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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风云变 ...

  •   “小人的行动也不很便利,陛下的疑心很大,小人今晚是冒险过来的,只想警告老爷一声。”一位暗卫单膝下跪,镇定道,“事不宜迟,老爷,赶紧动身吧。”
      这位被唤老爷的乃是当今礼部尚书的杨玄感,他一身黑衣,两道剑眉下,双目流露的是无限的迷惘,仿佛因为总是在夜下穿行,他的面庞感受了月华的灵气般充盈着凄楚的神情。“知道了,退下吧。”
      此时三更已过,万籁俱静,只有一两个暗娼仍拖着长长孤独的影子,在客栈门外徘徊。杨玄感默默彳亍着,内心焦燥不安,不知不觉走到这条街上最大的客栈“同昌客栈”,仍然寂静无声,他却不知有两条疾风般的身形落在他的身后。
      倏地,“夺”地一声,一支修长的白翎箭嗖嗖射在客栈的屋脊,屋瓦片击得粉碎,碎屑溅得杨玄感的面颊生疼。倏地,正房里有人冒了出来,一个身着白衣、腰间悬剑的大汉向着杨玄感招招手,道:“是杨丞啊,天色此番晚,是有要事吗?来来我客栈,给杨相接风洗尘!”
      “失手了。”两个刺客对视一眼,正欲飞身疾退。然而那个白衣大汉的来势更快,擎剑截住他们的去路,剑如蛟龙,直取二人面门。杨玄感转眸一瞥,似乎对两个刺客浑不在意,反而双眸紧紧盯着客栈正房屋顶上挽弓欲射的少年。只见少年白衣铜面,手中的巨弓几乎与他纤瘦的身长相仿,满如今夜的圆月,弦上的白羽银矢反射着安详的光芒,蛇信般锁住杨玄感的咽喉,一望而知少年人的双手虽然秀美却异常坚定,杨玄感更在意的是铜面少年刺出的目光,寒意浸肤,隐隐侵入他的脊髓百骸,令身经百战的他竟生出不敢平视的恐惧。挽着这样一柄巨弓,终有力竭的时候,杨玄感就在等待这个稍纵即逝的时机,可是东边的两个刺客却敌不过白衣大汉的剑势,其中一个抽身退出圈外,从袖中打出一片白雾,向白衣大汉罩来。
      “放毒么 ?”白衣大汉一声长笑,凌空跃起,长剑啸声大作,出人意料地连人带剑向杨玄感冲去。
      杨玄感遇变不惊,不退反进,身形走然一沉,迅如流星,空中挥出利剑,径取正房。铜面少年身形一震,双腿微麻,巨弓微沉,他竭力将白翎长箭破空疾射,透杨玄感右肩而出。杨玄感只在风中微微一颤,去势不阻,杀入房中,向躲在墙角的赵王杨杲一剑刺出,头顶上却轰然一声巨响,一道白影在泥瓦的灰尘中破顶而入,拦住他的去势,杨玄感的剑风更急,剑尖荡起的寒风撩动铜面少年胸前的衣衫时,一声尖啸才刺入人们的耳膜, "叮”地宛如金属相击,铜面少年以双指挟住剑尖,剑身在两人手中银蛇乱舞,龙吟之声震得房中的人掩耳相避,摇摇欲坠。铜面少年目中寒光更盛,内力急催杨玄感握剑的右臂,鲜血从杨玄感右肩滚滚涌出沿着剑身流下,却在铜面少年双指三寸之前像为疾风所阻,滴滴嗒嗒淌下。
      “快去救殿下!”铜面少年喝住他们。
      杨玄感闻言吃了一惊,冷汗地忍痛,手掌的骨骼似乎节节寸断。杨玄感大怒,从腰间攒出一只强弩,直射铜面少年。
      “得手了! ”他们救下赵王,往铜面少年方向大喊。
      那铜面人却向前踏上一步,一声尖啸,强弩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杨玄感倒射回来,杨玄感甚至未及有闪避之意,头顶吃痛。在他们眼里,他的出手稍纵即逝,就像月华下的一片幻影。“将殿下安全送回王府!”铜面少年声音清冷却充满威慑力,一个玉面金冠的皇子杨杲被携着走出,杨杲仰头望着铜面少年,以皇族的礼仪朝他深深一揖。刚才那两名刺客各自牵着杨杲的手,默默离去,徒白衣大汉留着陪伴铜面少年。
      白衣大汉信手叉腰,冷笑道:“我等乃宫中侍卫,杨丞,识相吧,咱们慈悲放过你,难不成还向陛下通告你绑缚殿下之事?”
      铜面少年突然充满了清凉的笑声,向杨玄感鞠了一躬道:“手下人说话多有得罪,杨相息怒。”
      杨玄感愤恨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什么用意?”
