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记麻辣烫》含糖500克

5、第 5 章

　　第二天的六点二十分，傅左翻了个身，把床头第三次响起来的闹钟再一次按掉。谁知房门外听力极好的傅三千已经闹钟吵醒，此时正扒他房门，发出“呜呜呜”的撒娇声讨早饭吃。他认命地叹了口气，眯着眼睛看了看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的阳光，顶着一头鸟窝似的头发，像起尸一样，动作僵硬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用上班的日子里，我为什么要比去上班起得还早？傅左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黑眼圈，在心里把周全骂了十万八千遍。

　　育才高中的早自习从七点半开始，但学校要求学生在七点十分之前进校门。傅左到育才高中北门的时候，正是家长送学生来的高峰时间。
　　天气转凉，清早的阵阵秋风吹得满脸困倦的学生们被迫清醒上几分。他们背着沉重的书包，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校服外套，行色匆匆地踏进了校门。
　　傅左停完车，来到北门口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周全的身影。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正准备发消息，没想到对面对话框里先跳出了周全的信息：看传达室！！
　　傅左抬头，眯起眼睛看了看，发现传达室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疯狂向他招手。
　　推开传达室的门，扑面而来的潮湿热气把寒意驱散了几分，只见周全正坐在椅子上和保安大叔东拉西扯。像是说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见傅左来了，周全不客气地把手伸到他眼前，敲了敲手腕上的手表的玻璃表面，神情严肃地说道：“傅左同志，七点零五分，你又迟到了！”
　　傅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刚想开口辩解明明是你自己擅自偏离约定地点，旁边的保安大叔倒是先笑了起：“哟，小周现在能耐了，还批评起别人迟到来了啊？”
　　周全听闻，把手放了下来，讪讪地笑了笑。
　　见傅左怀疑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飘忽着，保安大叔拍拍周全的背，解释道：“这小周同学啊，可是我们学校当年有名的学生处常客啊。”
　　傅左扭头看向周全，就见这位育才“知名校友”正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抠着手指甲。
　　“因为迟到偷偷翻墙，被抓到可不下二十回了吧？”
　　周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还不是我跑不过王叔您，只好乖乖被抓了。”而他心里则正不露声色地暗暗得意着：什么二十回？我这神不知鬼不觉地翻墙偷溜，只怕得有两百回了。
　　“就你这样竟然还是市重点高中的学生”，虽然傅左没有开口说话，但周全还是从他毫不掩饰的表情里读出了这个意思。
　　“对了，”周全突然挺直了身体，“刷”地一下拉开夹克衫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纸包，“后厨老乔包的包子，皮薄馅大，吃过的都说好。”
　　薄薄的牛皮纸没能阻绝油脂的浓郁香气，勾得傅左口腔里的唾液开始自动分泌。他道了声谢，便不再假装客气，接过来打开，看见里面露出了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白胖包子。
　　看着面前两人“同事”关系融洽的样子，保安王叔像所有长辈一样，露出了一个慈祥而欣慰的笑容，但他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扬起的嘴角渐渐沉下：“唉，说起你前面提起的小姑娘，我真的是担心啊！”
　　傅左刚咬下第一口，饱满鲜香的肉汁在嘴里一下迸发开来，连舌尖都为这份美味而微微颤抖着。听到这王叔的话，再好吃的东西也一下失去了滋味。想来是周全刚刚和他提起了徐良佩的失踪。
　　“这小姑娘可有礼貌了，每天早上还会跟我们问好，”王叔透过玻璃窗看了看外面低着头，毫无朝气的学生们，眼神中流露出无奈和理解，“谁能想到，这么大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要是那天她放学的时候，我多问几句就好了……”

