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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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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内死气沉沉,到处传来呻吟和哭泣声,还能闻到阵阵腐尸味。地上躺着很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些能动,有些已开始发臭。能动的那些人,都会转过头来看我一眼,对上他们绝望的眼神,心里特别难受。
村子经过了一场瘟疫的洗礼,村民们一个接一个得了传染病,环境不佳,又没药物控制,以至于死的死,不死也半条命去了。
小孩的情况最严重,有几个躺在母亲的怀里,半闭着眼,已然奄奄一息。
我还要等麻利多久,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蹲着等吧于是,我找了几个还有力气的男人,要他们把尸体都集中在一起。
我们用了不少时间,才处理好村内的所有死尸,然后放一把火都烧了。病死的身体没处理,会令传染病散播得更快。
麻利终于在天黑前抵达,我的背包也拿来了。
“谢谢妳,麻利,妳帮了我一个大忙。” 我捎了捎她的头,看着她微笑,她因奔跑而红透的脸又红上了几分。
“你的背包内究竟有什么宝物?”
“妳很快就会知道的,我还需要妳的帮忙。”
我找了间空屋,把几个病情最严重的母亲小孩带进屋内,再从我的背包拿出输血器材,然后开始把血输给她们。
“你的血真能救她们吗?” 麻利皱紧眉头。
“放心好了,没把握的事我不会做。” 看着小孩的面色好了很多,我把针头消毒后,又继续输给下一个小孩。
“外面还有很多人,你够血吗?” 她越加忧心。
“尽量吧,我只要稍微休息,就能再来。妳再帮我找些小孩来等着吧。”
“嗯。” 麻利站起身,临走前又说道:“你别太勉强,坏了身体就不好。”
“还有。。。那些气色好多的,叫她们马上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别回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集中在屋内外的人已走了一大半,我也休息了几次。但是我嫌身体制造血液的时间太长,没等身体准备好就继续,如此这般几次下来我已无法坚持。还好妇女小孩已优先医治好,只剩下患病的男人。
当我完成最后一个小孩,身体已十分虚弱,这次休息可能会需要比较长时间。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咆噪声。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轮到我们,他就要休息?故意不想医好我们的吧。”
“对啊!如果他还没休息够,我已病发死掉怎么办?”
“孩子老婆没我不行!我不要等了!”
木门突被撞开,挤进了几个男人。看他们这么有活力,应该还没到非要现在就医治的程度吧。
“你们要等等,先让他休息一阵子!” 麻利挡在我面前,就像保护小鸡的老母鸡。
“等什么?我们等了这么久还不够吗?让开!” 说着一手把麻利推开。
几个男人扑到我身上,把我压得透不过气,其中一个还把针头胡乱地往我和他自己的手臂乱插。
“嘿。。。为什么是我的血流去他那儿?你们谁会弄这个?” 此句一出,压着我的男人们都面面相觑,谁也没答话。
我的身体非常排斥其他血液,一旦被外来的血液渗入,就会发病很久。一阵懆热涌入,冷汗开始冒出,我的意识已渐渐丧失。
一个大广场。
这个广场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位于我居住的城市中心,平常人来人往,是著名的旅游景点。
附近的上班族在忙碌之余,总喜欢停下脚步,坐在长凳上用餐,或是与游客谈天说地。情侣们相拥着,拖着越走越慢的脚步,策划着未来。孩子们四处奔跑,父母跟在后面追,笑声喊叫声不间断。
虽然人多,但这个广场却被控制得很好,没人随手抛垃圾,也没宠狗宠猫的尿屎,被保持得十分干净美观。
这里的一切都这么美好,这也是养父当初选择久居的原因,他要孩子们都在健康安全的环境中长大。
但是,为什么我现在看到的却是如此陌生?四周一片狼籍,垃圾杂纸满地都是,原本种植在路旁的银杏树有数棵倒下。更惊心触目的,还是跪在地上的人们,他们满脸泪痕张着口,不知道在呐喊些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地震?恐佈袭击?暴乱?
