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揽芳华》水墨丹香

15、迷雾

　　夜里一场雨将热气彻底冲散，刚开门，金城竟觉几分凉意。用手接住几滴跌落屋檐的雨，在江南雨日，也曾如这般接过这无根的水，爹娘总是不让，说接了这水手就会穿洞的。想来进京已有好些时候，一月之期，也快到了。金城看着落在手心的雨水汇聚起来，后面滴落的水溅起之前的，啪嗒啪嗒，打的掌心有点疼。突然旁边也伸出一只手，精致有力，骨节分明，也如她一般接着水珠。
　　金城顺着手慢慢向后看去，李擎就静静站在她旁边，眉眼依旧是平日温和的笑，嘴角轻轻勾着，头发束起，被时不时起的风吹的一摆一摆，金城就这么看着李擎。李擎突然轻笑：“小金儿还真是爱出神呢。”金城觉得脸上一热，转过头，突然自己的手被那双白玉似的手握住，手中的雨水在两只手中间溜走，原本冰凉的雨水此刻有几分温热，一滴水顺着金城的掌，沿着胳膊流进衣袖里，挠的金城酥酥麻麻的。
　　“雨水太凉了，病刚好又这么调皮。”李擎拉着金城向里走了走：“今日出去可要穿多些，我已经让宸风等在外面了。”
　　“知道了。”金城笑笑，抽出手。李擎动了动空空如也的手：“早些回来，昨日回来的太晚了。”
　　金城笑着转身：“怎么像我爹一样。”李擎的脸接着黑下来，金城一看不妙立马开溜。
　　撑着伞走在路上，行人并不很多，宸风引着金城来到仁妙堂。这家店铺开在离繁华地带偏远的位置，若不是这边确有几户人家，还真得让人怀疑这家店究竟是不是药材铺。
　　金城进门，看了一眼，直接将伞拢了放在墙边。店铺老板一见金城，眼中的警惕转瞬而逝。金城心中已有七八分的定数，笑着将一张方子递上：“掌柜，按这个方子抓药，”见掌柜的似有拒意，金城笑笑：“我今天跑了好几家店铺了，可是这药就是没抓全，你这家要是还没有，我姐姐这病可就要耽误了。”掌柜的稍稍松心，取过方子一看：“这方子里大部分药材小店还是有的，就是这一味凤爪却是闻所未闻啊。”
　　“什么！”金城一脸沮丧：“果真都没有吗？这可如何是好！”金城装作艰难的思索半天，一咬牙：“不能等了，掌柜的，除去凤爪，抓别的药吧。”
　　“好，小姐稍等。”
　　金城看着抓药的掌柜，果真是昨日那人，想了想，上前道：“掌柜的，救人要紧，你抓我来包。”便急匆匆的上前，一个不慎，将桌上的伞给碰甩出去，正好撞在店家腰间，伞中敛的未干的水渍一股脑地湿了半片衣衫。店家惊呼，扇着湿了的外衣，眼中一闪即逝的杀意，终是给掩了下去。
　　“不好意思，我莽撞了。”金城假意上前，正好看到外衫内别的铜刀，那刀柄是梅花纹！大泺皇卫的人！
　　金城拎着包好的药，笑着道歉走出，心中久未平静。那掌柜的咒骂着进入后堂，十几个人正持刀站立，诸刀柄皆是梅花纹，只是形状样式各有不同，座上一人一身黑袍，闭目深思，如刀削的眉微挑，薄唇微动，眸子睁开，透出杀意：“后日救人，救不出来都以死谢罪。”
　　“是！”站着的人异口同声，座上人抚上桌上的刀，刀柄雕一株金枝寒梅，数朵梅开，一梅芯含一颗盈盈的珠。
　　“武小姐，你怎么了，从药铺出来就魂不守舍的？”宸风在后面紧跟着金城，公子吩咐过要护好武小姐，要是武小姐这么一脸忧愁的回去，公子会不会也以为是我做的。
　　“无事。”金城依旧快步走着，溅起的雨滴打湿了裙摆，似乎自己一直走在雨中，被困住，看不到雨霁天晴，或许雨后并不是天晴，而是更大的阴雨。
　　金城回到绾香阁，饮一口热茶，稍微暖暖身，突然，一件衣衫将自己包裹起来。抬眸对上李擎灼灼双目，李擎拢了拢金城身上的衣衫：“不许再走神了，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我在房中没有戒备嘛，你……”金城笑笑，欲言又止。
　　“怎么了？听宸风说今日你出了药材店就有点奇怪，可是不舒服了？”李擎担忧的用手贴上金城的额头。
　　金城摇摇头：“没有，只是突然在想，如果一个人位高权重，那么他会不会用权力去冒险。”李擎眼色渐深：“会。”
　　“啊？”金城惊讶于李擎的斩钉截铁，闭口不言，良久，金城起身脱下衣衫递给李擎：“明日我想再去看看卿尧。”
　　李擎慢慢起身，去接衣衫，突然一个用力，金城因着衣衫上的力跌入李擎的怀中，下意识的扶住李擎的胳膊，李擎顺势搂住金城，金城刚要后退，李擎却锢的更紧：“不要去。”金城一怔，头顶上声音又传来：“不想你查了，剩下的我来做。”
　　金城明白，涉及到丞相，涉及到他国，这个罪名一旦开了，无疑于将自己置身险境，可是，金城拍拍李擎的背，俏皮的说：“你在想什么呢，既然答应了你，我便会帮你到底的，还有时间，不是吗？”
　　李擎身体一僵，久久的抱着金城：“我会护你。”金城轻轻回抱。

