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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再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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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回到军营,黄金遮面的池方还不得歇脚,又被质问道。
“你方才去了哪儿?”
金甲已脱,赤裸的上半身体块分明,健硕非常。右肩上缠着绷带,营帐内这人正是端着酒水,海饮一碗的姜寂。
池方卸下身上银甲,悬置高处,脱下马靴,赤脚踩在营内的鹿皮垫上。坐于案几前,端起酒杯抿上一口:“大将军何时出的阵?”
姜寂酒杯一洒,指着肩上伤口道:“这一回我记下了。”
因池方脸上遮着金甲,猜不透他面上神情,与这样一人言,无异于对牛弹琴无趣的很。见他也不开口,姜寂便继续独自喝着闷酒,心中愈加烦躁。
正此时,宿无欢掀起毛毡帘子走了进来,嘴角夹着嘲讽,才坐下就开了口:“大将军无事吧?”
姜寂“哼”上一声,没有搭腔。宿无欢又瞧池方一眼:“也是个锯嘴葫芦,两头闷驴。”
宿无欢倒也不在意,自顾自说道:“不过战事罢了,大将军不必心急,区区玉关哪里奈何得了大将军?”
姜寂只一味吃酒,片刻后才闷闷说道:“护法祭司说笑,我不过一个人罢了,哪里敌得过百人阵法?”
宿无欢知晓他这不过是气话,当不得真,与池方相视一眼彼此,闷头低笑。知道姜寂这是吃了昆仑的闷亏心里不舒坦,宿无欢又刺他几句心中更是不爽。
暗下,池方轻轻踢了宿无欢一脚,宿无欢才收敛些,继续说道:“大将军暂且养伤,接连几日天宫损兵折将,将士们也得休息休息调养生息才好,本座相信待大将军伤愈后定能大破昆仑。”
撂下话后,宿无欢也不留,起身出了将军营,池方不多时也跟了上来,宿无欢对他说:“这样匆忙,昆仑可是有人受伤。”
池方沉沉点头:“你可知姜寂银枪上淬的什么毒,又有何解?”
“这个……”宿无欢面色有些难堪,无奈道,“此乃姜家独门秘术,便是我也并不知晓。”
确在意料之中,池方却依旧略有些失望。
“怎么,有人中了这剧毒?”宿无欢不由问道,“此毒好比附骨之蛆,清散不开的。”
池方拳头捏紧,半晌后,方才开口:“多谢提醒。”
见他步色匆匆,宿无欢便知这道坎怕是迈不过去了。心下正遗憾,忽闻一阵诡异气息,再抬头看去,却又不见了。
池方回到房中,辗转难安,心头总记挂着姚青佟的伤势,那样大的伤口,且身中剧毒,只怕不日就要……
如此一来,心头更是如同乱麻,焦急万分。待夜色静谧之时,他悄悄出了帐营,月色下雾蒙蒙一片,他慎之又慎,并未发现不妥后,这才出了军营。
一脚踏进玉关,城墙后清尘已等候多时,见他来又惊又喜,但是池方两手空空,又让他失望起来。
面对清尘的一脸期待,倒让池方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他如此,清尘沉沉的在他肩头拍了拍,淡淡道:“没事的,再想办法。”
池方并未应声,兄弟二人回到房间,姚青佟依旧昏迷不醒,好在面色比之前好上许多,已有了些许血色,不再苍白泛紫。腹部的伤口已被紧密包扎,血早已止了。
池方轻探姚青佟手掌,她整个掌心冷的厉害,池方不禁一缩。这姚青佟面子上虽好了不少,可身体的根子却坏了,冷如寒冰,血液凝结缓滞不前。
清尘侧过脸去,不再去看,池方长吐一口气,遮掩好姚青佟身上的被巾。师兄弟两人于房间中皆无言以对,姚青佟这样的情景,只怕性命不久矣。
安静房间内,忽然之间涌动起一股寒凉之气,池方不由得看向清尘,面前的师兄眼神尖锐,周遭的气息也有些变了。
“师兄这是?”见清尘紧咬着牙根,面色变得苍白,池方大惊:“师兄可是有了新的法子?”