我垂着头,俯视着所有人,在高处。也没有太高,至少能看清楚每个人的表情,还有我的双手双脚。我赤着双足,穿着白长裤,但裤子大部分已被染红。
哪里受伤了?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女孩,她叫着我的名字,拼命地摇着头,泪水因她的大幅度动作向四处洒落,接着还死劲地把手伸向我。我本能地伸出手迎向她,但垂着的双臂却动不了。抬起头想看自己在什么状况内,这么简单的动作就算用尽了全力,还是无法做到。
不像飘在半空,比较像是被吊着游街示众那种。
是因为我吗?是我造成这一切的吗?悲愤刹那间涌上我的心头,我的存在总是在伤害自己,连累身边的人,现在连整座城市也被我拖累了吗?
我就不信连属于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操控,那我成什么了?吊线木偶吗?
只要拼命地挣扎,就能改变现况,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强。我挥动着双手,喃喃地低叫着,但发出的声音却好像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理弗!理弗!” 有人抓住我的手,顿时令我感到一阵温暖。我睁开双眼,立刻望进麻利满是忧虑的眼框内。
“你做恶梦了!都只是梦,不是真的!” 麻利在我耳边不停说道。
只是一场梦?还是未来的画面?我已分不清。
“我睡了多久?” 我看着麻利。
“五天。你一直在发烧,做恶梦,我怎么也叫不醒你。” 她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这么久。。。那些还在病的人呢?”
“你怎么可以这样?是他们害你变成这样,你一醒过来就先关心他们?”
“他们人呢?” 我没心情吵。
她盯着我许久才无可奈何地说道:“红鸶已去处理了。”
“怎么处理?”
“她去找老巫师拿了些药,虽然没你的血见效快,但总会好起来的。”
门被推开,是红鸶。她看到我后,并没露出惊讶的表情,想必她已经习惯我这副样子。
“好些了吗?” 她比着手势,看着我的眸子依然深情,好似我身上的水泡根本没看进她的眼里。
“我这样子,妳不觉得害怕吗?” 我半开玩笑地说。
“我并不完全是因你的外表而被你吸引的。”
“做了这么多年姐妹,我们总算找到了共同点。” 麻利说完后瞄了我一眼。
我还在昏倒前的木屋内,身旁有很多沾血的湿布,被子,衣物什么的。看来她们两人一直都在这里照顾我,心中不禁深受感动。
“理弗,时间到了。” 麻利盯着我看。
“什么时间到了?” 我看着她,没搞懂她的意思。她摇了摇头,双眸内透露出不舍的神情,然后指了指我的背后。
背后的鞭痛又来了,我咬紧下唇忍下第一波,对两姐妹说:“妳们先出去一下,好吗?”
麻利没说话,擦了擦眼角,而红鸶则走到我背后。第二波来了,我缩着身体,已无暇去管她们两姐妹。
红鸶由背后抱紧我,不停地在我颈后频繁呼气,好像在念念有词,我还能感觉到她的十只手指在我背部游走。我没等来第三波,在红鸶的抚摸下,咒语消失了,背部的伤也渐渐没那么痛了。
“这只是暂时的,只有老巫师才能治好你的一身咒语。” 红鸶移到我面前,比着手语。
“嗯。那我们走吧。” 我挺起身体,收好我的背包,与两姐妹一起向老巫师的住处走去。
老巫师的木屋后方,往内部走大约五分钟,再穿过一条狭小的山缝,就会看到一个小温泉,大概只能容纳两个身材中等的成人。
“你下去温泉内泡着,直到施在你身上所有的巫术咒语都解除。” 自从我救了村里患病的人后,老巫师对我的态度好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也暖和不少。
温泉内的水很浊,夹着很重的硫磺味,水温大约40度,四面都是笔直陡峻的山壁。
我把身上的衣裤都脱了,然后整个人连头泡进温泉内。温泉虽小,却很深,连我也无法触到底。
泡了一阵子后,身上的水泡已渐渐消失,连痕迹也看不见,脑海内也变得一片宁静。
额前的刘海都被我往后扒,怠惰地把头靠在泉边。热气腾腾的水蒸气佈满整个空间,令视线变得模糊。
我闭上双眸,让身心享受这刻短暂的歇息,这种好康毕竟不会持续很久。
就在我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时,感觉到地面微微地震动,耳边又传来那道诡异的男声。
“漂亮的人儿呀。。。我等不及了。。。快来我身边。。。让我好好疼你。。。”
我顿时清醒过来,这声音听得我毛骨悚然,为什么这声音总伴随着地震?
