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平生》山桦

6、故人 06

　　梁北的冬是干燥，寒冷的。
　　十七岁的孙游穿得厚厚实实，头上还戴着一顶毡帽，漫无目的地走在梁北的街上，听着四周叫卖的声音，心生烦闷。
　　“这鬼天气，又下雪了。”路人抱怨到。孙游抬头，雪如同鸿毛一般，纷纷扬扬地洒在梁北的街上。
　　此情此景，孙游突然想，山中的树木皆覆上白雪，这般好景，也只有冬天才看得见。
　　彼时应当只有他一人。孙游这般想着，心顿时畅快了不少。
　　梁北的山不是很多，但也有几个出了名的。孙游好不容易爬到鸿山的半山腰，结果因为缺乏锻炼，不小心摔了一跤。
　　“哎，小心!”一声惊呼从孙游的耳边略过，只见一只手抓住了他。
　　孙游见过许许多多的手，但只有这一双手，才配得上“指若削葱根”这一句。
　　孙游从前觉得古人喜欢大惊小怪，不过一双手而已，便要吹得天花烂坠。但现在孙游只想赞颂古人的智慧。
　　“你也是来看雪的吧。”抓住他手的女子笑了，“我还没有见过特地来看雪的公子呢。”
　　女子的脸似乎使这雪景都暗淡了，孙游不禁怔住了。
　　“你……刚刚是怎么出现的。”孙游找不到话头，随便问了一句。
　　那名女子笑得更开心了，反过身指着一棵树:“就是那棵树啊，刚刚我们都在上面。”
　　“小姐，仪态。”那女子身旁的男人提醒到。听完这句话，那名女子突然想起自己还抓着孙游的手，于是立马收了回去:“怀哥你就让好好地与知己交谈一番嘛，你说这梁北的小姐公子哪个能与我志趣相投，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你就让我说几句话嘛。”
　　“小姐，外人面前要叫我顾怀。”顾怀道。
　　女子撇了撇嘴，似乎不大同意。
　　女子又对孙游道:“我叫叶枳芸，这位看起来很凶的哥哥是我的家仆，顾怀。”孙游立马回道:“我叫孙游。”
　　顾怀看着孙游，向孙游伸出了一只手:“别再摔着了。”

　　“后面我与叶枳芸他们走得越来越近，索性便义结金兰，顾怀哥是老大，枳芸姐是老二，我是最小的。”
　　“枳芸姐从来不把顾怀哥当奴仆，她也从未嫌弃平民出身的我。”孙游陷入回忆。“当时蛮子入侵，顾怀哥不顾我们的阻拦，去参了军。”
　　“他……是战死的吗。”梅苌孟问到。
　　孙游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此时的孙游撕开了平时的画皮，显得格外的憔悴:“他没死在战场上，倒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这真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梅苌孟看着孙游，说不出一句话来，现在无论说什么，对他来说，都太残忍了。

　　入夜。
　　孙游躺着床上，回想起这一件件事，串通起来，似乎都说得过去了。那团泥球也被梅苌孟好好地烘干，保存了起来。
　　梅苌孟思来想去，最终光荣地失眠了。

　　梁北的夜素来漫长。
　　齐昭坐在姜玖的房间里，问到:“孙游那件事你没有说出去吧。”姜玖回道:“我多稳重啊你别不信我。我自然是不会说出去的。”
　　齐昭哦了一声。
　　孙游其人，齐昭只在他人的议论中微微了解了些许。十几年前孙游与叶家大小姐一同消失，惊动了整个梁北，甚至惊动了皇帝，使得后世不敢讨论他。
　　自己的父亲与孙游素来交好，结果此事一出，倒使得父亲两边不是人了。
　　“我先回去了，明天还有家族宴会。”齐昭道。
　　姜玖眼皮都没抬:“快走快走。”
　　齐昭亲切地给了姜玖一个白眼。
　　“你这小子，也就在熟人面前这样了。”姜玖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