清尘苦笑一声,微微摇头:“还能有什么旁的,左不过那么一个办法……”
他那样绝望又无力的神情,池方看在眼中心底一阵刺痛,忽而明白过来,清尘这是要破釜沉舟,赌上最后一把!
将一切压在了忘忧酒庄。
可……他看向清尘,如今清尘已经经历了失去挚爱的痛苦,还能再来一回吗?
池方不敢肯定,他甚至不敢去想。
明知事情最终的结局,他却无法阻止清尘,正如清尘所说的,这是唯一也是最后的方法。
他重重地将手搭在清尘肩上:“师兄意已决,我自不会阻拦,只是前路险阻,师兄需得小心谨慎。”
清尘他知道池方这是同意了,拱手道:“多谢师弟。”
为的是保全姚青佟的性命,时间迫在眉睫,不能耽搁,清尘着急至此,池方却将其一把拦住,低声说道:“今夜师兄不能走。”
“这是为何?”清尘大为不解,“姚青佟危在旦夕,她的命可不能再耽搁了。”
“是如此。”池方长叹一声,“只是师兄若此刻离开玉关,那昆仑上下千百兄弟之性命,师兄就全然不顾了?”
清尘脚下一软,瘫坐在楠木椅上。
此乃抉择,定要二者取一!
可手心手背哪头不是肉?清尘放不下啊!见此,池方语重心长的说:“师兄且听我一言……”
他紧贴着清尘的耳朵,碎碎地说上了许久。半晌后,清尘方才意味深长的点头,看着池方的眼神微有些不同。
将清尘稳定下来,池方这才安心,再看一眼床榻上姚青佟的模样,想着蓬莱仙丹还能再支撑些时日。
不过事情终究还得是速战速决才好。
临走前,池方油万般叮嘱,让清尘定要小心才好,莫不要因情失智,错了决断。
此外池方还告诉清尘另外一事。
见池方面色愈加阴冷,清尘心中察觉不好,低声问道:“究竟是什么事?你竟这般难以开口?”
池方吐口气才说道:“有一事先前便该告知师兄,因姚青佟之伤,未来得及开口。过些日子,只怕我会离开,不知多久才会回来。”
“离开?”清尘大惊,“因何离开?”
“这些日子我屡屡出入玉关,姜寂早已有所察觉,我的身份怕不久将要暴露,届时我还是昆仑的叛徒,既回不得山门,也入不得魔教,可不是要消失些时日。”
听他语气,虽只是寥寥说说,清尘却知这身后怕还有旁的事。自己这个师弟,日后定会成就一番大事,如今一切由他,造化天定。
“你小心就好。”
池方这才出了玉关,入房门不久,便正面迎来一脸冰冷的姜寂。
见他来,池方丝毫不意外,反而笑道:“大将军这个时候怎有闲情来我这儿?”
姜寂的声音阴沉,眼里略有杀意:“这么晚了,你从何而来?方才又去了哪儿?”
“属下不知大将军在说些什么?大将军不妨挑明了些。”池方言语中竟还带着两分嘲讽。
登时姜寂便不爽起来,只是他压抑住怒火,咧开嘴笑着:“你不用激我,只需将本将军问你的事情一一说出来,不然的话可别怪本将军不客气。”
他右手清脆的打了一个响指,四周暗影瞬间把房间涌得满满当当,看着一个个黑巾遮面裹满全身的怪人,池方便知这就是传说中的玉卫。
啧啧,为了拿下他,姜寂这次还真是下足了手笔。
池方故作僵硬地坐在红木椅上,尴尬笑道:“大将军这是做什么?属下不过是因为长夜漫漫闲来无事,出门夜游罢了,不知大将军此举何意?莫不是在怀疑属下?”
