定给他写信。

      第二天,我把信拿给袁松,让他帮我给丁阳,他不肯。

      “你要喜欢他你就自己去,我不去。”他双手插在口袋,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那时我跟外婆已经开始接受顾长江的帮助,生活上还算宽裕。于是我去书店买了精装版的《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送给袁松——我见过他把图书馆的这本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猜想他一定喜欢。果然,袁松在收下书后,答应做我跟丁阳的信差。

      丁阳常约我放学后在操场上见面,那时我们还是单纯着,除了绕操场走路,再想不出其他不引人注目的聊天方式。我怕外婆起疑,撒谎说跟袁松还有几个同学在教室上晚自习,所以袁松被迫留下来,等我一起回家。

      我们也不是总把袁松一个人撇下,偶尔也会让他加入我们。我们聊老师同学的八卦,聊哪里的小吃味道好,聊最近看过的小说和漫画。我发现丁阳和袁松有很多共同的爱好,对那些又长又难念的篮球明星的名字,他们总能脱口而出,讲起历史来也是滔滔不绝,这些隐藏在袁松体内的东西,也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可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发现袁松对于递信这件事一再推辞,他不像之前玩笑似的说我沉迷于恋爱,他脸上的不乐意是一本正经的、毫不含糊的。“你们天天都见面,为什么不能自己交换信件?”我用手轻轻拍在他的肩膀上,嘲笑他不懂仪式感和距离感,可又能轻易感受到他的抗拒。

      终于,我跟丁阳确定了恋爱关系。当我兴奋地跑到袁松面前,扬起手中的信告诉他这一好消息时,他并没有我预想中的为我开心,只是平静地点点头,表示他知道这件事了。兴奋过头的我并没有察觉到异样,还咧着嘴问他放学后要不要一起去吃麻辣烫。

      袁松不慌不忙地收拾好东西,说了一句“你们去吃吧”就离开了。

      我曾想过袁松是不是喜欢我,所以不愿意我跟其他男生来往。后来发现,是我自己多虑了,之后的结果,是我怎么都没想到的。

      我明显感到袁松在疏远我。他总是找各种理由不跟我一起上学放学,我去他家找他,他妈也总是闪烁其辞说他生病了或者不在家。他也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不再做我跟丁阳之间的信差,也不参与我们的约会。

      我在想,是不是我口口声声说着丁阳,让袁松觉得自己被忽视了。于是,我又攒了一段时间的零花钱,跑到书店买了本伊恩·麦克尤恩的《赎罪》,趁袁松不在的时候偷偷塞到他的课桌里,我没有夹小纸条或者在扉页留字,并自信的以为袁松会知道是我送的。

      果然,袁松约我放学后见面。我兴冲冲地跟在他后面,一直走到学校门口少有人去的小路,我问:“我们到底要去哪?”

      袁松终于停下来,他停顿了几秒再回头,瞪着眼睛问我:“我课桌里的东西是不是你放的?”

      我笑着说:“是啊,你喜欢吗?”我原以为这场意料之中的小惊喜会缓和我们的关系,却没想到成为争吵爆发的导火索。

      袁松摆出气冲冲的样子,卸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一张带着折痕的纸用力扔向我。再使劲,毕竟也只是一张纸,自身的重量和风的阻力注定它只能落在离我不远处的水泥地上。那一刻,我注意到,粉红色的信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很多娟秀的小字——这可能是一封情书。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袁松又从书包里掏出那本《赎罪》,走到我面前,塞到我怀里。我下意识地接过书,身体往后退了一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接着,听到他大声地斥责:

      “不要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就擅自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我做什么了?”

      “这些东西,”袁松指着地上的信和我怀里的书,“我从来不收女生这些破东西,你不知道吗?”他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我不确定他是否想引起我的重视,可事实上,这只会挑起我们之间更激烈的争吵和更深的误会。

      那时我还不知道,袁松误以为我告诉暗恋他的女生他喜欢的作家,还帮她把情书放在抽屉里。可也许就算我知道,当时的我也不能理解他为何有如此大的反应——毕竟,哪个男生不希望自己在学生时代受到更多女生的欢迎呢?

