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将翱将翔，弋凫与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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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鹿是在床上醒来的。
窗户似乎从昨晚就没关，冷风直往房间里灌，雪白的一条布角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怀里却是暖的，揣着个人，半趴在他肩上，兀自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四条腿缠在一起，手臂正环在那人腰上，侧过脸去就能看到那人轻颤的睫毛。呼吸交融，两个人在单人床上互相侧着身依偎在一起，仿佛真真是甜蜜至极，一辈子不会分开似的。
但林中鹿母胎solo十八年单身许久的大脑不知做何反应，长达一整段催命似的起床铃的时间只是愣愣地望着沈青苹安静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他是睡在地上的。
用眼神示意他那杀千刀的塑料室友，只看到嵇基用手指指地上，做了个搬东西的动作，又指了指床上，意思很明显：你昨晚在地上睡着了，他把你搬到床上了。
可怜纯情小青年不知不觉就被人强行盖章了，估摸着整幢楼的兄弟都知道他有个男朋友了，可他、他连沈青苹的手都没牵过！
天地良心，林中鹿真的什么也没做。好似他真的该是个典型的主角一样，只往那一戳，便有数不清的机缘巧合送上门来。
催命铃声响完，林中鹿才如梦初醒似的要蹦起来，却忽视了身上一个人的重量，两个人重重摔回床板上，磕得他背上生疼。
这一下倒是把沈青苹弄醒了。他睁开一只眼，侧耳听了听外面嘈杂的声音，才笑起来：“你要迟到啦。”
林中鹿总算被这尊大佛放过了，蹦跶着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穿衣服，到了操场还是勉强缀在了队伍后面，险之又险地没迟到。
沈青苹站在阳台上目送他在操场上一圈圈跑着，回过头去看一眼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嵇基，叹了口气，才道：“找我什么事？”
嵇基难得地露出了局促的表情，拉开自己的床头柜抽屉，翻了翻，摸出一本旧笔记本，又放回去，找出一张海报，又塞回原处。最后脱下自己的军服内衬，战战兢兢道：“请给我签个名，长官！”
以为这位室友要干什么大事的沈青苹：……
林中鹿刚晨练完回宿舍，就看到他那垃圾室友单膝跪地，捧着自己那件衬衣献宝似的递给沈青苹，泪水盈眶激动地仿佛参加偶像握手会，而沈青苹却犹豫着要不要接。他杵在门口，觉得作为一个好室友不应该去打扰他们粉丝见面会似的情景，正准备关门走人，却见沈青苹抛下他的室友朝他走了过来，手一伸就拿走了他今天刚领的任务情报单子，略略扫了一眼，道：“你要去情报部？”
“啊，是。”林中鹿诺诺道。他见沈青苹笑了一声，只说了句“帮我留意些关于我的信息”，便转身潇洒地翻窗离去，来无影去无踪的，几下子就不见人影了。
这人实在是太过神出鬼没，但看他实力，不像是容易遇到危险的样子。林中鹿怅然若失，只得安慰自己。况且如今自己也不强大，真要遇到危险，谁救谁还不一定。
同样怅然若失的还有嵇基。他双手捧着那衬衣，见偶像丝毫不理自己反而对着那白莲花似的林中鹿说话，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默默地看林中鹿，咬牙切齿要吃人似的。
而林中鹿想的却是这人居然对沈青苹献殷勤，也不知道他那样子的崇拜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觉得沈青苹那样的人，果然还是该藏着掖着，真人不露相的才好，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嵇基知道他身份，未免让林中鹿觉得像是被发现了埋藏的宝藏一样，无端端不爽起来。
同一刻，两人想的居然都是同一件事，怀着同样的想搞死对方的苦大仇深。
最后两人面对面僵立许久，嵇基先叹了口气，好兄弟似的把林中鹿肩膀一勾，沧桑道：“兄弟，别想不开，你都已经是睡过老大的男人了，走路要抬头挺胸知道吗。”
林中鹿说谁跟你是兄弟我们之间只有塑料情，还是那种不可回收的。
嵇基只道：“你什么时候认识白狼的？”
“一年前吧。”林中鹿终究是不敢把那样戏剧性的见面和中间那点破事说出去，只随意找了些借口搪塞过去。两人去食堂打饭的时候也是沉默的，谁都不说一句话。
林中鹿今天是有任务的，所以不用带队，由另一个和他职位相当的人代替。郊狼的任务是分配制，由长官及高层按照综合难度评估布置下去，层层递进，中间也有不少阶级剥削，像是高层们一早挑走了简单易做的任务，而把较为困难的任务留给下面那些没经验没能力的新兵蛋子。
这也是为什么新兵的死伤率向来居高不下，能爬上去的，不是有真才实干，有势力背景撑腰，就是左右逢源老油条一根，组成少部分精英干活，大部分废物尸位素餐的乌烟瘴气的高层。
白狼就是少部分精英之一。这一年来林中鹿虽然每天除了训练就是出任务，却也没有停止对那个英雄似的传说级人物的了解。对这个致力于改革军方积乱，富于强大力量却不过是流星一现的政/府军长官，传言里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有说他是个拯救军人的英雄，也有说他不过是个做出任性选择的幼稚鬼。不管褒贬林中鹿一概拿个小本本记下，密密麻麻记了十几页，连白狼当初执行任务穿军装时领口那一颗风纪扣从不扣上的事情都了解到了，不过一年时间，他对沈青苹的了解可谓是知根知底。
然而沈青苹却从来不了解他。他是林中鹿生命里的过客也罢，重要的人也罢，他天生就是个逐风追影束缚不住的人，如果林中鹿硬要留他，反而会像是指缝里的沙子一样，握得越紧，失去的越快。他从一开始就是因着被追杀时脱身或者是作为任务目标的需要而接近林中鹿，最后离开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他不离开而保全自己，林中鹿反而要怀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他如今看着他又一次地从自己眼前消失，却第一次觉得想要去抓住，去拥有些什么，这又该如何是好？
感情总是不能完全理智的，有的只是与孤注一掷和飞蛾扑火的交锋。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将翱将翔，弋凫与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