“你少在这里装蒜!”姜寂并不多说,只拍了拍手,四处的玉卫直接将池方压在案几上,牢牢的控制住他的身体。
姜寂探出手,欲要摘下池方脸上的黄金遮。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那紧闭的房门,忽而被一阵寒风吹开。
“是谁?”姜寂厉声呵道。
“大将军深更半夜不好好休息调养,叫来一帮人在这儿做什么?”宿无欢的声音干净得犹如青山上的一汪泉水,清澈又凛冽。他手中的扇子徐徐推开,轻摇着。
姜寂狠狠瞪了他一眼:“本将军所作之事,莫不是还要向护法祭司来禀明?”
宿无欢轻轻一笑:“大将军言重了,大将军自然不必向本座禀明。本座只是提醒大将军,他是教主的人,为教主办事,没有教主的命令,大将军怎能轻易动他?莫不是在座诸位都未将教主放在眼中?”
“你放屁!”姜寂指着宿无欢的鼻子大骂,“本将军对教主的忠诚天地可鉴,倒是护法祭司这番阻拦本将军意欲何为?”
宿无欢的扇子遮住半张脸,看不全他脸上的神情,只是那弯弯的笑眼,如同少年平日里难以言表的开心模样,让人甚是不爽。
他呢喃地说着:“话虽如此,可大将军终究是违背了规矩,未向教主禀明就敢轻易动人,这样怕是不好吧!”
懒得与他纠缠,姜寂大手一挥,原本满满当当的玉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连气息也是清扫得一干二净。
姜寂虽放了池方,可与宿无欢的梁子也就此更深了。走出房门之前,他阴狠瞪了宿无欢一眼,咬牙切齿道:“你等着,无论是你还是他,本将军都会一一铲除干净!”
宿无欢身子站得笔直,甚至不曾看他一眼,姜寂的狂野与傲慢似乎与他毫无关系。
送走姜寂一干人等,他这才将池方拎了起来,见池方是有些狼狈,可面上却并不慌张,心道这孩子遇事竟愈发的冷静了。
他捏紧了手中的扇子,心下轻松了许多,日后就算离开一段时间,他也能够放心。
见池方坐好,宿无欢便也坐在他身侧,小声问道:“你方才就不怕?”
“怕什么?”池方冷冷瞥了一眼。
宿无欢肩头一松,轻笑道:“没什么,是我多管闲事了。”
池方也不接茬,过了片刻,盯着宿无欢手中的扇子才接着开口:“这些日子,你似乎一直握着扇子。”
宿无欢展开扇面,显摆着手上的宝物,这扇子的扇骨可都是万年妖物最纤细锋利的肋骨所致,坚韧异常,扇面上点缀着的灵石,皆是由他精挑细选,可是做了千把年才有了这么一柄,宝贝的很呢。
池方脸上有些嫌弃,鄙夷的说:“你不是素来最看不上这些身外之物,不以法器高低增自身实力,如今倒是离不开了。”
“哈哈,”宿无欢苦笑两声,才说,“你这小子懂什么?这可是宝贝中的宝贝,法器中的法器,便是你们昆仑的九节琉璃胆也不能与它相提并论。”
说着他狠戳池方额头,对池方那份嫌弃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池方白了他一眼,心下却想着这扇子除了通体雪白又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见夜深了,池方就要赶客,说自己身子疲倦,要休息了。
宿无欢哪里是轻易就范的?两人磨蹭了好一会儿,宿无欢才答应离开,临走前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了池方,不远后他将消失些时日,希望池方能够珍重自己,千万莫要受伤。
池方一时大惊,不想宿无欢竟与自己一样,惊骇之余,他索性将事情全盘说出,看着宿无欢惊讶的脸色,他心中只觉得好笑。
待宿无欢问起因何离开,可还未等池方开口,宿无欢已然明白过来。还能为什么别的?这一回若不是自己现身,池方绝不会如此轻易从姜寂手上脱身。
他看着池方,不由得失笑,这个机灵鬼儿脑子愈发的活了,便是连自己的退路也想好了。
他掩嘴轻笑,戳着池方的额头:“你想得到美,自己要逃命竟还想拖着本座与你一同亡命天涯?你凭什么认为本座会答应你?”
池方看着他,十分自信的说:“谁知道呢?反正你也要走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