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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伶仃谣 ...

  •   唐俭的双手缠着李世民,声音低沉喑哑,似幽怨的笛声道:“小主爷,阿俭不忍心看到你们落成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知道梅花是怎么死的吗?”李世民冷笑道,“是被自己冷死的!天寒霜雪,除了傲梅怒菊,另有更多的无名野花开在人所不见的角落。它们要活下去,会选择人迹罕至的山野,会选择泥泞瘴气的沼泽,即便扎根于悬崖落土于肮脏,也会耗尽生命绽放。悬崖巉岩要倾覆它,它就伸展根系,抓牢脚下所有石土;毒瘴烂泥要吞没它,它便烂漫全境,彻底改变沼泽。”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是的!妇人失贞羞愤自缢,将军拒降拔刀自刎,他们有节操,他们都死了。”李世民的眸滴血,沉痛道,“我活着,是最没有节操,卑微无耻之人!”
      “我阿爹,他恨我,他不愿见我,他娶了一个个小妾妄图高于我阿娘!”李世民眼眶通红,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在一瞬间爆发,“我们一家,都觉得我是个贪生怕死,闯祸倒霉,愚蠢无能之辈!”
      唐俭震然看着李世民,李世民咆哮似的失控无助,唐俭咬牙坚持道:“小主爷,你冷静一下!”唐俭阔步上前,拽住李世民的袖摆道:“小主爷,你出生之后百病缠身,老爷焦头烂额,为你寻遍天下名医,可你病况不迭,甚有加烈之势。接踵而至的病让你形体逐渐虚孱,夫人亦不幸染了风寒气疾,陛下又严厉打击李氏子孙,诸如此类,让老爷如何痛彻心肝?你是老爷和夫人自大公子以来历了十年才盼来的绝世之宝,老爷怎么可能不爱你?”
      李世民的腿颤颤发抖,他那冰凉的玲珑之手触摸冰冷的青铜面具,浑身一怔,脸色铁青。
      唐俭继续道,激动得说着急促: “小主爷,老爷无奈之下选择了巫医,治好了你的病,欢脱之际,巫柷祷告劝诫老爷务必让你尝点苦头,方能稳下来尝遍世间的甜!你以为老爷恨你?陛下处处忌惮李府,老爷不得不周旋度日,李府飘摇,风水阴阳难定,老爷为了让你学会独立,将你送往侯府,你知道当你在拼命叫喊央求老爷回家时,老爷使劲握拳捶打自己的胸口,他是何等万箭穿心,痛心疾首!三公子不治早夭,是老爷夫人把全部心思放在你心上!四公子他好着呢,是当年夫人嫌弃他而狠心把他扔了,还好一直被陈善意收留着!现在你还认为老爷夫人不够爱你吗?”
      李世民听至此,不可置信呆望着唐俭,眼眶崩溃决堤般,眸光失神无主:“阿俭,这......这是真的吗?”
      李世民脑海先前一直定格着那不忍卒读的往昔岁月,惨叫声痛哭声咒骂声逐一被刀呼剑啸取代,四岁的他只觉颤栗,仿佛地震房摇,一地死尸。一个鬼傀血目圆睁,为杀一个人而死无数人,手执屠刀,赶尽杀绝。
      很多事原本无错,还是好的,但过犹不及,人亦如此。婴孩降生于世,如一张白纸,沾染什么成什么,婴孩的变化就如一个染缸,第一道重色洗下去,就是祭奠生命的色彩。而四岁的李世民亲眼目睹这惨烈的一幕幕,心脏吃痛,泪水滂沱,因为他看到:阴世师对准他表兄心窝,就是一剑,受害者一声不吭,倒毙野疆,全身还在抽搐。李世民倒抽一口冷气,眼前被什么高大之物一挡,鲜红粘稠的血奔涌溅在他的身上,随即倒了下去,他娘亲苍白可怖映出莽茫大地最悲鸿的一瞥。李世民紧握双拳,瞪大眼睛,只见满眼红光,兄弟们的胸前华丽的衣袍,就像嫌不够鲜艳似的,绽开了朵朵鲜红的牡丹,地面也随之红花怒放。
      他泪目昏厥了,醒来以为自己死了,周围嘈杂芜乱的声音再一次令他惊恐难抑。一个中年男人走到他身边,泪眼朦胧他看不出男人的表情,只是将他拽下床,在他耳边沙哑说道:“你以后,就叫世民,记住,济世安民的世民!”他瞳孔蓦然睁大,而他的父亲已然转头去,不再看他。他知道,娘亲与他阴阳永隔了,那时他以为他这世上唯一珍爱他的人已不复存在了。
      后来在李府,时常睡不着觉,夜夜笙歌,他以为幽冥降世,吓得肝胆俱裂,即使睡了,亦被噩梦惊醒,他家人的魂魄似不散般将他催醒。身体每况愈下,更疼痛的是他每日都要被病魔折磨呕血,眼神呆滞看着自己吐的一滩血,如此麻木。兄弟姐妹们怕病魔感染,亦因为他阴苦的脸而远离他,久而久之,他孤独无比,有人与他搭话,皆是嘲讽的语气。他是恨他父亲,父亲对他不闻不问,导致兄弟们对他冷眼相待。母亲亡故,父亲贪得娶了一个个小妾,生了一个个庶弟,更是冷嘲热讽他这个谪兄。他更恨的是,为什么他要降生在乱世,为什么不把他狠狠掐死,而要让他受尽折磨!