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向着我走来。朦朧间只见一个苗条,身材纤细的女子。
是麻利。
还真有够尴尬,我别过头不敢多看,挺起身就要跳出温泉。怎知我这反应竟然在她意料之中,她比我的动作还快,转眼间就已跳进温泉。
我一人还好,再挤进一个人就没什么空间了,所以麻利靠得我相当近。
不知是温泉泡太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股懆热感顿时罩住我全身。
“麻利,太热了。” 我皱起眉头。还好泉水太浊,水蒸气也重,什么也看不清。
“无论你变得如何丑,我并没遗弃你。现在你变回原来的样子,就想嫌弃我了?”
“我一直都当妳是朋友,没什么好嫌的。” 我拉开她的手,企图与她隔开些。
“朋友?朋友有我们这样的吗?” 她轻笑着,呼出的气息拂向我的双唇。
“所以我们才不应该这样,妳太不自重。”
“你真性感,肌肉结实有弹性,又不会太夸张。。。” 她在我耳边轻诉着。
“够了,麻利!” 我实在忍无可忍。
“为什么不行?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我抓紧她的双肩,用力推开她。
“到了这种地步你还要拒绝我?我那么不堪吗?” 她满脸通红。
“我们只是朋友,不能做夫妻间的事。”
“那我们现在就做夫妻吧!”
我对她不能再纵容了,于是我一转身,双手扶上温泉边,然后用力一跃而上,速度之快她想拉也拉不到。
原来除了我和麻利,竟然还有人在。只见红鸶红着双眼,咬紧下唇,强忍着泪。
我叹了口气,找了衣裤套上,弄好后也不见了红鸶的踪影。
“到嘴的肥肉你也不吃,是我魅力不够,还是你心里已有人?” 麻利痴痴地看着我,语气里夹着不甘心。
“都不是。对不起,麻利,妳只能是我的朋友。” 我一说完就转身钻进山缝内。
我一挤出山缝,就看见红鸶坐在一旁发呆。她的双眼红肿,眼神呆滞,像似受了严重打击。
是我给了她幻想空间吗?是我无意产生了嗳昧感,让她误会?无论怎样,是时候说清楚了,我可不想再嗳昧不明下去。
我提起脚步,走到她身前,蹲了下来,以便能和她的眼神对上。她一看到我,眼框内又开始泛光,一颗眼泪无声地随着她的脸颊滑下。
“我和她并没做什么,完全不是妳所想的那样。” 我始终不忍心看她这样,如果解释能令她好过些。
“你们拥在一块,还接吻。” 她比着手语,接吻那段还特别用力。
“没真正吻上,我推开她了。”
“我站了很久,你都没发现,我知道你们都做了什么。” 泪水开始像泉水般涌出。
“我把她当成朋友,更不会对朋友乱来。而妳,红鸶,也是我的朋友。”
“只能是朋友吗?” 她泪汪汪地看着我。
“对,只能是朋友。” 我故意把她的问题重复一遍,换成句点:“我不正常,不是普通人,没能力去爱。我能对每个人都好,但我不会爱,妳明白吗?”
