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剑》广陵蛟

17、第十六回

　　死者三名，两女一男。
　　致命伤都只有一处，一剑封喉。
　　伤口连贯，凶手只出了一剑便杀了他们三人。
　　很快的一把剑。
　　伤口细如丝，薄如线。
　　是一把薄剑，很快的薄剑。
　　太阳已经下山了，残阳映在殷红之中，显得更加鲜艳。他检查着尸体，慢慢得出自己的结论。
　　从伤口的角度看，凶手是正手持剑，从正面进攻。死者三人的手都已经按在兵器上，他们正准备迎战，却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
　　玉佩不错，要不是祖师爷有规矩“红白不沾”，哎，可惜了。
　　“站住，别跑！”
　　“总算是追上来了。”他道：“我可不能让这帮家伙看见我，不然这三条人命又要算在我头上了。”说话间，那人已经没了踪影。
　　“大哥，咱们没追错方向吧。”
　　“错不了，眼看着他往这边跑的。”
　　“大哥又有尸体！”
　　“我们走到这已经越来越多了。”
　　“是不是他做的。”
　　“凶手是个用剑高手，剑招的风格不是他做派。”
　　“大哥你快看！”
　　带头白发的闻声看去，一人影刚刚落下，笑道：“果然没追错。老幺你留下来检查尸体，我们在前面镇子的‘悦来客栈’碰头。”说话时，已经只剩下最年轻的少年，其他人已经冲着那人影追出十几丈外。
　　难得居然没怀疑到我头上，这算是知己吗？他躲在树后苦笑着。心道：我且再看看这三具尸体。
　　那小捕快检查着尸体，习惯性得喃喃着，得出与他别无二致的结论。
　　“虽然武功最高的是中间的男人，但两旁的侍女也不是泛泛之辈。”年轻人道：“玉佩是上等的翡翠，花纹我虽然从没见过，但或许是证明他们身份的重要凭证了。我且先收起来，交与前辈看看。”说着，用一方白巾包了起来，便马上追了出去。
　　他从树后现身，盯着那具尸体看了良久。
　　果然是他们。
　　他的心里如此想到，脚下已经凌空数丈，眨眼的功夫不到，便已经没了人影。
　　再看到他时，已经在应城之中。
　　“大哥，动手吗？”
　　“别轻举妄动。”白发的低声道：“老三，你拿着我的令牌，下令封锁四城，只准进不准出。”
　　“是。”
　　“大哥，这小小县城怎得风云际会？”一人悄悄观察着周围的刀兵道。
　　“我只知道近来传言有柄不世神兵出世，某不是就在这。”
　　“倘若真是如此，咱们可不能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老四说的对，归根究底他不过是个梁上君子，手里也不曾有过命案。”白发道：“若真是那样，保护百姓免遭灾祸才是顶顶紧的事。”
　　又一人道：“可是大哥，若是追不回赃物，王爷那咱们也不好交差啊。”
　　“按我说的办，真交不了差，我一个人担着。”白发道：“先吃饭吧，大伙也都饿了。”说着动起筷子，一双秃鹰的眼睛片刻也不曾离开前桌的人影。心道：这时候老二在就好了。
　　前桌很干净，只有他一个人。上的饭菜也很干净，只有一碗阳春面，零零散散得撒着点葱花。他整个人也很干净，从头到脚纤尘不染，那握着筷子的手也很干净，似乎从没沾过任何脏的事情，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双手，是这群捕快围着团团转的所在。
　　“小二，一碗阳春面！”
　　老二！
　　进来的人说着，坐在了正对着他的最干净的一桌。这人一来，这桌最干净就不那么干净了。他就像是刚从地里干完农活一般，满是汗渍泥土。比忙忙碌碌的小二更脏上几分。“小二，这位客人的面钱和我的算在一起。”
　　那最干净的不见外道：“谢啦。”
　　“你这个人很干净，脸很干净，口袋比脸还要干净。”那最脏的人道：“我若是不来，你又要‘借’别人的钱来付账了吧。”
　　“还是你了解我。”
　　“小二，算账！”他们身后的一桌道。
　　“好嘞，爷您慢走。”
　　那最干净的人道：“他们似乎也很了解你。”
　　“当然。”
　　“可现在我已经吃完了，你的却还没上来。”
　　“这里是客栈，牙祭打完了当然可以走了。”
　　“那么我现在就要走了。”
　　“现在你也可以走了。”
　　“那我就走了。”
　　“走吧。”
　　最干净的人笑了笑，起身便走了出去，突然回头道：“对了，这的面汤不错”
　　正好，这时他的面也端了上来。他吹了吹，“吸溜”了一口急忙吐了舌头道：“好烫啊。不过味儿确实不错啊。”
　　最干净的人走出了客栈，最脏的人还在吃着面。