      他八岁那年,李世民被带往侯府,李世民哭天喊地,跪下来求父亲要回家,却被父亲狠心抛下,李世民的心凉了,看着侯家的人将他领走,眼眸破碎。
      十一岁那年,侯君集给他自由,让他离开侯府,做他该想做的事。“以你的身份入宫为奴是何等凶险,不等你替你阿娘报仇,恐怕就遭人毒手,何必再去受罪?”临行前侯君集如是说。
      “君集哥哥,我年纪虽小,也知道入宫是什么滋味,再大屈辱,我也甘愿承受。”李世民擦掉眼角的泪,咬咬下唇,狠身而去。当他第一次睁眼看大千世界,落迫出没于宫廷,无尽的阴谋诡术,令他身心俱损。他是为仇恨而活,为别人而活!他又不得不想起从前,仿佛洑于血海,奋力挣扎却没有可靠的彼岸。他于血海里愤恨又伤悲,这么多浓腥的血,是他的血,他家人的血,但它们为什么不是仇人的血?他要他的仇人也尝一尝这侵泡血海的滋味,他要亲眼看到仇人惊恐的表情,他要亲眼看到仇人绝望而亡。
      “报仇,报仇!”李世民咬牙喃声道,“我要他十倍偿还,十倍偿还!”
      为了仇恨他宁愿抛弃阳光,倾洒鲜血,为了仇恨他可以委身受辱,付出任何代价。他们不知道,李世民在宫里练着最毒最狠最伤的武功,一旦失误,即刻毙命,招招凶险式式夺命,腾、挪、翻、转,他安然地游走于死亡边缘,血管里沸腾起一股咆哮,他默念着,他能杀死阴世师。
      少时不惧,无知而无畏,后来大了,历难不惧,惟独怕身死未报血仇。现在却惧了,活着比死亡更需要勇气。想要亲眼看到仇人倒下,就要承受奸人的凌辱,日日夜夜臣服于暴君下,甚至还要违心的干些血腥勾当。
      皇宫是天地下最黑暗最冷酷的地方,要想不被杀,就得杀人,要想不被骗,就得骗人,要想不被人踩在脚下,就得践踏人。皇宫不讲情义,只论成败。
      “有时候,跪下比站着更加尊贵,流泪比强忍更需要勇气。” 强并非是一身肌肉一身蛮力,强是一种气势,可凌驾于躯体之上,威慑心灵。李世民仰望,他现在十五岁了,如果按照卦师所言,他还有四年的活命时间,自从遇到了观音婢,时间如流水从他指尖流走,不声不响。
      前尘如梦,犹如一道谶语,预言了如今的这一幕。观音婢在他的黑暗世界中幻见的点点星光,那是他的泪。它不是血红的,也并非金色的,而是闪着黑光的冰寒之泪。
      唐俭走上前去,看李世民的心似有平复,唐俭道:“我还记得老爷对侯爷说的话,你是在血海挣扎,在死亡边缘折腾过的孩子,可这些都是命运安排的。老爷安然无恙帮你带大,又不能护你一辈子,所以果断放手让你历劫,从此之后,你心里再无可惧之物,再不可做的决断。”
      李世民眼眶湿润,抱住唐俭,一起坐下:“阿俭,你还记得我小时候一直赖着大哥吗?”
      “记得!”唐俭点头应道。
      “说什么呢?嗯……以前啊,有个小孩,总以为自己很聪明很厉害,又总不想叫人知道他很聪明很厉害,他就躲在了他大哥身后……” 李世民默然道,低声抽噎,“什么风光他都不要,他宁愿为别人而活,他以为只要复了仇......直到他听信了他的宿命,遇到了一个个敌人,这才知道天大地大人外有人,这才知道光韬光养晦是不行的,韬光养晦需要的是足够强的实力。小孩嘛,当然不够强……他要让人知道他并不好欺负,他并不是一个怯弱的小孩。”
      李世民轻轻笑了声:“后来小孩长大了,听了一个绝美女孩的话,终于明白命由我不由天!”
