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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等我和子美赶到派出所时,天已经黑的彻底。我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张秀兰,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肘,一脸严肃地冲电话里的人大声吼叫。灯光下,四处飞溅的唾沫星子清晰可见。顾子夜站在台阶上,正佯装笑脸跟一个穿制服的警察说些什么,一边说还一边双手抱拳做出感谢的动作,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

      “妈,袁松怎么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子美已经流了一路的眼泪,在看到张秀兰的瞬间,立马抱着肚子加速跑过去。

      张秀兰听到女儿的声音,跟对方交代几句就挂了电话,她的表情变得惆怅,双手张开紧紧抱住贴在她身上的子美。她不停抚摸子美的脸颊和头发,远远的,我听不清她们说些什么,但无非是一些安慰她的话。

      没多久,门开了,两个又高又胖的警察走出来,顾子夜赶紧上前一步迎过去,跟他们一一握手。在他们面前,顾子夜显得又瘦又小,好像分分钟会被挤成肉酱。

      袁松跟在那两个警察后面,低着头,保持一定的距离。才一天的时间,他就憔悴了很多,像是被关在小黑屋受尽了虐待。他站在亮处,隔这么远我都能看到他脸上肆意奔放的胡渣。

      张秀兰和子美也同一时间看到袁松,子美不顾张秀兰的阻拦,奋力跑向他。先是紧紧拥抱,接着上下查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的地方,嘴里不停念叨着:“你没事吧?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你有没有受苦?”子美的声音带着低沉,还时不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走近时,是袁松先发现的。“你怎么也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候一个老朋友。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张秀兰顿时眉头一紧,我能感觉到她眼里的敌意,但我装作没看见,说:“这里人多,不管什么事等回去再说吧。”说这话的时候,我一直看着子美,明明接触不久,可我却在心里不自觉想要关心她。

      顾子夜办好手续回来,嘴里念叨着:“多亏我这几个兄弟,要不是他们,今天这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决。”

      张秀兰用眼睛瞪着儿子,认为他不应在子美面前添油加醋,但顾子夜没有察觉,临走前还转身跟站在门口的叫老陈的民警招手致谢。

      “刚才一直没问,这是谁?”走在路上时,顾子夜突然看着我问。

      张秀兰没吱声,子美赶在袁松说话前解释说:“她是我朋友。”

      顾子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有多想。

      我开车把他们送回去。在车里,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连张秀兰有意无意清嗓子的声音都显得突兀。我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她跟袁松和子美坐在后排,子美坐在两人中间,身体明显靠在袁松身上,双手紧握着对方。

      长久的沉默让张秀兰感到不自在,她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她再次清了清嗓子,坐直身子,瞥眼看着袁松,似乎在提醒他注意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袁松,我们是一家人,大家都是一条心。但现在,这里没有外人,”就算不与张秀兰眼神接触,我也知道她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顾子夜也接着向我微微转头,“不管怎么说,你都必须给子美一个交代。”

      从刚刚派出所里传出的吵闹声和哭喊声,能大致猜出袁松被捕跟女人有关。但太俗套的情节不可能发生在袁松身上,所以我想不出原因。

      “妈,请您相信,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子美的事,”袁松握着子美的手,看着她说,“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确定自己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呵呵,”坐在前排的顾子夜突然插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都不记得昨晚是怎么进酒店的,怎么知道自己没有对那个女人做什么?”

      袁松猛吸一口气,接着用鼻子断断续续吐出来,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说:“我了解我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袁松低声却坚定,他的样子让我觉得心疼。

      “是刚刚在派出所的那个女人吗?”子美问。

      “对,早上就是她老公报的警,”顾子夜悠悠地说,像是在评论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袁松说不认识她,可不知道怎么,两个人就聚到酒店床上去了。”

      “请你别说这些会让人误解的话,”袁松打断了顾子夜的话,再次看向子美,“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醒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衣服都是好好的。”

      “谁知道是不是早上穿上的。”顾子夜边说边朝前面翻了一个白眼。

      我猛地急刹车,顾子夜没系安全带,膝盖撞到前面的储物盒,发出很大的声响。“小心开车。”他一脸不满意地埋怨。

      我没理他,连看都懒得看,继续踩着油门往前走。

      “袁松,不是妈不愿意相信你,”张秀兰接着刚刚的话题,一副公正客观的样子,可这话一出,谁都知道后面还有180度的转折,“只是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全靠你一张嘴吗?”