　　马车在街上分流着街上的行人，金城微微掀动车帘，不知为何，自从昨日，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垂下车帘，金城揉揉太阳穴。
　　“怎么了？没睡好？”玉城轻轻问：“话说你今日怎么又想入相府了，真的是为了看卿尧？”
　　“这只是一方面。”金城冲玉城一挑眉：“你猜另一方面是什么，看看我和你的默契度。”
　　玉城撇撇嘴，然后搓着下巴上下仔细打量着金城，突然一个响指，两眼放光：“是去给玠安那个小子提亲的！”
　　金城翻个白眼：“你这心思，啧啧。”玉城抱臂：“一看就不是，反正不是为了案子就好。”
　　金城玉城相视一笑，玉城晃晃头：“出来这么久了，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吧。”
　　金城点头：“对啊，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怪想的。案子完就回家吧。”
　　“小姐，相府到了。”车夫声音传来，二人起身。

　　“姐姐！”卿尧一路跑来，迎二人在半路：“我听到她们传报，还以为我听错了呢。”
　　“我们今天没有事先说就来了，真是……”玉城话还未说完，就被卿尧打断：“哪里的话，你们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卿尧朝玉城身后看看，瞅了半天，就只见着金城一个，也没言语。
　　玉城眨眼笑：“今日这吴哥哥没陪我们来呢，”故意一停，看着卿尧失落的小脸，从身后拿出一包东西：“不过，这吴哥哥特给你做了补身子的药食，还不让我吃，说是你刚落水，专门给你做的。”
　　卿尧阴转晴笑眯眯的接过，一旁金城怨道：“我也落水了，也没见给我开小灶。”卿尧一听，笑的更欢了。
　　“姐姐们进去坐。”卿尧在前面拉着。
　　“为何这两次来，都未见令尊大人呢？”金城问道：“倒是不知原来这官是个这么累的活儿。”
　　“我爹向来都是如此，不是公务，就是约见好友，在家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宴上，也没时间管我，无聊的很。”
　　金城笑笑：“听闻丞相大人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无人不敬佩啊。”
　　卿尧一脸震惊：“有吗？我怎么不知道，不过家中书确实挺多的。”
　　“我也是在家听爹说的，我爹是个读书人，在京住过一段时日，爹还说丞相大人有《京城轶事录》的孤本，小时候我对这些故事挺感兴趣的，就记了下来。”
　　卿尧停下脚步：“姐姐既然想看，我们就去书房找找借去便是。”
　　“这样不好吧。”金城故作为难。
　　“没事的，爹向来喜欢思学的小辈，借一本书没事的。”
　　金城看着卿尧一脸无邪，心中不免担忧：若是丞相真的私通他国，那卿尧怎么办。
　　走进书房，虽已做好了书很多的准备，但是真真正正的见到，还是让金城吃了一惊，书房中有十几个架子，书分门别类的安放着，有些书已被翻得发黄，却还是平平整整的，可以看出读书人是多么有条理，爱书之人。
　　金城在书架中边走边看，书架中有些阁子并未盛书，而是放几件别致的器皿，突然，一个细长的小瓶吸引了金城的视线，与其他装饰相比，这个小瓶材质实在一般，只是上面的图案是踏雪赏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