      “若不如实向告,恐杨相会怪罪,”铜面人笑道,“鄙人为皇后面首,姓李名世民。”
      杨玄感突然跌坐在地,全身剧烈地颤抖着,望着铜面人的眼神,竟然死灰般涣散开,像诅咒般的名字,慢慢一字字从他嘴唇中吐出来:“世民,乱世祸民?”
      李世民伸出了比花还剔透的手抚在胸口,两道清如雨后山岱的秀眉下,双目清澈:“杨相,我等来的鲁莽,事出有因,万请见谅。”看见杨玄感浑然不解,李世民笑着继续道,“杨相这么多年,急性子还是没改,性情耿直是好的,但若招致杀身之祸,恐怕......”
      杨玄感面容抽搐,大叫道:“老臣辅佐陛下多年,老臣之父更是先皇股肱之臣,为了大隋江山,死而无憾!”
      那大汉失声一笑,道:“呵呵,我早就知道杨相冥顽不灵,已无可救药,难为咱们今晚亲自走这一趟,除了救你一命外,却是无功而返,与其每日让他在陛下面前吵闹,倒不如让皇后先要了他的老命。”
      “你说什么?”杨玄感面目可憎望着大汉怒喊。
      李世民摆摆手,若无其事道:“我欣赏杨相的风骨,可惜拜错了主,杨相不说也罢,反正我也只是一个面首,管不得宫中杂事,而我如今救你,不是我的意思,是皇后的。”
      “皇后?”杨玄感惊异瞪大眼道。
      “你多番得罪陛下,陛下疑心重,若你投诚,不枉皇后日日为你进美言。”李世民蹙眉,正经道:“皇后的意思是,望你尽心竭力辅佐陛下,料理大隋如开皇年间。”
      杨玄感仰天大笑,极冷极寒:“我不知道你身为面首,是什么毅力让你效忠大隋!”
      李世民身形猛地一震,他咬咬下唇,知道心脏在疼,艰难道:“我在宫中还住得惯,如若不是皇后,就没有如今的我。”
      见杨玄感半信半疑,李世民欠了欠身,道:“杨相若不信我,鄙人及鄙人同伴的性命交由大人直取!”
      杨玄感见他的身形着装,那时便方知一二,只是不想,身为面首的他,武功如此强悍,话语亦密不透风的警告!“诸位,告辞!”杨玄感亦学着弓下身,强忍住痛匆匆离去。

      李世民白衣胜雪,腰悬长剑,清丽雍容,比月光更冷的目光静静射向白衣大汉身上。“为什么你会突然来?多年来你不肯见我,我以为你置气,”李世民淡淡道,话语感不到一点温度,“我一直想问你话,你的确倔强骁勇,可是你太过莽撞,你总是得在我背后惹事,甚至派个刺客进宫,牵连到几千口人,坏我大事!”
      白衣大汉冰冷打量着李世民,知道自己原先的大计已被他看穿,道: "小主爷,若有心举旗谋反,我倒可誓死相从,若要我跟你一同与那狗皇帝为奴,却是万万不能。”
      李世民幽然道:“阿俭怎么不明白,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如何举旗谋反?难道你还在怨我贪生怕死,入宫为奴,为仇人效命吗?”
      “那就不必多言,你是来要我的命的,能不能杀我,先过我两招再说。”他一刀使出十成功力,向李世民当头就砍。
      李世民未料他这就动手,身形一晃,倏然疾退,白驹过隙之间,李世民长剑出鞘。大汉抄到李世民身侧,又是一刀,这一刀有干钧之威,李世民心中明白他这刀有威势却无攻势,强逼着自己闪避,只是如果让他现在逃逸,便有无数的麻烦,无奈长剑回转由下至上硬接一记,大汉才觉心身剧震,李世民已经一掌轻送,将他偌大身躯推得飞入屋去。
      李世民跟进房中,长剑压在他的肩头,左手在身后凌空指了一指,将大汉从门外射来的暗器震飞,这时胸口气血翻涌,知道旧伤复发,不由厉声道:“你阴谋诡计不如我,武功也不如我,我样样都比你强,是什么令你就是不能膺服?你让崔粟装哑进宫,分明就是想行刺阴相皇帝,可你知道她有多少仇要报,多少事要做,她一个女子孤苦伶仃,若不是弘基倾心于她,我帮他,她早已被阎王拖去了!可见你复仇之心犹胜当年,对阿爹的赤诚没有半分消减,我身中剧毒,这样的身体我本无法进宫,一入宫门深似海,难道我自残身体入宫复仇的决心还不值得你拿对自己阿爹的效忠之心的十分之一相待?我曾经反抗阿爹把我送给侯家而举刀欲刺自己,幸有阿俭拼死护我夺刀,那时阿俭可曾觉得我日后会是胆小怕死之人么?”
