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绡》半块豌豆黄

13、第 13 章

　　“哒哒哒……哒哒哒……”
　　白芷被一阵马蹄声惊醒，眼前是细碎重叠着的稻草，双手似是被捆在身后，口中不知被什么塞着，还特意用布条绑了。身下木板不停地晃动，一股子湿润泥土的味道，间或听到几声鸟啼。
　　这是……
　　她隐约记得倒下之前秦隐似是还有力气，可现下看来还是被人捉了去。莫不是侍卫救人时将她落下了？
　　她一时不知是福是祸。
　　“嗯……”一声闷哼从耳边传来。
　　白芷向右偏头看过去，视线却是被稻草挡得严严实实。
　　“吁——”
　　身下摇晃的马车慢慢停了，白芷立即将双眼闭上，无论此刻是谁将她从皇城内偷运出来，她都不见得有好果子吃。毕竟她从未离开过皇城一步，这人无需做些什么，仅将她丢在路上，是否有命见爹爹都要靠前半生修的福份。
　　那人似是将稻草上面的东西移到一边，阳光透过稻草覆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已是第二日午时了么？
　　稻草被粗鲁的拨到一边，随后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远，“吱呀”一声想是院门关了。
　　白芷等了许久，直到耳边除了树叶被风拂过摩挲声，再无第二种声响，她试探地睁开双眼，确信无人看守后，起身左右环视一周。
　　只瞧见这院中尽是黄土，连一块小石板竟也没有，这马车上面之前摞着许多货，现下被随意丢在地上，而她正面便是院门。
　　“簌簌”的声音从身侧传来，白芷身子下意识向另一侧挪了挪，在马车微弱的晃动中，白芷一眼便瞥到稻草间隙中露出来的錾花银簪，紧接着那张熟悉的脸也出现在她眼前。
　　秦隐眉间紧皱，脸色苍白，应是药效已经过了，鬓边渗出点点汗珠，攥着簪子的手因为疼痛微微颤抖，隐约有清醒的迹象。
　　白芷怔愣地盯着这张脸，此时再拿他当秦三是再也不能了，而他们一同被掳到此地，将他当皇上一般供着却也没那条件，她一时有些犯难。
　　此刻两颊酸软的感觉提醒白芷，现下还未到打算这些的时候，还是先想法子脱身，早日回宫为上。
　　白芷用身子撞了撞秦隐，只见秦隐睁开的双眸中充满迷茫，又在一瞬间变得坚定，紧皱的眉头松开后，起身看向白芷。
　　他的手脚竟未有任何东西束缚！
　　白芷欣喜地转身，将手腕一侧靠近秦隐，半晌后却有温热的气息拂过手心，随后手腕一松，麻绳已被取下。白芷回眸见到秦隐正咬着麻绳一头，不由得低头看向他的手。
　　左手指骨仅微微泛红，可右手却血肉模糊地捏着她的簪子。
　　他这是……
　　未待她多想，秦隐将牙间麻绳吐掉，瞧出她面上惊诧的神情，示意其将绑在脸上的布条解了，且莫要出声。
　　此时白芷才真正将整间院落收入眼底，这院子不如宫里一个偏殿大，房顶是用茅草搭得，门窗也是饱经风霜的模样，像是远郊的村子。
　　白芷指了指自己，又指向院门，口中无声说着：“奴婢先去看看。”
　　“哎呀，早在几年前颁布的什么法令，税银上调，我这一年能跑几趟，赚不过你们。”院外的声音由远及近，话音未落院门便被一位身着粗布的青年男子推开。
　　调侃的声音被木门锁在院内，男子在院门合拢时撤掉脸上应酬的笑容，面无表情地丢过来两件衣裳。
　　“换上。”
　　白芷接过衣服直接甩到马车上，猛然上前两步伸手直取那人双眸，男子在指尖不足一寸时头部向右轻偏，躲过白芷的袭击，抬手拍在白芷腰侧，将她震至一旁。
　　“咳咳……”白芷泫然欲泣地跌坐在地，眼瞧着那人又推门走了。
　　秦隐从马车上跳下来，手上拎着那两件衣裳，走到白芷身前。未等其开口，白芷马上接过衣衫，忍着腰间的痛楚，将眼中泪水收回去，讨好一般引着秦隐去院中唯一一间房。
　　她不过入宫几月有余，这伺候人的本事长进的倒快。
　　秦隐在白芷身后跟着，眼底尽是笑意，若不是鬓角挂着几滴冷汗，反而像是在宫中般气定神闲。
　　这边白芷一推房门，灰尘借着午后阳光现身漫天飞舞，引得白芷打了几个喷嚏，再一看房内，不求雕梁画栋，却是连寻常人家的陈设也未有一件。
　　瞧瞧手中扎手的粗布，白芷不由得回头望向秦隐。
　　她虽在宫中被贬为宫女，不比将军府内吃穿用度，那料子也比这粗布精致太多，就连她们下人住得板房也比这满是灰尘的草屋强许多。
　　这圣上如何能屈尊在此更衣，且在如此简陋的屋内。若他不满闹出什么事来可如何是好，她还指望着他身侧那些人救他时顺便将她一同带走呢。
　　秦隐瞧出了白芷眼中的担忧，抬手拿走自己那套，长腿一迈，进了屋。
　　白芷在门外候着不到半刻便听到一道略带不悦的嗓音：“进来。”
　　白芷带着疑惑将门推开进去，慌忙将手臂齐额举起，用衣袖遮住自己无处安放的视线。
　　他怎么……
　　“你挡什么，帮我穿上。”秦隐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
　　白芷双颊绯红，含羞带怯地将手臂撂下，瞧见裤子上凌乱的血迹，这才想起秦隐手上的伤势。
　　想是他自己已经尝试过了，不得已才将她唤进来。
　　她在被贬为宫女之前，身份地位也是不凡，怕她手脚不利索，平日里伺候的净是些花花草草，便是皇后娘娘都未近过身，更别说服侍圣上更衣。
　　古铜色肌肤映在白芷眼中，使她避无可避，这于理不合。
　　可是……
　　瞟一眼秦隐的右手，白芷贝齿轻咬朱唇，为难的开口：“还请皇上回宫后莫提此事。”
　　她已被罚为宫女，肌肤之亲若他回宫提起，日子怕是不好过。
　　这是求个恩典？
　　“当今圣上不能人道之事，白芷姑娘不是清楚的很？”秦隐轻笑着调侃道，复又认真吩咐，“现下被掳出宫，唤我秦三即可。”
　　白芷的视线停留在裤子的系带上不敢乱移，手上在秦隐腰两侧摸索着找到衣带，略有些慌乱的在其身侧系好，眼瞧着有着流畅线条的机理被合拢的衣襟覆盖，才终于抬眸正视秦隐。
　　“不能人道”四个字使白芷的双颊烧的愈发红润，本该被簪起的青丝柔顺的划过肩头，衬得她安静乖巧：“还是唤您三爷吧。”
　　秦隐一时晃神，将手覆在白芷发顶。
　　愈发像了。
　　白芷强压住内心的慌乱，抬手拂落头上的温暖，向后退了半步，指了指门：“麻烦三爷避一下，白芷更衣。”
　　秦隐手心一空，瞧着白芷稍显惊慌的神色，轻叹一口气，回身将换下的衣服捡起，一同带了出去。
　　毕竟与她不同。
　　白芷几下便换好衣服，却站在原地独自思索着。
　　他是皇上，何人需要这般掩人耳目的审问。自己撞见那一幕，若不是被劫出来，怕是也无法活着从密室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