      袁松叹了口气,抓住子美的手,眼睛看着张秀兰,说:“妈,我知道这事我怎么都解释不清楚,但我请你们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对不起子美,对不起这个家。”

      “我们信不信是次要,关键是子美愿不愿相信你。”说完这话,张秀兰微微抿嘴,坐直的身子又重新瘫在后排座位上。她不知道女儿会说些什么,是怀疑还是愤怒。一直以优等生、乖乖女形象长大的子美,会不会被这件事击垮,可怜她肚子里还有即将出世的孩子。张秀兰想到了自己,20年前就经历过的事,现在还历历在目,为什么又让她的孩子再经历一次。那让她痛不欲生的阴影,已经变成清晰的画面出现在眼前——此时我正跟她和她的子女坐在同一辆车里,共同面对一件事情,这让张秀兰觉得既可悲又可笑。

      从上车开始,子美一直保持同样的姿势和表情,听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和辩解,她大部分时候都闭着眼睛靠在袁松肩上,偶尔疲惫地抬眼眨两下,没有刻意想要加入这场谈话。她知道所有人都想听听她的想法,毕竟到目前为止,对于丈夫疑似出轨的行为,自己还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明天要做产检了,”子美转头看着袁松,温柔地问,“你有时间陪我去吗?”

      我们几个都愣住了,连袁松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在怀疑自己的耳朵,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子美,想要确认些什么。“子美,你相信我,对吗?”袁松双唇颤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子美的嘴角勉强牵出一丝笑意,但她嘴唇发干,笑容不易被察觉。“我们回去收拾一下,记得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别落下什么。”

      所有人都听得清楚,车里除了发动机的声音,安静的让人不敢呼吸。虽然不知道子美究竟是怎么想的,但那一晚,没有人再会自讨没趣地问下去。顾子夜抓着头顶上的把手,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望着窗外。张秀兰也转过头,街边的灯火在她两眼间闪烁,亦动亦静,像录影机般记录下飞快后退的一切,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记下来。

      后来袁松告诉我,子美真的什么都没问。

      “难得她肯如此信任你。”我欣慰地说。

      袁松沉思了一会,摇摇头,说:“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说完他又来回踱步,摇头,否定自己,“也许是我想多了。”

      第二天一早,袁松和子美正要出门去医院做产检,就听到大门被人拍得啪啪作响,连同门铃和叱骂声一起,尖锐的吵闹径直钻进人们的耳朵里。

      “开门,开门。”门外响起一个男人的喊叫声。

      张秀兰离门口最近,她看了一眼屋内,急匆匆从厨房跑出来,透过猫眼往外看,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带着黑框眼镜,情绪十分急躁。张秀兰有些犹豫,恰好这时袁松从房间跑出来,边跑边喊:“妈,您回屋,我来。”

      张秀兰下意思地后退两步,给袁松让出空地。她没有回屋,而是跟听到动静走出来的子美一起站在客厅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门一开,男人就站在门口指着袁松的鼻子卯足劲骂,而袁松却只想息事宁人,一直试图抓住对方来回挥舞的双手和阻止他进屋的脚步。听了几句,子美就明白对方是谁了。她的表情变得严肃,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好像忘记自己已经身怀六甲。

      那人见子美出来,以为自己有了帮手,嚷嚷的声音更大了。“这是你老婆对吧,我昨天在派出所门口见过,”他指着袁松,大声叱责,“她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你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你有证据吗?”子美挡在袁松前面,声音不大,但语气坚定,在场的几个人都听得清楚。

      男人指向袁松的手放下来,直勾勾地盯着子美,冷笑道:“你老公背着你在酒店开房被人当场捉奸,你还替他说话。”

      子美的眼神依旧犀利,她扬起下巴,又重复一遍:“你有证据吗?”然后顺手挽着袁松的胳膊,说,“我相信我老公。”

      男人觉得自讨没趣,随口嚷嚷几句就离开了,但袁松一句也没放在心上。

      等门关上,子美立马松懈下来,挽胳膊的手也抽出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子美。”袁松在身后轻声唤她。

      距离不远,子美听见了,但她并没有回头。而是在袁松再一次叫她名字时,才停下脚步,略带疲惫地说:“快走吧,跟医生约好了时间。”

      张秀兰一直站在几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们俩。见到女儿如此忍气吞声,她既生气又心疼,她不希望再有第二个自己出现。于是,她走到子美面前拦住她,指着袁松说:“我们凭什么要受这种气,你今天要他必须解释清楚。”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袁松昨天不都说很多遍了。跟同事一起喝酒喝多了,几个人一起开了宾馆。其他人醒了就先走了,袁松醒来就发现那个女人睡在他旁边,而且我们也向跟他一起喝酒的同事证实了这件事。”

      张秀兰双手抓住子美的胳膊,苦口婆心地说:“傻女儿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以后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

      子美也开始激动,她甩开张秀兰的手,走到一边,说:“那你们要我怎么办,同事电话也打了,酒店监控也看了,还有谁能告诉我事实的真相。我现在除了相信袁松,还有其他办法吗?”

      袁松从墙角慢慢走出来,声音颤抖着说:“子美,对不起,”他走近一步,接着说,“但你相信我,从跟你结婚那天起,我就发誓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子美突然哭出声,袁松想要去抱她,却发现子美双手捂着肚子,表情很痛苦。他赶紧把子美送到医院,医生说动了胎气,不能再让孕妇受刺激,否则对胎儿不利。袁松蹲在子美面前,亲吻她的肚皮。

      子美在他耳边轻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喜欢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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