      争吵还在继续。“破东西?你说这是破东西?”我把书举起来——书皮完整,连塑料包装纸都没拆封——生怕袁松看不清楚,“你凭什么践踏我的好心好意,你要是不喜欢,直说就是。”我见他不为所动,生气地快要哭出来。

      “对,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像你们一样玩写情书的把戏。你跟丁阳谈恋爱,不要牵扯到其他人,我的事更不需要你操心。”当袁松愤怒地说完这些话,我几乎已经忘了我们最开始是因为什么吵架,话题慢慢变了方向。

      “我们恋爱怎么招惹到你了?亏我还觉得应该多关心你,现在看来只是我自作多情罢了!”当时,我没有在第一个问题上深究,反而因为第二句话伤心不已。

      “就是招惹到我了,”袁松愤愤不已,“你们俩天天在我面前晃悠,十分碍眼,我整个人都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你要是看不习惯,别看就是,你走就是,没人拦你。”

      那天,我跟袁松不欢而散,那本书连同全身的失落一起被我丢进垃圾桶。回到家,我蒙着被子哭了好久,之后跟丁阳分手都没有哭得如此伤心过。

      年轻的爱情和友情都脆弱的一碰就碎,哭过之后便在心里留下悲伤的痕迹,再没有勇气揭开伤疤找寻最根本的原因。往事如风,每个人都期待着忘却或被忘却。这段友谊已经被搁置,回不到原来的样子,我也再没有尝试去理解袁松。

      直到高考结束,我才无意间发现他的秘密。

      陆续收到不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班长组织了最后一次的同学聚会,大家聚在一起,有暗恋班花3年终于表白的,有误解很深最后和好的,最多的还是因为不舍,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大家都含着对对方的祝福,约好今后的每一年都要见面。那时我们还不知道,这些约定,都只是说说而已。

      丁阳因为跟我的关系,也因为跟班上很多同学玩的不错,也参加了这次聚会。去卫生间的路上,我听到袁松和他站在走廊上的对话。

      “有烟吗?”袁松问。

      “不知道你也抽烟。”丁阳笑着说。

      “今天是个例外。”

      “你跟圣安就准备一直这样不说话吗?”

      袁松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呢,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丁阳想了想,说:“具体的打算倒没有,走一步看一步吧。”

      袁松没说话。

      “我觉得我跟她挺合适的。”

      “是吗?”

      “你不觉得吗?”

      “我觉得我们在一起也挺合适的。”

      “别开玩笑了。”

      “我说真的。”我听到打火机点着的声音,不一会就闻到一股烟味。

      只听到丁阳干笑了两声,拍拍袁松的肩膀,说:“兄弟,你喝多了吧。”

      袁松也跟着笑:“也许,是还没喝够。”

      那一晚,我不知道袁松到底喝了多少酒,我跟丁阳把他送回家时,他已经不省人事,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我的脑海里还不停回想着袁松所谓的玩笑话,它们像是飞快转动的陀螺在我耳边旋转很久,最终还是不知道如何消化。酒过三巡,所有人都借着酒劲说出心里话。说者有意,听者无心,而我作为旁观者却看得清清楚楚。

      我想起一年前跟袁松还有几个同学一起看《断背山》的场景,电影结束,所有人都哭得不能自已,只有袁松表情凝重,整个晚上都忧心忡忡。我问他怎么了,他只说很能理解电影里两个男主角的无奈。几天后又提起这部电影,他说每每想到那句“我想知道该如何戒掉你”,都心痛的不能呼吸。

      我笑他大男人矫情,也安慰他,电影里的桥段不必当真。

      他说,电影源自生活,现实中也有人在受煎熬。

      这是袁松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我面前提起这个话题,我不知该如何接话,谈话便没有继续下去,我也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袁松对丁阳的喜欢,来的不比我晚,只是没法说出口。

      我从袁松母亲那里打听到袁松离家上大学的日子。他到车站的时候,我已经等他很久了。他见到我,没有太过惊讶的表情,默默走到我旁边坐下。我们谁都没说话,一直到车站响起进站检票的广播。

      袁松吸了吸鼻子,站到我面前,轻声说:“我走了。”

      听到这三个字,我的眼泪像不会断的线唰唰落下,我紧紧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哭。

      袁松以为我只是舍不得他,拍拍我的后背,说:“别哭了,又不是生离死别。”

      我带着颤抖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对不起,抢了你的爱情,对不起,如果我早点知道,一定不会跟你争的。”

      袁松扳过我的肩膀,怔怔地想从我的眼睛里看出答案。他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他笑着摩挲我的头发,说:“你们好好的在一起,就是对我最大的慰藉。”

      我拼命摇头,摇到自己都快站不住脚跟。我低着头说了些什么,连自己都听不清。

      “我觉得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可梦里的我为什么这么难过。”袁松用力握住我的胳膊,然后松开。他转身走了,大学四年再没有联系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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