她似懂非懂地点着头:“那你从没爱过人吗?你姐有对我说过一些事,曾经是有这么个女孩。”
“有吧,可能是我爱得不够深,把她给忘了。” 我苦笑着继续说道:“我根本就不值得任何人投注感情。”
“不是你的关系,是她不值得,她太软弱,根本就配不上你。”
“别提她了,以前的事。。。我都想不起来。” 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如何,我无法体验。也许曾经有过,而那女孩,似乎也已不在了,何必再追究已过去的往事?
我陷入了沉思中,许久才感到双手正被紧紧地握着。红鸶的手中传来阵阵温暖,把我越飘越远的思索给拉回来。
“你没法子爱人不要紧,总不能阻止别人爱你吧?爱上你太容易,你的不回应会让人爱得很痛苦,但却又无法抛捨。能看开的人会选择远远守护你,看不开的人就会伤害你,想法子得到你。”
我叹了口气,她没好好消化我的话吗?
“我确实无法阻止,而我却也无法给于回应。我尊重每一个人的感情,不会去踩踏或羞辱,毕竟爱情不论单方还是双方面,对我来说都很伟大,很值得珍惜。妳是我姐的好朋友,她应该有提起过我的事,妳应该明白的。”
“当然明白。” 她擦着眼泪,哭笑着说道:“也就是说,我和所有爱上你的女人一样,被拒绝了。”
“别说什么拒不拒绝的,我们都是朋友,共患难的那种。” 我笑着怕了怕她的头顶,成功把她逗笑了。
老婆婆带来了很多食物,说是给我庆祝重生,连性情古怪的老巫师,也被她强行拉过来。
“你看这孩子。。。” 她笑眯了双眼,指着我对老巫师说道:“长成这副好样,难怪总是有一堆人追着他跑。”
我笑了笑,夹了些肉块给坐在我身边的两姐妹。
“孩子,听老婆婆一句,你不能总是没命地到处救人。这世上需要被救的人太多,穷你一生也救不完。我说啊,你有时也要停下,替自己的身体着想,拼命地冲到头来重伤的是自己。”
“我知道了,婆婆。” 我笑着塞了一堆食物给她。
“这孩子,我怎么吃得完这些,是要我闭嘴的意思吗?” 老婆婆瞄了我一眼。
“老婆婆放心好了,以后我会死守他的。” 麻利看着我的眼神简直像火般猛烈。
“我也要说妳。” 老婆婆叉起腰:“像妳这样死缠烂打的,会让他爱上妳吗?老婆婆虽老,但看得可清楚了,妳的爱总是带给他伤害吧?无论妳是亲手伤害,还是间接,是时候放开就让他走,要不然真会害死妳自己。”
“就算会伤害自己,我也要跟他在一起。”
“妳这孩子怎么这么顽固?学学妳姐这种进度就对了,无需勉强。”
“学她?” 麻利不屑地哼声:“想爱又不敢爱,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好歹我也吻过!”
“麻利!够了吧!越说越离谱。” 我被她的话吓一跳,怎么说得好像我们做了什么似的。
“我说错了吗?像她那样偷偷摸摸,只会背着你用巫花,这样子的进度,永远也别想从你那得到更多。”
红鸶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看了实在让人难过。而老婆婆也被惹火了,露出了一副准备开骂的样子。
老巫师突地站起,转身就往他的木屋走去。
我看着麻利摇摇头,板起脸说道:“妳真有够无聊。” 说完后别过头,看也不看她,就随着老巫师的脚步走去。
老巫师躺在大树下,仰望着洞顶上通风口中的星空,虽然并没几颗星星可供观赏。我走到他身边,也随着他躺下来。
“小子,你令我想起一个人。” 老巫师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那人已不在了?” 我大胆假设。
“嗯。不在很久了,有一辈子那么久。”
“你很想念那个人吧?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人应该困扰了老巫师很久,我实在好奇什么样的人能令老巫师这般在意。
“他啊。。。虽然没能跟你比,但也长得十分好看。想当年,村里的女人都爱追着他跑。” 他扬起嘴角,转头看着我:“想听一段故事吗?”
我笑着点头,换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躺好,看来老巫师会说一个很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