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司有点神》楚又多

19、无头鬼（十五）

　　晚上的警局里只有值班的同事，焦勤办公室里啾啾也已经睡着，他压根忘了给林都都配钥匙，于是只能在门外找了半天，终于在花盆底下找出备用钥匙，自己开门进去。
　　他想了好多办法终于弄醒了啾啾，啾啾自然生气地啄了他满头包。

　　他没空教训啾啾，连忙拿出两道符纸，将厉鬼和鬼头放了出来。
　　半个钟头以后。
　　“你说的都是真的，绝没有半句谎话？”

　　他们面前依然是焦勤用朱砂笔画下的阵法，被阵法困住的无头鬼终于合体，然而他们只能看到他大概的模样，年纪不是很大，穿着一件格子衬衫，跟那天焦勤的衣着很像，所以林都都一开始才会把他错认成焦勤。

　　但是他的脸已经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长相。

　　为了防止上回的事发生，这一次焦勤搬了把椅子过来，把林都都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是的，这位大人……我能不能离开了，让我走吧，我想走了。”那有头鬼老老实实说。

　　“你本来可以走的，为什么没走？”焦勤皱眉，这个鬼居然确实就是苟生，在啾啾上昧真火的拷问下，鬼是不会说谎的。
　　“他……都是因为他。”苟生那一双空洞的眼窝里冒着黑气。

　　“谁？”焦勤皱眉，他们花了好半天的功夫只是让他说出自己生前的身份，其他的事还一概不知。

　　“苟富贵。”苟生机械的说着，声音毫无感情。
　　“是他杀了你？”林都都连忙问。

　　苟生看着她不说话，显然他是个记仇鬼，就算身体找到了头，头回到了身体，依然对这个把他头一拳打掉的人耿耿于怀。

　　林都都尴尬地闭嘴，她差点忘了这茬。
　　“你是怎么死的还记得吗？”焦勤接过了话头。
　　“爬山……滑到山下……”
　　“只是一个意外？”焦勤皱眉。
　　“是的……死就死了吧，都怪我作死台风天去爬山……我本来可以再去投胎，要不是他……”

　　“他？”这个鬼说话跟挤药膏似的，颠三倒四，话题又绕了回来，显然目前为止他所说的跟苟训昌说的有所出入。

　　那么是苟训昌说了谎，还是苟生并不知道自己是被人害死的？
　　他是自己突然要在台风天爬山，死于意外也完全说得通。

　　这件事越来越扑朔迷离，完全超出了林都都的认知，此前所有在课堂上学习的内容似乎都派不上用场，她有点头疼。
　　跟苟生的沟通还在继续。

　　“苟富贵啊，我已经说过了。”他又绕了回来。

　　“你死后……苟富贵对你做了什么？”焦勤突然问，林都都惊讶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苟生死后不就变成鬼了，苟富贵能对鬼做什么？焦勤这个问题未免有些离谱。

　　可是仔细一想，苟生一直绕来绕去的，除此之外，又如何解释得通？
　　难道这个苟富贵没有那么简单？林都都忽而心里有些发毛。
　　“没错，他说能让我复生，不让我走，把我留下来。”
　　此言一出，林都都感到诧异，怎么，难道苟富贵也是通灵人，能看得到鬼？
　　“复生？怎么复生？”焦勤继续问。

　　“……我不知道，搞不懂，我以前就不喜欢研究他们这些东西，老头子要我学我都逃掉了，就让那个傻子苟训昌去学好了，我只负责替他们花钱。”

　　焦勤在问话，林都都负责将所有的这一切记录在一张黑色的纸上，问到这里，焦勤停顿了很久，才又继续问下去：“所以你一直被困在那个别墅里？”

　　“是的，无聊死了，我偷偷跑出去找附近的邻居玩，总是被他发现。”苟生抱怨。
　　难怪，那里阴森森的，附近的邻居说闹鬼，有几户人家搬走之后的空房子留在那里。
　　“那么苟富贵是怎么死的？”焦勤的目光紧紧锁住苟生。

　　是了，这才是他们要查的事实真相，这个重点差点被苟生带跑。
　　“……是我干的。”过了不知道多久，苟生忽而说。
　　他这话一出，林都都又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苟训昌说的对，又不对，到头来苟富贵还是苟生杀害的？
　　这都是什么事啊……这一家人，太诡异了。

　　“我越来越讨厌他，越来越厌恶他……他太变态了，我要走，就必须要先弄死他。”
　　“可是他是你亲生父亲。”林都都忽而忍不住说，她没法理解他的动机。

　　“是……那又怎么样，要不是他被那个臭婆娘发现，我妈又怎么会被他们弄死？这世上只有我妈才是真心爱我，他这样自私、冷血的人，眼里只有钱，哪里会真正关心我……我根本不愿认他，也不要姓这个狗屁姓。”说到苟富贵，苟生瞬间忘了林都都之前的冒犯，或许在他眼里，对苟富贵的恨意犹在林都都之上。

