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行》朱一兔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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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薇的车里放着Vienna Teng的[homecoming]，恒薇带着一副深褐色的墨镜，卷曲的长发被她高高地在头顶盘成一个团，耳垂上嵌一对深蓝宝石色耳钉。
　　“乙青，咱吃饭去吧。”她的模样英姿飒爽。回来真好。
　　坐在莓城的餐厅里，等菜的时间我无意地向窗外看着一列亲切熟悉的街景，记忆的封印就这样轻飘飘地被解除。十三岁，我在校服外套里穿了件男款样式的蓝灰色帽兜衫，那件衣服是我执意要买的。深秋的凉意侵袭了我的耳朵，将下雨了，我回家的路走到一半。十六岁，放学后不再乖乖回家。我和恒薇站在主街边，她从书包里捞出一本小说交到我手上。我用胳膊夹着那本书，因为我的两只手举着两碗滴水的冰砂。十九岁，…
　　一只手“啪”地重重落在我的肩膀上，我的温馨回顾被干净利落地终结了。
　　我眼前这个三分精明七分精神的混世女侠是刚刚那个感冒未愈流着鼻涕递书给我的二愣子吗？
　　这样想着，我随手盛起一羹匙靑豌豆放入口中。

　　吃过饭，将行李送到恒薇的住处以后，我们俩便双双换了球鞋出门了。我们顺着人行路，慢慢走，打算直走到莓城二中才罢。这个习惯，也是从二中时代沿袭而来的。我和恒薇做了这些年的同学，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没有几天放学后按时回过家。年级低的时候，放学了我们就得去逛小铺子，小书店，在商业街上闲晃。年级高了要念课外班也一定得一起。高二我俩物理化学差，就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小辅导班补这两门，每周一三五要上到晚上九点钟才算完。我尤记得那些夏夜，我和恒薇下了辅导班相伴回家的夏夜。我没再做过几件比这更浪漫的事。我们脚踩球鞋，穿白衬衫校服背帆布书包，骄傲又洋洋得意。这条从学校回家的路并不很远，在那个季节，那个时段街上满是纳凉散步乘晚风的人，灯火通明。沿街的各式小吃店，大酒店正经营得热闹。大人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对我和恒薇，那些车子驶向的花花绿绿的灯光斑驳的世界与我们完全无关。我们是那样的，一无所有却认为自己拥有一切的小人儿。晚风清凉舒畅无比，伴着恒薇讲的那些不知何处听来的诡异故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同她一起讨论过许多神秘的事情，比如死，比如死而复生，比如死而又死，还有像怎么判断一个男生是否喜欢你的事。
　　不过在时间的流逝之后，这些经过热烈讨论的议题，我们已经失去了知晓答案的兴趣，倒是把沿着城市步行的习惯保留下来。再次踏上熟悉的路，就像是回到了过去。不，应该说，就像我们从没有去过未来，是一直停留在这里。在寒冷的季节里，路边的树上只剩数条处于休眠的枝桠，但那样子也是美的。我走着，一一经过它们的身旁，眨眼之间便能够想起春夏里满是绿荫的模样，还有秋日来临以后，不停飘洒的红叶。
　　“就不打算告诉吴绪西你回来的事？”恒薇问。我们朝前走着，眼看着视线尽头晚霞一点点地出现。
　　“暂时这样吧，我挺想做个隐形人。我没想好怎么面对他，可能他也正不知如何面对我。”
　　“吴绪西怎么面对不了你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就没见过有一对儿像你俩这样的。”
　　“你要让我说，就是林帆吧。那天吴绪西跟我通电话，我听到林帆的声音了。看样子，那时候林帆是在吴绪西家里。”
　　“之前我说什么来着，陶乙青，吴绪西没跟你解释？”
　　“还解释什么？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话要说，我挂了电话，我真地不愿意去想这些事。就让我逃脱一会儿吧，我都当吴绪西，林帆统统不存在。”
　　“再缩头乌龟能缩成什么样？你就不能有点骨气？”
　　“我只能缩你那儿去了，恒薇，你容我几天缓缓。”
　　“缓什么，要在我这儿缓一辈子？不过按理说吴绪西他不是这样人啊，他要真喜欢林帆早跟她在一起了，干嘛等到现在？莫非你出国以后他是真地空虚寂寞冷，饥不择食了吗？”
　　“是啊，要在一起早就一起了，何必等到现在。这么一想，林帆也纠缠我们好些年了，我从没认真想过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