      “不是, ”唐俭大声道,“纵是小主爷要出征擒寇,兵临城下,小主爷亦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阿俭,当初你来侯家给我创伤药,失眠梦多时为我讲故事,后来你对我说的话还记得么? "
      原来这位大汉是唐俭,他世世代代皆为北齐权臣,他的父亲唐鉴与李世民之父李渊乃世交,曾同掌禁卫。唐俭自幼入李家,得幸与李世民相识,相往甚密。唐家与李家同被皇帝猜忌,亦杀了唐家多少子弟,数年来奔波流离,唐俭年少有谋,性刚烈的他早已看不惯隋朝的暴政。崔粟自从做了强盗头儿崔旺庆的义女后,唐俭自出银子收服了这般强盗并怂恿崔粟入宫做绣工女,实则宫廷暗探。却不想途中遇到了因避从征高句丽而故意私宰耕牛入狱的刘弘基,日久生情,受宫廷打发蹂躏已久,相约一起逃出。事后败露,崔粟无意告诉萧城逃宫的去路被花锦堂诬陷结党萧府,而刘弘基隐姓埋名为覃子遇,在外在内称做萧后的面首,直到遇到李世民。覃子遇当初利用李世民救崔粟一事,李世民不怪他,其实李世民进出养心院皆是他自己的打算,进一步成全自己的计划。而适才那两名刺客即刘弘基长孙无忌,竟听命了李世民的摆布。
      唐俭一字一字道:“小主爷,你必有大成,将来追随你!”
      李世民听他连语气都和当时一模一样不禁心神激荡,从胸膛中迸出一串激烈的咳嗽,长剑在他手中微微颤动,月光下似水波荡漾。“阿俭是欺负我年纪小,当时随口乱说的么?"
      “不是。”唐俭想起从前豪壮,热泪盈眶道: “我只是不明白,小主爷从小才高志远,为何甘愿作狗皇后的奴才,已然忘记了鸿鹄之志与血海深仇!”
      李世民左手抚胸,微觉吐息艰难,雪白的面庞惨红尽染,似乎连剑也握不住,突然目中寒光一敛,剑尖直指唐俭咽喉,道:“阿俭当年为何如此壮怀跟随我起事? ”
      “我父与汝父皆肃清藩政,富国强兵,扫荡蛮夷,他们做的是中原一统的大事。我与你也要成大事,报仇雪恨,不枉此生!”唐俭大喊郑重道,眼神坚定。
      李世民厉声道:“不错!我在宫中攀附皇后,要杀阴世师易如反掌!可是形势变得恶劣了,这个曾经繁华的九洲,即将群雄并起而割据中原,如此,谈何天下一统的大业?纷争四起,百姓流离,说什么富国的美梦?我现在忍辱负重入宫究朝廷政务,继阿爹之志,成复国之梦,有什么错?我堂堂皇室贵胄,为酬父志,报母之仇,不惜伤害自己,我到底有什么错!”
      “小主爷!”唐俭双手握住长剑,颤声道,“小主爷,为什么这些话不早说,是我糊涂了,小主爷责罚我吧!”
      “责罚?我还得仰仗阿俭助我一臂之力呢!” 李世民长剑还鞘,笑道,“我料杨玄感必反叛,阿俭,去长安平琢坊会合刘弘基,把房玄龄带来!”
      “小主爷的话阿俭必竭力办到!”唐俭听到杨玄感叛乱愣愣后方道,看到纤尘不染,高挑秀雅的李世民唐俭百感交集,“小主爷......”
      李世民回想这宫廷一幕幕,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当初萧后拉下他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骗他们收你吗?你这样的身份,你倒说说,你为什么要入宫?”
      李世民颤颤回道:“吃家里吃不到的东西。”
      萧后敲敲手指,对李世民笑道:“本宫告诉你吧,我需要一枚棋子,最好这枚棋子有自己的思想,换句话说,我要的是一颗聪明玲珑的棋子,你,很适合。”
      李世民那时吓得跪下,嘴里打颤,听得萧后继续道:“你不是面首,你是我的暗卫!”
      经历了这么多,他才知道,萧后利用他接近花丽文迫使陛下与花丽文反目疏远,后宫争宠频繁,皇上南下出游带上萧后就明白,花丽文被冷落了。当然,李世民赌定,萧后利用他远远不止这些,是时候该摆脱了!
      “小主爷,你不回去了吗?”唐俭低声下跪,惊得李世民回神。
      “这是刘娘子的主意?”李世民修长身影正对着他,眼神犀利,却又失声扯开一抹笑,“回哪去?”
      “不是,是老爷,老爷他想你了!”唐俭忙道,泪水在眼中打转,“小主爷,老爷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你们之间隔着误会,老爷他深爱着你啊!世民,世民,济世安民,那是老爷于你寄寓希翼啊!小主爷,我阿俭不想看到你这样啊,这,就是我来的真正原因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每周更新一章,疯狂填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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