　　……原来苟生这么狠苟富贵，而且还因为苟富贵想复活他而加深了恨意，所以才会变成厉鬼。

　　“你是怎么杀了他的？”啾啾问。
　　“厉鬼索命，你们不会没听说过吗？以前我也以为那只是电视里放来骗小孩的，没想到真的可以，他不是要复活我吗，我就每天吸取他的阳气，果然，用不了几天他就不行了。”苟生没有对一只鸟能说话感到诧异，依然如实回答着问题。

　　林都都和焦勤面面相觑……所以真的是苟生所化的厉鬼杀了苟富贵。
　　那么这个案子就这么结了？

　　可是这当中的疑点太多太多，多到林都都根本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苟富贵是怎么找到苟生的魂魄的？是不是苏白做的？他是怎么把鬼困在自己身边这么久，又是想怎么复活苟生？
　　这当中有没有其他不合常理的事？是不是另有隐情？

　　任他们再怎么问下去，苟生反反复复都是这些已经交代的话，其余的他也不清楚。
　　看来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这些他们弄不清楚的事情，又与这个案情又什么相关的呢？
　　苟富贵确实是苟生杀的，这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了。
　　那么就可以结案了？

　　又一个小时过去，苟生被阵法困住，他是不会感到疲惫的，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他们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只会反反复复地重复。
　　林都都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焦勤按住。

　　他揉了揉眉心：“就到这里吧。”
　　“可是……”林都都皱眉。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焦勤看着苟生那空洞的眼眶，长长呼出一口气，“你觉得还有什么问题？”

　　“苟训昌和苏白呢？我们就这么放过他们？”林都都的脸色有点难看，事实虽然如此，可是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两人绝对很可疑，真相也许并没有这么简单。

　　“是的。”焦勤将林都都记下的黑色纸片拿了过来，一边从抽屉里掏出一个青铜的印章，一边说，“我们没有证据。”

　　他这个印章看起来可比特案组萝卜章有分量多了，印章的钮上面是一个带着鬼面的动物，像是麒麟，或者貔貅，林都都认不得，这个动物也是由青铜雕刻，表面上早就附着着一层绿色的铜锈，像是有些年头的东西。

　　他在手指上咬出一个伤口，接着把自己的血抹在印章上，又把印章盖在空白的符纸上。

　　“你已变做厉鬼，原本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我这里有一张通行令，你拿着去地府找阎王，或许他会对你网开一面，不过要是你刚才说的有半句假话，阎王便会发现端倪，到时候可就不是魂飞魄散那么简单了。”焦勤肃然说。

　　焦勤摊开手，这张通行令便抖了抖，化成一道虚影，贴在了苟生的魂魄上。
　　苟生没有说话，而是对焦勤作了个揖，这时地上的阵法渐渐变淡，他已经能自行出圈，慢悠悠地飘走了。

　　“就这么让他走了？”林都都对发生地这一切目瞪口呆……阎王又是怎么回事？焦勤跟他很熟吗？
　　“放心，他走不远，鬼差会来找他。”

　　“……鬼差？他还能去投胎吗？”林都都现在对这方面还所知甚少。
　　“看阎王心情吧。”焦勤想了想说，“这已经是网开一面，给了他一个机会，否则这种厉鬼，捉到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那他要是说假话呢？”林都都看着眼前这张她记录着苟生证词的黑纸，心里没底。
　　“到了这一步，他不敢说假话，这张黑纸叫做‘真言毕露’，要是假的，你也写不上去，而且他到了阎王跟前被发现，那可就得永堕十八层地狱，不得翻身，那也是他自己选的。”焦勤冷冷说。

　　怪不得，原来有这招，焦勤手上的把戏可真不少。
　　所以他才会说鬼的证词也是证词，有这些东西保障，不怕鬼说假话。
　　林都都又想到，苏白叫他“活阎王”，是说他与阎王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吗？

　　焦勤收拾了东西，将黑色的真言毕露纸塞进了案卷档案袋里，让林都都拿去给周兆钱。
　　“发个短信给周兆钱，就说结案了，让他明天来拿案卷，哎呦，这几天为了办这个鬼可累死我了。”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周兆钱已经回去，剩下的事只能等明天早上上班时在处理了。

　　说完焦勤就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又趴在了桌子上，一副死都不起来的样子，跟那天林都都来报道时一模一样。

　　林都都一时有点看不透他，这个人，到底是专业，还是神棍，到底是负责，还是偷懒？
　　而且从案发到现在几天的功夫，焦勤也没做什么吧？怎么就累成了这样？
　　施符抓鬼也会耗费这么多的心神吗？

　　林都都看了眼时间，原来他们不知不觉已经问了近三个小时。

　　“这么晚了你也别回去了。”焦勤忽而出声。
　　“那我……”林都都看了他一眼。
　　“隔壁有休息室，你就睡那里吧。”焦勤指了指那扇门。
　　“那你呢？”

　　“我睡桌子，睡沙发，都可以。”焦勤已经困得懒得再多说一个字。
　　“他这个人站着都能睡，你还担心他干嘛。”啾啾也打了个哈欠，回到了自己的鸟笼中，“我可不管你们了，别吵我睡美容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