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r Una Cabeza》鱼琅儿

4、一步

　　这个舞跳得不算太糟糕。至少查理没有踩到辛西亚的脚，至少辛西亚也看上去笑得很开心。
　　辛西亚一个漂亮的回身，贴紧了查理的胸膛，一点儿也不像是不会跳舞的人。
　　“查理，你的动作很僵硬呢。”辛西亚轻声说道，“是因为紧张吗？”
　　查理对她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事实上，我并不会跳舞。”
　　辛西亚的声音更轻了，“这个是你迟迟不来邀请我的原因吗？”她的脸渐渐泛红，眼眸低垂，一股子的羞赧。
　　查理只觉得这个时候时间过得太快，他想回答是，又想到弗兰克的话，想回答不是，又感觉对不起这羞赧的姑娘。
　　辛西亚久久未听见查理的回答，“查理？”
　　他们已经跳到了边缘，查理终于停下了舞步，他局促地耸了一下肩膀，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偏了过去，看到了旁边桌上的红酒。
　　辛西亚看着他的眼睛。姑娘的感觉一向是灵敏的，她把碎发别到了而后，讲起：“那次学校法庭，我就觉得你很吸引我。”她轻微停顿了一下，“你勇敢、讲义气，不会为了利益背信弃义，就像那位盲人先生说的那样，你的灵魂是无暇的。”
　　查理听她讲到弗兰克时才把眼神转了回来，他把重心换到了左脚上去，“呃，格林小姐？”
　　辛西亚抿嘴笑了一下，“或许你可以叫我辛西亚，查理。”
　　查理紧张地眨了几下眼睛，“好的，辛西亚。事实上，我……我并不……”
　　“当然，我知道的。”辛西亚轻声打断他，“你很有魅力，但你似乎更愿意把这份魅力展现给别人，至少不会是我。”
　　查理的嘴唇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辛西亚道：“或许，你愿意告诉我，她的名字？”
　　十几个念头从他脑子里闪了过去，但查理最终嘴皮自己翕动，无法扼制地把名字吐露而出，“弗兰克，弗兰克.斯莱德中校。”
　　辛西亚似乎略显惊讶地看着他。
　　查理却并不紧张了。耳旁还响着Por Una Cabeza，是他最近才喜欢上的探戈舞曲，心里想着的是弗兰克，一个爱开黄腔、略显寂寞的男人。他很喜欢他。
　　辛西亚最终朝查理露出一个真心且温暖的微笑——她的确是个英国淑女，“是的。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物。那么，”她拉开裙摆，露出洁白动人的半截小腿，行了一个礼，“我真心地希望你能幸福，查理。”
　　查理放松下去了，沉闷了这么多天，他现在终于展露了一个真正的笑脸，“谢谢，辛西亚。”
　　这时候另一个先生走来，他先前多次邀请过她。这位先生的脸颊涨红，西装一丝不苟，语气急促地问辛西亚是否能与他跳一曲。
　　辛西亚这次没有拒绝他。
　　在辛西亚转身的那一刹那，查理不自觉地吐露出一个词，“floris。”
　　辛西亚惊讶地转过头来，她这一次笑得十分灿烂，仿佛灯光都暗淡了下去了，“是的，查理，是的。是佛洛瑞斯。我真惊讶你居然能闻出它的香味。”
　　查理微微低头，笑着说道：“中校曾跟我讲起过它，是非常清新浪漫的花香。”
　　“我真高兴，查理。”
　　辛西亚带着那笑容，又进了舞池了。
　　辛西亚的裙摆猎猎，在舞池里像是盛开的花。那样的美。
　　查理站在那个角落，一直看着她。
　　Por Una Cabeza收了调子，另一首华尔兹舞曲响了起来。
　　查理忽然醒悟了。
　　Por Una Cabeza，一步之遥。他离中校也不过一步之遥。
　　辛西亚踏出了。她虽然没有成功，也只是重新回到舞池而已。
　　查理渐渐有些急躁，身上仿佛燃起了烈火，他扯开了领结，不管不顾地像个傻小子一样地往外头跑。
　　哈利正和一位黑发美人谈笑，瞧见查理这样冲出去，他喊他道：“怎么了，查理？”
　　查理没有回头，他大喊着，“只差一步了！我要去跳舞了！”
　　“嘿！”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听，西装十分合身，跑起来也不会束手束脚。
