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绡》半块豌豆黄

12、皇上

　　“秦三？”白芷惊呼出声，语调中带有一丝欣喜。

　　可她眉眼间的雀跃未落，秦隐竟伸手向她颈间袭来。白芷惊慌中微微偏头躲开，抬脚向秦三下三路招呼过去。

　　这招数一出来，秦隐连忙后退两步，二人皆是一愣。

　　她忘了秦三是个公公……

　　这女子路子倒是很野……

　　白芷趁秦隐停顿那一刻，飞速将柜门合上，转身向洞内爬去，可她连半个身子还没钻进去，便被秦隐逮出来丢到了地上。

　　白芷心知她定是逃不走了——更何况即便刚刚她躲进去，最深处不过给她剩了一堆稻草裹尸——反倒不慌不忙的借着烛火打量整个石室。

　　这间石室与之前两间不同，石壁上虽未抹上砂浆却被打磨的十分光滑，正对柜子有一道石门，左手边摆着张桌子，上面搁着笔墨纸砚，另一边两位身着鸦青色裋褐的男子分立两侧，地上被铁链锁着个血人。

　　“瞧够了么？”秦隐负手而立，“要不要朕送你过去看个清楚。”

　　“皇……”白芷双眼缓缓睁大，面上瞬间血色全无，将那个“上”字噎回喉咙中。

　　烛光摇曳，晃得石室内忽明忽暗，地上的人气若游丝，许是昏过去了，整间屋子充斥着血腥味以及无人开口的寂静。

　　怪不得……
　　他宫内行走如入无人之境，京郊跑马时敢骑御马。那她之前那些所作所为不全落在他眼中了？

　　白芷面目惨白的回忆着之前与秦隐相处的点点滴滴，在那思白亭中叫他公公，跑马时与他比试，甚至将他带回了府。

　　以下犯上！
　　白芷粉唇微张，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选秀那日皇后娘娘讲她以下犯上根本不是因为她稍稍抬了头，娘娘说的清清楚楚，以下犯上！

　　她眼前浮现出张渊不成人形的尸体，耳边响起前两日同住宫女的惨叫——那天瑞的舌头定是他叫人割去了的，毕竟她得了消息便去寻他一同出宫，他竟还叫天祥亲自料理后事。

　　白芷首次感到一丝凉意从脚底爬向全身，不由自主地向后挪了一下。

　　仰头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依旧剑眉星目，可之前分明眼含笑意显得慵懒贵气，现如今薄唇微抿，面容紧绷，一副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态。

　　她今日怕是回不去了。

　　“先把他带下去，仔细看管。”秦隐看着地上那个血人吩咐道，“命先吊着，朕还有话要问。”
　　“是。”两人应声后将那人架起来向外走去。

　　鲜血落了一路，挂在脚上的铁链拖曳在地上“哗啦啦”的响着，白芷的心也跟着颤，直到二人将石门合上，这心也提在喉咙了。

　　“你为何在此？”秦隐皱眉，暗阁入口在勤政殿，通风处也开在隐蔽的墙角用缸挡住，想也不是从这些地方进来的。

　　白芷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百转千回。
　　他还愿意问她，或许有转机，若她小心谨慎些回话，便也同拖下去那人一般吊着命。是了，对他有用，还活的久些。

　　“回皇上话，皇后娘娘命奴婢来飞虹塔取《心经》，说是要抄给太后，那本经书放的有些高，奴婢开柜时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便掉了下来。”白芷跪坐着，垂首答道。

　　竟有其他通道通往暗阁？

　　适才他正审问多年前的案子，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柜子方向传来，他顿了顿那声音也跟着他停顿，便刻意放大了声量，果真有踏在木板上的声响，开柜后只顾着将白芷抓住，却未细想细看。

　　秦隐行至柜门前，拉开柜门仔细瞧着。

　　柜子背板处被开了个粗糙的门，靠洞口一侧的板上开了小孔，上面栓了绳子，若是离开还可将背板恢复原样。

　　白芷见秦隐未向她发难，暗自舒口气，起身至秦隐身侧，瞧见他在查看洞内情景，连忙解释道：“奴婢下来时一心想出去，两间石室仅有这一条出路。爬到此处时，这墙壁是封着的，奴婢只有将它拆了，想着拆完便可出去。”

　　秦隐听着白芷的话，翻看了砖块，清楚她所言不假，却心生疑惑。

　　两间石室？

　　“带路。”秦隐让开洞口。

　　白芷并未直接进洞，而是先蹲在地上将刚刚因过招洒落一地的碎屑重新拢回帕子里，之后才重新钻了进去。

　　二人穿过通道后，借着碎片微弱的光，白芷抬起一个箱盖，刻意撇清关系的说道：“这里面装的全是金元宝，许是先帝爷给圣上留的家底。”

