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道阻且长》姜汤面

16、将翱将翔，弋凫与雁（六）

　　雪片一样的纸张堆在一块，明明是整整齐齐的，却因为数量过多平白给人杂乱不堪的感觉。

　　林中鹿推门进去，脚下被一堆文件绊了一下，往门上一撑，才险之又险地没摔倒。

　　这里是总部的情报室。

　　年前他曾经见过小小分部的情报室，就震惊于规模之大情报数量之多，如今虽然没去过总部的情报部门几次，每次去也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原因无他，就是情报部门实在是全军排场最大的部门。整个体育场般大的室内，桌上地上堆满了纸张文件，随着人们走路带起来的风飘飘摇摇，仿佛此刻的林中鹿似的瑟瑟发抖。面前几十条长长横桌上一溜摆开的电脑，忙的脚不沾地的工作人员，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却又无时不刻透露着一股子催命似的忙碌，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压力极大的，整个情报部都散发着爱干嘛干嘛不干嘛快滚的不友好的戾气。

　　和总部比起来，那个一有风吹草动就大呼小叫寻找八卦的小分部别提多温暖人心了。

　　瑟琳娜坐在角落里埋头处理文件，抽出一张新的纸时顺便给他打了个招呼。她是因为在分部待的时间长了，才被调回总部并授勋。她一直是处理情报的好手，在分部里自是有名的，然而在总部里也只能坐在角落里给检查完毕的文件盖章。

　　林中鹿走过去，把手里的任务单子交给她。瑟琳娜一眼扫过去，紧接着红彤彤的章就敲了下去：“准假。去出任务吧。”

　　林中鹿道了谢，小声道：“还有说好的......”

　　“白狼的最新情报我会给你留意一下。”瑟琳娜随意地把落在胸前的一缕头发拨开，“听说他回了第四区，任长官已经带人在搜了。”

　　“......谢谢。”林中鹿说。他转身准备走，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的瑟琳娜叫他，声音不大，混在嘈杂的房间里，听在他耳里却有如惊雷一般：“有人盯上你了，你要小心。”

　　谁会盯上他？林中鹿皱了皱眉，脚步却没听，直走出了情报部的大门，才长吁一口气，脊背不知觉地就挺直了。

　　有人在盯着他。

　　会是谁？林中鹿在这儿待了一年，自认为遵规守纪，什么出格的事也没做。然而他每每在操场上训练的时候，抬起头来却总能看见有几位高级长官在注视他。他总能撞上对方的目光。是因为他母亲的身份居然会允许自己的儿子与她站在对立的立场上，还是因为他接触过沈青苹？

　　说不定是因为沈青苹。毕竟那个据说日前出任务受了重伤的任长官还在医院里躺着，老头子半死不活的，听闻了白狼的消息居然还有力气爬起来调动人马去查。

　　虽然林中鹿觉得四五十岁的长官不会再自己去做什么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任务，甚至还受了重伤，这里面一定有蹊跷。但是他也不知道沈青苹这时候来接触他，是受了母亲的委托还是单纯用他当挡箭牌。

　　他回宿舍打理了一番，就出任务去了。

　　任务很简单，是他这个等级的小兵不出意外一年都会接上那么几个的单子，就是收集情报。

　　情报是郊狼极其重要的组织成分，贩卖情报也是郊狼私下的重要经济来源，一条情报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有时能决定一支部队的生死。所以情报部门才会那样有排场，实在是支柱产业之一，横着走路也没人说什么。

　　林中鹿要去的这个地方，据了解是个猎人的盘口。一处漂亮豪华的高级酒店，正是任长官一年前被白狼杀死的那位私通猎人的属下被杀死的地方。

　　林中鹿是换了套黑色小西装的，他身材有锻炼过的基础，十分不错，人一米八出头，按理说也是高挑的，可他们那部队里边全是一个个一米八打底一米九不算高的壮汉，生生把他也衬得矮下去一截。

　　他长这么大也没穿过这样精致的衣服，有点不适应，又不好意思做点什么，只用手指勾了勾领结，扯开了些，终于感觉自己能喘上口气来。

　　负责和他接头的人是个女孩子，笑盈盈的，穿一身白雪似的百褶裙，站在大厅里同他见面的时候，一手搭着他的手臂，状似亲呢地凑在一起说话。

　　他们两人现在在舞厅的角落里，别人看来是互相依偎的一对璧人，调笑间男人俊朗洒脱女人活泼娇俏，身旁的男男女女时不时像他们两人投去艳羡的目光。然而林中鹿却浑身不自在，女孩搀着他的那只胳膊僵硬地放着，浑身都是鸡皮疙瘩，用尽了毕生精力才勉强接下话头。

　　林中鹿自觉得就算从没碰过沈青苹以外的人，也没道理对这女孩的亲密甚至有些害怕了，他似乎天生就死板毫不浪漫的，演戏也十成十的不像，做什么都不投入，仿佛自己无论何时何地都该是个旁观者一样。

　　女孩和他假情假意地嘘寒问暖几句，见他不答话，也放弃了，只靠着他肩膀等待舞会开场。她裙摆是雪白雪白的颜色，繁复的裙摆绣着精美的花纹，衬得她天仙似的，像只优美的天鹅，放在天下第一不解风情林中鹿眼里，也只能磕磕巴巴说一句这女孩穿的挺好看。

　　他无端想起了年前他刚遇到沈青苹那晚，第二天早晨他在垃圾车里见到的血衣。分明是溅了血的衣裳，却还是让人看出那原本是件礼服，一样惨兮兮的白长裙裹着白玫瑰，喜丧鬼似的让人毛骨悚然。

　　沈青苹也穿过这样的礼服。

　　那么他是像现在他身边的这个女孩一样，为了任务报酬而进入这个舞会，假情假意地扮相，最后杀死了那个人逃走么？

　　林中鹿忽然发现自己就算搜集了快一年有关“白狼”的各种情报，到头来还是根本不了解沈青苹这个人。他做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过去，他可能要面对的将来，林中鹿一头雾水，分毫不知。

　　他觉得女孩待在他身边实在是不太自在，和她道了歉，自顾自走到一边去吃舞会上备好的点心了。

　　女孩看着他离去，脸上的笑意也冷了下来。她拿出早就别在衣领上的麦，轻声细语：

　　“长官，您说他就是间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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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