　　他跑出了博德，跑上了去往弗兰克家里的路。这条路他走过千百遍，唯独这一遍是最兴奋的。
　　夜色有些沉沉的，但查理完全可以闭着眼走完这条路。
　　他很快冲到了弗兰克的家中，他的姐姐依旧笑得亲切，什么也没问，替他开了门。
　　查理并不理会那两个孩子的眼神，他现在什么也不想理会。
　　“中校！”查理大步跨过院子，奔到门前敲了三下门，而后不管不顾地进去了。
　　弗兰克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还是那个唱片，还是杰克丹尼，还是他弗兰克•斯莱德中校。
　　“呼哈，”弗兰克轻声道，手上还握着他的玻璃酒杯——虽然跟之前的一模一样，不过崭新很多，“我记得今天是辛德瑞拉的舞会，chuck，你现在应当在享受那位英国淑女的香唇，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地在我这里大喊。”
　　查理还喘着气，他说：“我有比对英国淑女更热切的渴望。”
　　弗兰克一晃头，“哈，查理。我不过是个瞎了的老头。”
　　“不。你是一名中校，曾参加过林肯的就职典礼，你能对纽约高端餐厅的菜单了如指掌，你能快速准确地分辨女士香水，你还能开着法拉利飙车。”
　　查理慢慢地走进那个男人，声音是那样的轻，那样的坚定，“你并不只是一个瞎了的男人。”
　　弗兰克挑起两条眉毛，那双眼睛泛着一层光，看上去却略显寂寞，“查理，你或许之后会进入哈弗，没必要现在跟我这个瞎子浪费时间。”
　　“这不是浪费时间，中校。”查理的声音震动起来，就像阻止他自杀的那天一样，“要是我敢踏出这一步，你能与我调跳一曲吗？在探戈里，哪怕跳错了也不必担心不是吗，继续跳下去就好。”
　　弗兰克抬起那个握着酒杯的手轻微地摆动着，“查理——”
　　查理猛然一个上前，大胆地矮下了身去。
　　弗兰克是个敏锐的军人，他能从空气流动判断查理的一切行为。但他没有躲开。
　　就像前几日，查理吻他一样。
　　他从来没有躲开过。
　　这个吻轻柔绵软，没有任何弗兰克熟知的女士香水的味道。
　　它单纯、珍重，教人无法拒绝。
　　查理细细地吻着弗兰克的上唇。弗兰克模糊的笑声在唇齿间散开。
　　查理就听清了“chuck”这个词，而后便感受到了弗兰克潮湿热烈的亲吻。
　　人们表达爱意无外几种方式。
　　而弗兰克几乎全部都会，且娴熟热烈。
　　弗兰克的舌尖舔过查理的嘴唇，查理浑身一个激灵，他刚一张口，城门便失了守，弗兰克的舌尖探入，划过牙齿，向查理的舌头邀舞。
　　他对此了如指掌，扫过了查理口腔的每个角落，轻轻触碰着他牙齿，最后才与查理的舌尖来了个贴面舞。
　　这个太湿润太热烈，查理感觉喘不过气，直了直腰身想要退离。
　　弗兰克刹那间丢下了他的杰克丹尼，那个崭新的玻璃酒杯碎了——又一次地。
　　弗兰克的手掌按住了查理的后颈，力气不小。
　　查理急促地呼吸着，鼻尖的热气腾腾，几乎要灼伤了他。
　　弗兰克吻着，感觉到查理的手掌在他腰间游走，轻轻地、小心翼翼。
　　查理总是那么小心翼翼。
　　弗兰克与他一边湿吻，一边另一只手拂过查理的大腿，游弋向上。
　　查理猛然一颤，腰间发软，两个人的吻终于走到了尾声，弗兰克收回蹭着查理的手，按住了他腰间的那只手。
　　查理窘迫地说：“中校。”
　　弗兰克凑近了贴住了那张少年的脸，查理耳旁全是弗兰克轻轻的笑声。
　　“我是个老头子了，没有女人那样柔软的腰。”
　　查理立刻直起身来，站得笔直了，他的脸颊通红，断断续续地扯开话题说道：“中校，这个圣诞节……我们、我们再去一趟纽约吧？”
　　“呼哈。”弗兰克大笑了一声，“这又不是卖身契，我说‘好’也没什么损失。”
　　查理根本抑制不住他嘴角地上扬，他迫切地俯下身，双手紧紧环抱住了他。杰克丹尼的酒香味缠绕着他们。
　　“我们可以再入住那家酒店，去那家餐厅，我们……我们可以跳一曲探戈，是的，Por Una Cabeza……”
　　他们之间的距离本就一步之遥，只要踏出便是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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