　　秦隐瞟了她一眼，没有拆穿她使得那点小伎俩。

　　可心中微微诧异，不过月余，竟添了些机智在身上。刚刚在那思白亭中却丝毫没有表现，还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

　　秦隐从箱中拿起一锭金子，白芷识相地将手中帕子凑近。夜明珠碎片的点点荧光覆在白芷额头附近，眉眼间透露出些许顺从。秦隐现下想起打开柜门时那一声带着欢喜的“秦三”，隐隐有些后悔。

　　拢了拢心思，秦隐将手中金子翻了过来，发现底部并无铸印，却在侧面看到一朵雕的极小的兰花。为了印证心中所想，秦隐又翻了几个箱子，随意挑了几块查验，果真每锭都有兰花印记。

　　“这……”白芷若有所思的出了声。
　　“怎么，你认识？”
　　“不、没见过，只是瞧着这金锭与寻常官锭不同，有些诧异。”白芷摇摇头，并未接秦隐的话头。

　　这金锭她的确有印象，可却是在自家府上瞧见过，她的确需要保命不假，却也不能将家人性命也一并搭进去。
　　不管金锭为何出现在将军府，至少在她摸清前不可让眼前这人知晓。

　　未等秦隐继续问话，角落中传来“咔嗒”一声响，似是小石子落地的声音，秦隐与白芷对视一眼，屏气凝神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约是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再未传来任何响动。秦隐从白芷手中接过帕子，将她护在身后，向着声源处靠近。

　　白芷看着空了的掌心微怔，随后紧紧跟上秦隐，毕竟离了这微弱的光芒便是漆黑一团。

　　这圣上也不如传言一般阴鸷不可接近，虽不似秦三一般洒脱，在查明之前也未随意定她的罪。

　　不过走了两步路，白芷便觉下肢酸软，需用十分力气才抬得起腿，头也愈发昏沉。

　　难不成是在这洞内停留时间过久？

　　白芷按着记忆中的画面，伸手勾住秦隐的腰带，用以借力。

　　当手指穿过腰带与衣袍之间的缝隙时，白芷发觉秦隐的身子瞬间紧绷。

　　心想许是引起秦隐反感，便要将手抽出，可这双腿却是承受不住整个身子的重量，她瞬间跌坐在地，也将秦隐带倒，幸而其伸手撑在地上，若砸在白芷身上，那将军府怕是要挂白了。

　　“事出反常，你身子可有不适？”秦隐翻个身，在白芷颈侧轻声问道。

　　白芷此时已昏昏欲睡，仅朦朦胧胧听到秦隐在说着什么，她想告诉他快回去，这石室有问题，可她用尽力气也仅略微动了下双唇。

　　秦隐等了半响，也没听见白芷的回话，更加谨慎。一手环着白芷，一手托着手帕，摸索着回洞穴的路。

　　这时另一侧洞道中映出大片火光，秦隐心中一紧，想借着火光迅速向暗阁方向移动，可他此时也没有了气力，顾不上隐藏行踪，秦隐高声喊道：“卫四！”

　　声音穿过洞道，消散于暗阁室内，被石门死死封住。

　　太远了……

　　秦隐咬牙，白芷惊慌寻路的模样使得他轻易认定短时间内这条路不会有人，这才大意中计。那火光愈来愈近，秦隐背靠木箱，将帕子中的碎屑捏在手中，像一只黑夜中被逼至角落的豹子，伺机反扑。

　　那人从洞中爬出还未落地，只听“咻”的一声，手指似被什么东西划伤。痛哼一声后，火把直直的掉落在地，打了几个滚，熄灭了。

　　后面竟又有一人跟上，秦隐再度出手，可随时间流逝，药物对他身体的影响也愈发严重，那碎屑仅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落在那人脚下。

　　两个太监？

　　秦隐挑眉，看来这皇宫并非是他秦隐一人的皇宫。

　　似是被秦隐那一下打懵了，举着火把的公公并未靠近，另一位试探着走向秦隐。

　　“呵，”秦隐轻笑，“药都用了，你们在怕什么？”

　　最后的机会了……

　　那位太监走近，秦隐暴起，将手中银簪狠狠戳向他右眼。

　　秦隐心知自己现下手劲不如往常，便挑了最易得手的部位，废不了他也能拖延些时间。

　　果真，簪子仅仅划破那太监眼皮，却无法更进一寸。

　　秦隐也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双眼迷蒙，隐约瞧见火把快速向他这边移动，伴随着咒骂声，手指传来阵阵刺痛，似是骨头在地上碾过，手中的银簪都陷进肉里。

　　不知为何，这簪子他不想放手。许是落在这了，这姑娘的头发只有散着，他从别人头上借的东西，还是要还回去的。

　　幸好是两个太监……

　　他们会被抬到哪去？

　　秦卫早点来还能给他二人收个尸……

　　意识逐渐涣散，手上的疼痛也渐渐感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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