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记麻辣烫》含糖500克

6、第 6 章

　　也还算周全有仅存的那么点良心，等傅左匀完气，从引人遐想的潮红面色恢复成一脸风轻云淡的神色之后，才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两位是……”陈敏在拉开办公室的门后，立刻被一股无形的身高压力笼罩，连带着平常老被学生们开玩笑的大嗓门也不由地放轻了下来。
　　门外站着两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站在前边一些的，是一个穿着夹克衫，长着一双桃花眼的青年。只见他一手夹着公文包，一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警员证，又不着痕迹地那么轻轻一甩，警员证便自动打开，露出了里面的证件照和警号。
　　“警察周全，这是我的助手傅左，打扰了。”眯成月牙形状的眼睛，再配上两颗俏皮的虎牙——即便陈敏的孩子已经上了高中，也逃不过周全的招牌杀手微笑，心里像是被猫尾巴拂过一般痒痒。
　　又来了。饱受教育工作辛劳而脸色黯淡发黄的陈老师，瞬间切换成面色红润的十八岁怀春少女，围观变脸全程的傅左脸上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心里则是冷笑着。这套行云流水的展示证件的动作，怕不是在办公室里练了成千上万遍了。
　　一大早看到帅哥，还是两个帅哥的陈敏此刻心花怒放，连忙领着两位警官来到办公室旁边的小会议室，还不忘回头嘱咐两个年轻教师烧点水泡茶。
　　在会议室坐下之后，陈敏被美貌冲昏的脑子才开始清明起来。她有些迟疑地向被热茶烫到而抽了一口气的周全问道：“这……良佩同学的事儿，前段时间不是已经有警察同志来问过话了吗？”

　　像是猜到她会这么问，周全露出了一个为难又带着惋惜的表情，回答道：“前段时间我同事来，调查的是失踪案。现在有了些新的进展，案件性质，可能得变一变了……”
　　他故意把语速放缓了下来，拉长了语调，末了还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可惊得这位原本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的人民教师一下子又刷白了脸。
　　“警察同志，难道，难道良佩同学她，她，”大概实在是无法开口说出这个“死”字，陈敏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委婉地问道，“遭遇了什么不幸吗？”
　　周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了茶杯，轻轻吹了几口气，小抿一口之后，抬眼注视着陈敏的眼睛，像是要从里面挖掘出什么信息来。桌子对面的中年女子看上去很紧张，还带着些渴求答复的焦急。
　　周全收回了审视的眼神，回答道：“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遇害的可能性很大。”
　　傅左一直在默默观察陈敏，原以为她的脸色已经白得不能再白，但没想到听闻此言之后，又是惨白了几分。
　　陈敏张开口，想要再问一些信息，却被周全抢先打断：“过多的信息，我也不方便透露，还请陈老师见谅。”
　　“高三女学生失踪了将近两周，我们领导很是重视，”周全喝了口茶，没想到一根茶叶偷溜滑进了嘴里，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这种场合吐出来不太合适，便一口咽了下去，再重新开口，“我们就试着转换一下调查方向，再重新进行一些更加细致的调查。”
　　陈敏有些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开口缓缓道来。