　　周全见状，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安慰道：“王叔，世事难料，不要什么事情都强加成是自己的过错。”
　　和王叔告别之后，俩人和几个踩着点进校门的学生一起朝教学楼走去。
　　路上，周全和傅左分享了他刚刚从王叔那里得到的一些信息。据王叔所说，徐良佩和育才里大部分的通校生一样，每天过着学校-家庭两点一线的生活。她每天由她的母亲开车接送，晚自习下课则是和几个住在同个小区的学生一起拼车回家。由于高三的学习非常紧张，大部分的时间她都会参加晚自习，不过偶尔也会有下午放学就回家的情况。
　　傅左的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周全说的每个字飘进他的耳朵，等到了大脑的时候像是打了结，完全组不成一个有意义的句子。他早起会有严重的起床气，连带着胃口也变得不好。他吃完一个用料大方的扎实肉包之后，感觉自己还没清醒的胃已经被塞了个七分满。但是身边的人正用着毫不掩饰的期待目光，死盯着傅左，等待他咬下第二个包子。
　　就像女孩之间相互推荐好看的小说和电视剧一样，推荐者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去“监督”着对方的每一个反应。迫于这样的巨大眼神压力，傅左只能硬着头皮拿出第二个有两个拳头大的包子，礼貌性地咬了一小口。温热的奶黄夹心像流沙般缓缓溢出，轻柔地缠绕上舌头表面的每一个味蕾，将甜蜜渗进了口腔每一个角落。果然，甜食可以减轻早起带来的糟糕心情，傅左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奶黄。
　　周全收回了自己黏在傅左脸上的目光，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从和他本人看上去十分不搭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档案袋，炫耀似的拿到傅左面前晃了晃。
　　“这是我刚从局里调来的失踪案资料。大致的经过和相关人员的笔录呢，我们可以看看这个，”他从文件袋里取出了一叠装订好的纸，翻到了属于保安王叔的那一张，“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挖掘一些更加具体的细节。”
　　糖分的摄入和时不时从衬衫领口钻进去的冰凉秋风，让傅左快打成中国结的神经逐渐理清，昏沉的脑子也慢慢清明起来。从男子低着头边走边翻阅档案的样子里，傅左才终于开始对他的身份产生了那么一丝信任。他想起了之前名片上写的“与公安机关有着密切合作”，无意识地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么说来还真不能说周记侦探事务所是虚假宣传了。虽然这话不假，但这么直白地印在名片上，反而给这家原本就看上去不怎么正规靠谱的侦探所，又降低了几分可信度。
　　周全的睫毛比一般人的更密更长，垂下眼时更是会投下一片阴影，再加上此时他收起了平常嬉皮笑脸的样子，显得整个人成熟稳重了不少。几个路过的高中女生都在用余光偷偷看着这个挺拔英俊的青年。傅左没有意识到，自己也盯着对方开始出神。
　　徐良佩本应该和她们一样，在这最好的年纪里，享受青春的酸甜苦辣。
　　想到这里，傅左混沌的脑海好似突然劈过一道闪电，他瞬间睁大了眼睛，猛地抓起周全的手，飞快环顾了一圈周围。
　　旁边的几个学生只见到这个原本呆滞出神的青年突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开始警惕地环顾四周，都显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人……精神还好吗？
　　接着他们的目光又聚焦到了俩人紧紧抓着的手上，表情更加精彩纷呈。
　　原本周全正在专心致志查看警察一周前来做的笔录，猝不及防地被傅左抓住了手，险些就要把手里的资料甩进矮树丛里。他定了定神，看着傅左东张西望的样子，好笑地说道：“徐小姐没来。”
　　感受到周遭充满各种意味的眼神，傅左尴尬地缩回了手，干笑了两声。
　　自己是怎么回事？抓别人的手抓得越发熟练。好在都是大男人，不会造成什么误会，也不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说。不对。手心残留的余温和一个女生隐晦而理解的笑容，终于在傅左的待机大脑里，犹如一颗清凉薄荷糖味的烟花，“轰”地一声炸开：正因为是两个大男人，到了旁人的眼里反而成了天大的误会。
　　“佩佩她……”
　　“没亲身当过鬼，但总听过鬼故事吧？”绝不放过任何可以装逼的机会，周全故作潇洒地提了提夹克衫的领口，又骚包地甩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头发，“故事里的鬼为什么都大晚上出来？”
　　傅左并没有露出他期待中那副，眨着大眼睛渴求知识的样子，反而是一脸“懒得理你”的表情。不过周全毫不在意，在对方以沉默作答之后，他一摊手，接着说道：“白天对灵魂体来说，虽不至于落个魂飞魄散，但也是很伤身体。”
　　“而且人家是个未成年女鬼，跟着我们两个精壮男青年，阳气太重，不好，”大概是回忆起了什么糟心的经历，周全的左眼细微地抽搐了一下，表情也显得不太自然，“这地下的未成年保护法，可比上边儿严多了。”
　　从校门口走到高三教学楼大概五分钟，而徐良佩所在的高三三班则在这幢楼的最高层：六楼。学校的层高一般要比普通住宅高上那么些，还没有电梯，苦了常年缺少锻炼、天天扎根在椅子上的办公室土豆傅左。一口气爬到四楼，原本还嫌今天天气有些偏凉的傅左额头上已经布上了一层薄汗。
　　墙壁上挂着令人绝望的“四楼”标志，傅左撑着楼梯的扶手，哀怨地抬起头，看着站在楼梯最上级还插着腰的周全。
　　对方像是全然没有感受到阶梯下的低气压，还嬉皮笑脸做了个啦啦队加油的姿势道：“小傅同学，加把劲！燃烧你的卡路里！”
　　傅左的表情更加阴沉了几分，他咬了咬牙。给我等着，等老子上来揍你。在这样的想法竟然产生了正面的激励作用，脚下发虚的傅同学终于迈出了颤抖的第一步。
　　傅左上气不接下气地爬到了六楼，迎接他的便是周全劈头盖脸的一句：“你看你这种常年坐办公室的老干部，果然比不上像我这样活力四摄的年轻人啊”。
　　“收回之前说你是精壮男青年的话，”周全挨了一记有气无力的，可以被认为是“温柔抚摸”的拳头，认真做出了新的评价，“肾虚还是得治。”
　　看到周围经过的好奇学生，饶是向来好脾气的傅左，也只能在心中默念着“不生气不生气，生气是魔鬼”，才强忍住踹上一脚的冲动，挤出了一个略显狰狞的“和善”微笑，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可真是多谢您关心了。”
　　“哪里哪里，应该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有机会我一定要打他一顿，打脸的那种。傅左闭上眼睛，对这张迷倒万千少女的脸采取“眼不见心不烦”的办法，免得自己一时失控，导致在这样神圣的教育场所发生流血事件，伤害到祖国花朵们的幼小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