      唐俭惊讶,他撇过头看李世民,皱眉:“可是观音婢吗?”
      同样李世民也惊讶回首,唐俭轻笑道:“小主爷莫怪,阿俭从始至终都一直陪伴小主爷呢。”
      李世民攥着手,眼中水光潋滟,却又忍住不滴泪,使劲扭头不看阿俭,风扬起他的墨黑的发,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他的背脊挺直,好像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她是天下最好的女子。萧城愿为她死一次,我却愿为她死一万次。我再无机会为她,若我死后在地狱里,我愿因她被不停地碟尽骨肉,一日十万次,历十万年。”

      “小主爷,这位就是房玄龄!”唐俭携来房玄龄,唇边含笑。只见房玄龄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洞悉世俗伦常,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房玄龄连忙跟着客气谦逊,道:“原来是唐国公世子,在下寂寂无名,难为世子知道。”
      李世民一笑:“羽骑尉过谦了,你一篇文章告倒两名大吏,激起一场民变,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以堪称闯祸的天才了。”
      房玄龄大惊失色,道:“世子,何出此言? ”
      李世民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叠得整齐的文章,用雪白的手指递到霍炎面前,“初次见面,一点薄礼寥表敬意。”
      房玄龄打开一看,正是自己惹事生非的那篇文章,吓得急忙收在怀里,端详李世民清丽绝伦,身材消瘦,恍然惊道:“原来,那位铜面少年是世子?多谢世子相救!”
      李世民打住他的话头道:“不是什么相救,当时不过觉得你的文章好,拿出看看,第二天走时忘了放回去,哈哈。”
      房玄龄心道:哪有此事,对李世民十分感激,望着他晶莹面容,不知如何答谢。
      原来房玄龄受长安城的两名贪官蹂躏已久,挥手写就这篇针砭时弊的文欲托高官交圣启奏,可是万万没想到,这等机密大事被恶人曝光,从而长安城传得沸沸扬扬。那两名贪官得知是一位小小的羽骑尉告发他,于是恶人先告状,激起民愤。皇上怒火中烧,削了他羽骑尉之职,房玄龄惊恐皇上要让他以死治罪。忽而,凌空降袭一罩,刘弘基乔身为船家,将他捆绑起来,房玄龄本想大叫救命,一铜面少年现身,依稀可见那温暖的笑意,他方冷静下来,料想是神灵救他,于是听命安排。两个月后,刘弘基将他放了出来,可让他奇怪的是,赐死诏书未发布,而且这风波已平息了。直到唐俭拉他见李世民,他仍大惑不解。
      李世民笑着抱拳,知道他腹中满是疑惑,李世民娓娓道来:“其中我还有一个身份,我是萧后的面首,听说长安城民哗变,皆因你的一篇文章。我耗尽千辛万苦找到你出事的文章,拖皇后为你求情,皇后的人在民间访查,敲定你所言的句句真实,人证物证俱在,那两名贪官已斩首示众,陛下下旨澄清此案,你扭转乾坤,终至脱险。”唐俭笑而不答,其实这一切,都是李世民在找证据,是李世民发现了他们总贪十二万两银子。
      房玄龄跪下身去,正欲叩拜,李世民连忙扶他起来,道:“我听说你喜欢卢家的千金,只可惜你现在已不在朝中为官了,幸好你乃贵胄出身,单凭这一点,我便可保住你俩的姻缘。”
      “这......”房玄龄脸颊一红,支吾道,见李世民从袖子中掏出一张银票,连忙回绝,“这,万万不可啊。”
      李世民微笑道:“这些银两对我不算什么,但卢姑娘对你的心意非同小可,公子现在急用,何必拘于小节?咱们性情中人,还在乎这个?”
      房玄龄心头一热,点头道:“是,世子说的是。倘若世子今后有何驱策,只管对房某明言。”
      李世民粲然一笑道:“房公子说哪里话,为了天下黎庶,略施些小技惩恶,皇恩浩荡,同是为陛下做事,何需谢我?”
      辞别了房玄龄,唐俭上前淡然一笑道:“小主爷果真聪明,房公子必定会死心塌地跟随小主爷。”
      李世民正欲劝辩唐俭,霍然挺起身,他惊异回眸,远近低丘起伏,已能望见城郊村落的隐隐灯火,道旁错落高低的草垛,在夜色中影影绰绰掠过。李世民心口一记,远远望见无忧被一伙绑匪劫住,行色匆匆,李世民什么也没想,伸手张弓往那方向一去,只见一帮匪徒放下了女孩,倒了下去,他放下弓弩自行驱马往那个方向奔去!
