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r Una Cabeza》鱼琅儿

3、舞会

　　弗兰克听了这话却没什么反应，他依旧安静、平淡、从容。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如此。
　　查理却心惊肉跳，他脑子里已经炸开来了，现在才装不下什么其他念头，他就在想一句话：上帝，快让他答应我！
　　这句话反反复复、兜兜转转地充斥着查理的脑子。
　　弗兰克的头又开始微微晃动起来，那张古老得像是古董的唱片又开始重新放起来了，头一次地让这两个人觉得它吵。
　　除了这个唱片，还有隔着窗户传过来的小孩的笑声。
　　弗兰克似是被激怒了，他猛然一抬手，手背猛烈地敲击了一下那扇窗户，他粗着声吼叫道：“安静点儿，弗朗辛！”
　　外头的小孩立刻跑了。自他们关系稍微改善后，弗朗辛便不会再来对弗兰克扮鬼脸了。
　　是的，弗兰克现在过得稍微好了些了。
　　但这些在这时候并不重要！
　　查理头一次感受到等在产房外的焦急父亲的心理，这真是太折磨人了！
　　这片沉默分外尴尬，好在弗兰克终于开口了，他这么说道：“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回答，chuck？作为第一个朝着我傻子似地袒露真情的、男人？”
　　查理当时已经全然抛开了什么理智，他不怕死地这么说，“又不是签什么卖身契，说‘好’就可以了。”他说这话时激动非常，急切地朝弗兰克的方向迈了两步。
　　弗兰克身子微微颤动，那双已经瞎了的眼睛平视前方，他轻声”呼哈“了一下，道：“臭小子，这种话倒是学得很快。”
　　查理被他冷水微微一泼，理智渐渐回笼，他感觉到后怕，可他绝不后悔，一切都平静下去了，“那么，您的回答是？”
　　“做梦。”
　　好吧，一切都没有这么轻易地平静下去。
　　这个词简直是当头一棒，朝着查理的脑门一记重击，把他打得精神恍惚、不知东西。
　　“啊。”查理轻声道。
　　弗兰克终于伸手把那烦人的唱片取出来了，“你在想什么？”
　　查理说：“我在考虑下一次应该选什么时候。”
　　“下一次？”弗兰克“哈”了一声，“我只是个瞎了的老头，这种话还是留给那个英国小妞吧。”
　　“为什么？”这三个字说得很慢很慢。
　　弗兰克的头晃了晃，“世界上只有一个词值得一提，”他比划了一下，双手在前方潦草地描出一个前凸后翘的女人形体，“——女人。”
　　查理彻底缄默了。他想得不错，弗兰克的确只对女人才会有这样的兴致。
　　“杰克丹尼是无法替代的。”弗兰克冷淡地说，“女人也一样。”
　　于是查理的这个周末就以这句话为结束语而告终，甚至不敢多问一句“圣诞节他是否还能来”。
　　哪怕到了那个圣诞节前夕的舞会上，查理也依旧没能忘记弗兰克的话。
　　不过他忘了另一件事情。
　　查理穿着那身纽约带回来的西装——它出自那位会用针线变戏法的苏菲亚小姐，手足无措地站在舞会的边缘角落，看着在中央跳舞的哈利他们。
　　——他忘了邀请舞伴了。
　　那位英国淑女很晚才进场。令查理在意的是，她并没有舞伴。
　　查理看了会儿。她的确美极了。
　　就像中校说的那样。弯曲的深栗色秀发、饱满得似葡萄的嘴唇，裙摆下双腿的动人曲线，以及……
　　查理撇过头去。
　　英国淑女却走了过来。脚下的高跟鞋一下一下轻轻敲着大理石地板。
　　她走近了。她的个头刚到查理的下巴，这个距离正好能让查理嗅到那股floris的清香。
　　查理局促起来，“你好，格林小姐。”
　　辛西亚声音绵柔，“你好查理，你……”她顿了顿，摆了一下碎发，“你找到舞伴了吗？”
　　查理抿了一下嘴唇，他小小地纠结了一下，“没有。”
　　辛西亚便抬头笑开了，笑得很得体，很轻易地能看出她的出身与教育。
　　“很巧，”辛西亚微微歪着头看他，“我也没有找到舞伴。”
　　“可那些先生都很热情……”查理说道，“我的意思是，你的选择很多……”
　　“是的。”辛西亚笑容依旧，“可我不习惯那么热情的男士。况且，我并不太会跳舞。”
　　查理明白她的意思，他心里思绪万千，却没一条是留给辛西亚的，于是他沉默了。
　　辛西亚等了一小会儿，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了，“你有什么喜欢的舞曲吗，查理？”
　　“Por Una Cabeza，”查理轻声说，“一首探戈舞曲。”
　　“探戈，我很喜欢。”辛西亚又深深地望向查理的眼睛了。
　　查理局促地眨着眼，他受不住这样的眼神，“呃，那么，愿意和我跳一曲吗？”他终于朝辛西亚伸出手来。
　　辛西亚的笑容也终于不再那么公式化了，她轻轻把手覆了上去，“当然。”
　　查理牵着她走到乐队旁，他的西装口袋里还装着弗兰克给他的看护费，他从中抽了一张，递给其中那个高年级的，“我想来一首Por Una Cabeza，可以吗？”
　　“当然。”他对查理一笑，“顺便提前祝你圣诞快乐。”
　　曲子换了。
　　查理带着辛西亚进了舞场。
　　辛西亚一手提着礼服，“我不太会跳舞。”
　　“没关系，”查理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肩上，“跳错了，继续跳下去就好。”
　　辛西亚跟着他踏出了第一步，“这句话说得真好。说这句话的人一定很有魅力。”
　　查理撇过头，没去看辛西亚略带热切的眼神，他只是慢慢地、慢慢地露出一个微笑来，“是的。他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