　　陈敏走后，周全咬着笔帽，左手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看着之前的记录若有所思。
　　“周sir，怎么样？”怕自己一开口就要露馅，傅左只好全程表演了一个微笑的哑巴，不声不响地坐在周全身边，屁都没敢放一个。
　　“恩……”周全摸了摸下巴，“和之前的文件记录差别不大。”
　　傅左回想了一下刚刚陈敏话语中的一些重要信息，试图做一些简单的分析：“佩佩失踪那天没有上晚自习，她的请假理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但是后来徐母证实，佩佩在撒谎，她并不知道女儿要提前回家。”
　　他顿了顿，歪头思考了一下，不解地问道：“佩佩是个老实简单的孩子，高三学习那么紧张，她为什么要撒谎逃自习？她要用这段时间，去干什么？”
　　周全偏过脑袋，睁大了眼睛，一脸疑惑地指着自己反问道：“你问我？我高中可是除了好好学习什么事儿都干。本人逃课从不需要理由。”
　　吃到傅左一记眼刀，这人变回往常嬉皮笑脸的样子，挑了挑眉说：“青春期小姑娘瞒着家人和老师偷跑出去，你说要干嘛？或者说，要去见谁。”
　　傅左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
　　“看来，这些学生之间的八卦小秘密，还是得从学生入手。”周全一边转着手里的纸杯，一边观察着窗口手捧一大叠作业的学生，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天上午正巧第二节是自习课，趁着早自习和第一节课的时间，傅左趴在会议室里睡了会儿回笼觉。不知道是不是学校这个场所自带绝佳的催眠效果，他竟然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有人在晃着自己的肩膀，还有一个遥远得像是从外太空飘来的声音：“这位警察同志，该起床了。”
　　脑袋好似有千斤重的傅左，强忍着困意把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会议室的灯不知道何时关上了，窗帘也被人拉了起来，只有从缝隙里钻进来的几缕阳光，把整个空间维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亮度。
　　这样柔和的光线不至于刺痛刚醒之人的眼睛，甚至桌上原本已经凉得彻底的绿茶，此刻也冒着阵阵缥缈的雾气。整个会议室里笼罩着一层似有似无的体贴关心。
　　傅左花了三分钟的时间发呆，不是，醒神。最后大脑还是重启失败，进入待机模式。
　　一旁坐着的周全好笑地看着这个刘海都睡得翘到天上的青年，此刻眼神呆滞地盯着桌子上的茶杯，大有要睁着眼睛去梦里再会周公的趋势。
　　他把手伸到傅左面前，打了个响指，笑道：“口水流下来了。”
　　只见傅左一个激灵竖起了摇摇欲坠的脑袋，慌张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在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之后，傅左涨红了脸，怒目而视，刚要开口反击，却发现视线范围内多了一个人影。
　　定睛一看，桌子对面不知何时坐着一位面生的女学生。
　　不能荼毒祖国的花朵。脏话水平有限的新时代文明典范傅左同志搜肠刮肚找出来的不文明词汇，硬是被他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昨天熬夜蹲点一个犯罪团伙，可把我们傅警官累坏了。”周全面不改色地扯着谎，小姑娘也被唬得一愣一愣。
　　换上一个仿佛能够看穿人心的高深表情，周全把档案在桌子上竖起来轻轻一敲，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略显紧张的女孩，问道：“沈芊芊同学，知道警方为什么又来找你了吧？”
　　沈纤纤，高三三班的历史课代表，教科书版的“人不如其名”。大约是父母给予了“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的厚望，又奈何这美好的愿望还是输给了生物科学，自己不但遗传了父亲矮胖的身材，又得了一身和母亲一般的日光浴黑皮。总之，班里的男生和几个不怀好意的女生，经常拿自己的名字来开玩笑。
　　语文课刚下课，陈敏就叫她到办公室去一下，没想到直接被带到了隔壁的小会议室。沈纤纤听到又是警察来问话，心里浮上了几分紧张和不耐烦。高三的学习这么紧张，想到自己要被浪费掉一节自习课，她就越发感到不满。
　　没想到一推开会议室的门，见到的不是上次的秃顶大叔和青春痘小青年，而是一个长着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又露出两颗小虎牙的俊美青年，沈纤纤就觉得什么补作业，什么自习课，都见鬼去吧。等到趴着补觉的小警官抬起头来，露出那迷糊、软糯的清秀脸庞，沈纤纤的心花放得不能更怒了，脑袋里简直开起了烟火大会。
　　今天是什么幸运日？
　　而周全和之前仿佛两个人的严肃表情，加上冷冷的语调，像一盆冰水，把被美色冲昏头脑的沈纤纤一下子浇醒。她的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眼神开始有些躲闪。
　　周全翻开手里的卷宗，迅速在某一页上浏览了一下，挑了挑眉说：“你之前交代的东西呢，我们都看过了，不假。”
　　女孩紧张地点了点头。
　　“不过呢……”周全话锋一转，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好孩子可不能瞒而不报哦。”
　　只见沈纤纤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整个人抖了一下，心虚地垂下了脑袋。
　　有戏。傅左和周全交换了一个眼神，迅速承担起唱红脸的任务，摆出了一个如春风般温暖的表情，轻轻地说道：“沈同学，不用担心，只要你把事情交代明白了，就还是我们的好同学，还是祖国未来的好栋梁。”
　　这人看上去比较好说话，沈纤纤立马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周全抬了抬下巴示意让傅左接着问话。接收到电波的傅左点了点头，继续用温柔的语气问道：“沈同学，据你所知，徐良佩同学有没有什么关系比较好的男同学。”
　　沈纤纤咬着嘴唇，像是在纠结要不要开口坦白。见状，傅左立马补充：“我们不会告诉老师的，你放心！”
　　“你就说，徐良佩有没有在谈恋爱，或者搞暧昧。”周全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坏脾气的暴躁警察。
　　或许是两人红脸白脸配合得太好，过了两分钟，沈纤纤拧成一团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她闭上眼叹了口气，投降似地开了口：“佩佩以前的邻居在追她。”
　　在优秀青年艺术表演家周全的带领下，冒牌警察傅左的演技正在飞速提升，他几乎觉得自己就是个心系大众、服务社会的人民警察了。他依旧挂着和颜悦色的微笑，柔声问道：“那这个邻居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儿？”
　　“快说！”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周全皱着眉头厉声询问，还不停地看着手表上的时间。而他空闲的另一只手，则在桌子下面给傅左比了一个“V”的手势，甚至还趁沈纤纤不注意发射来了一个wink。
　　沈纤纤瑟缩了一下，似乎很害怕这个看着慈眉善目，实则心狠手辣的帅哥警官。她用比蚊子响不了多少的声音，有些颤抖地答道：“方青衡。现在在育英路的网吧当网管。”
　　周全终于收起他包青天审犯人的严肃表情，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不过这个微笑在遭受如严冬般待遇的沈纤纤眼里，就像是藏在鲜花背后的尖刀，让她心里警铃大作。
　　“那……”
　　“我和佩佩从初中开始起就是好朋友，她搬家前我在她家楼下碰到过这个人几次。佩佩不太爱提，其他的事情我也不清楚。”眼见周全张开了嘴，沈纤纤当机立断，抢先在他之前自动交代，说完之后还抬眼偷偷看了看对面两人的脸色。
　　面前涉世未深的高中女生坐得笔挺，战战兢兢，讲话也紧张到忽略了标点符号。周全知道再继续追问下去也没有结果，便不再为难。
　　之后，趁着自习课剩下的时间和第二节和第三节课之间的大课间，两人又询问了班里一些同学。这些被命运选中的花朵们，灿烂地进门去，耷拉着出门来。有个女生出门时还小声嘟囔着色令智昏。
　　伴着上午第三节课的铃声响起，傅左目送完最后一个学生畏畏缩缩地走出会议室的门，转头对还沉浸在角色设定里的周全问道：“周sir，接下来学生们都要上课了。我们有更进一步的行动吗？”
　　周全见他两眼放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由地勾起了嘴角，脸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感立刻消融了大半。他轻轻笑道：“学校这条线先放一放。不如先去会会这个方青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