      唐俭惊道:“小主爷,别去!小主爷!”可李世民丝毫不管是否有诈,信马直驱,无忧的生命安全在他心里盘旋。倏地,李世民奔至空旷无际的野地,乌烟瘴气,他心中暗暗发紧,越发有不祥之感。放眼四下无遮无挡,即便一只飞鸟也躲不过李世民的眼睛。然而这里地势已变,周遭低丘草垛阻住了视线,似巨大的野兽潜伏在黑暗中,森然欲择人而噬。
      李世民勒住马缰,掉头驱使。森林密布下,郭滤酒从中窜出,森冷蹙眉道:“竟然没吐血?”
      蓦然,李世民听到一个娇柔不止的女音哭声,李世民加紧步子,心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没错,是观音婢的,是观音婢在哭泣。
      无忧扶着中箭出血的萧城,看见远处而来执弓疾驰的李世民,心下了然。无忧清冷望着李世民,怨愤道:“你要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害城哥哥!”
      李世民呆滞一望,茫然不解,听到无忧冰冷刺骨的声音吃痛,本想说不是我射的,这不是我的箭!倏地,一枚枚银针向李世民袭来,准确无误扎在他的后背上,痛排山倒海传来,李世民身形一震,喉间有浓稠的液体正欲疯狂往外钻。李世民下意识转过身走到马边,无忧看李世民想走,心下一沉,寒冷透肤道:“怎么,你不肯承认,还想逃走?李世民,我救了你,是要让你杀人吗?”
      李世民颤抖着握住缰绳,腿一发力,马儿向前奔去。无忧咬咬下唇,目光死死凝望着他的背影,她看见,马儿扬蹄嘶吼,李世民脸一仰,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毫无预兆,无忧瞳孔睁大,李世民就这样直直从马上摔下!不!
      无忧挺身欲往李世民,袖口一紧,萧城低弱的声音传来:“无忧,城哥哥若死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带你去找大夫!”无忧说着竭力扛起萧城,突然,萧城一把把无忧圈住,力道陡然加重,无忧未想到,他受了伤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简直无法动弹,几欲窒息。一记炙热滚烫的吻狠狠往无忧叩上去,无忧双手双脚挣扎也无法摆脱如狼的萧城,奈何萧城兽性大发,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压断无忧的肋骨。什么圆滑的东西从他嘴边滚出,萧城眼神一滞,动作稍松,无忧猛地爬起,一掌掴在萧城的脸上,萧城的脸火辣辣的疼,眼中欲滴水。无忧回眸望去,她知道那是什么,是锁心丸,就像情蛊烈毒会牢牢锁住一个人的心,从今往后,她的眼中只存在萧城。
      “无忧,无忧,你听我解释!”萧城捂脸疯狂道。
      无忧冷冷一笑,丝毫不理会萧城,径直往李世民奔去。大势所趋,这时,也许这个可怕的词眼映在萧城脑海,不住地回想着。
      李世民趴在地上,重重地透气,每一次呼吸,都像往体内吸入烈火般的疼痛,他佝偻着身躯,竭力按捺住痛楚,眼前,鲜红的血液正扑倏倏地拍打着泥泞的地面。
      有些时候,人需要那一针下去,痛快淋漓又鲜血淋淋的刺入感,用以抚慰沉寂而不甘的情愫。
      “小主爷!”唐俭惊恐招呼众人,用力扶起李世民,“快!”
      一行行暗红色的血液在他的嘴角蜿蜒,李世民虚弱推开他们:“不用,快,快带观音婢离开这里,离开这危险的地方!”疼痛蔓延不止,立即昏厥瘫倒在唐俭身上。
      “小主爷!”唐俭实在看不惯,李世民是为了无忧涉险的,她伤害他,他仍一心要救他!不禁恨恨道,“愣着干什么,快带小主爷走,若小主爷命丧,尔等皆没有好过!”
      “二哥!二哥!”无忧奔来,脚下一滑,跌下身去,血红色妖冶直扑入她的视野,周遭的颠沛使她浑身是泥,发丝凌乱,蓬头垢面。她以泪洗面,手上血迹斑斑,模糊的眼幕,突然毒素发作,一口口鲜血呕出,脸愈惨淡无光。她的周身点缀落霞,霞光满天红彤如血,痛到极处就宛如千刀万剐血流成海,身陷万丈血霞。
      “如果注定泛滥成伤,那我愿画地为牢,困此一生。”她呢喃道。
      也许,这样,就不曾失去过。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来,便是最长情的告白。感谢大家支持!每周日七点更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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