　　现在并没有人再跟着他，可他还是轻松不起来。“老伙计啊，你没事也不说请我喝酒，一有事，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当他走到城门下时，脚下的步子还是停了下来——城门封了，只能进，却不能出。门口还正站着个白发的公门。
　　“有没有什么不等到晚上的办法呢……”他自语着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这会儿我也不想动脑子了啊。”他打了个呵欠道：“哎？要不要走出去呢。”他笑着“好主意。”
　　可是天字一号的大贼要怎么走出城门呢？只要拿了他，轻轻松松就能换一辈子吃喝不愁的赏钱。
　　天字第一号的大贼当然走不出这城门，但是若是站岗的士卒就一定可以了。
　　所以现在他已经换了装，改了容，一溜小跑得赶了过去。
　　那白发见道：“你是来换岗的？”
　　“大人，小的方才闹肚子，就离开了一会儿。”
　　一旁站岗的也道：“大人，这是郑老幺，我们这最小的一个，错不了。”
　　白发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经意得扣住了他的琵琶骨露出了一丝凶光，转而笑道：“过去吧。”
　　“谢大人体谅。”他点头哈腰，站在了最不起眼的位置，白发扭过头，那个位置上的人，已经没了去向。
　　“你放他走了？”老二突然从他身旁冒了出来道。
　　“难道不是你让我放他走的吗？”白发道：“他的装束太干净了，一个天天站城门楼子的人，怎么可能会那么干净呢？他是明摆着要让我看出来。”
　　“他还会回来的。”
　　“我知道。”
　　老二道：“大哥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但是如果你说会，他就一定会回来。”白发笑了笑道。
　　那最干净的人出了城，便迈开八字步，踩着夜晚的颜色走向了北郊的山上。
　　那山上有一所茅庐，孙三的茅庐，那也是他要去的地方。
　　刚看到茅庐，他便停了停，歪着脑袋道：“不对，不对……”他喃喃着，然后又迈开了步子。刚到门口，便闻到一阵饭菜的香气。“这味道，应该是她来了吧。”
　　一进门，这人便道：“呦，厉害啊，我还想着，这三教九流都到了你的地盘，你会不会有事呢，没想到你这还挺滋润。”
　　“你那嘴早早晚晚有一天让人用针给缝上。”孙三道：“过来一起吃吧。”
　　他摆了摆手道：“没那福气啊。”
　　“本来也就不是给你做的。”白红练道。
　　孙三介绍说：“悦燕，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弹指空空。”
　　林悦燕一听，忙起身道：“原来是了空空，了前辈，晚辈失礼了。”
　　“这是……”
　　“你老相好的女儿，我知道。”
　　女孩儿听了心里顿时冒出一股火气，碍着孙三不好发作。
　　孙三笑着，牙根却已经咬在了一起“我就该先给你一巴掌。”
　　“哎，这可不对，我大老远的跑过来你不弄点好酒好菜，就给一巴掌啊。”
　　白红练道：“悦燕，他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别放在心上。”
　　林悦燕道：“哪里，悦燕毕竟是晚辈。”
　　“狗嘴里当然吐不出象牙。”刚说完，了空空陡然想起什么，懊悔着给了自己一巴掌“我这臭嘴啊，姑娘，我了空空给你赔礼了，千万别放心上。”
　　看着他脸上的红印，林悦燕心里的火也消了不少，笑着摇了摇头。
　　“他就这臭嘴欠收拾。”孙三打着圆场道：“别说没给你备酒菜啊。菜，红练亲手做的，酒，红练从西域带回来的，自己拿筷子。”
　　了空空坐在一边，用手支着头，瞥着眼睛看着桌上的美味道：“我还是喝我自己的白干吧，这饭菜不对我胃口啊。”
　　白红练全不在意，只是往他的碗里夹着：“你多吃点，他那酒你喝着伤身体。”
　　她说的不假，孙三的肠胃并不是很好，所以他很少喝酒，也就是她经手调过之后，他才能多喝一些。
　　“放心吧，我什么时候喝过他的酒。”
　　“切。”了空空道：“你自己不喝，可不是我没请你。”
　　“好好好，你请了。”孙三道：“怎么着，晚上住哪，我这可没房间了。”
　　“我也不跟男人一起睡。”了空空道：“我在客栈号下了，就是赶紧来看看你这出没出什么事。”
　　“我这能有什么事。”
　　“呦，你还不知道呢。”了空空道：“江湖上都传遍了‘不功剑’在应城，我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哦，这事儿啊。”孙三道：“放心吧，我这又没有‘不功剑’。”
　　“你没事儿也就行了，这阵子啊，白天我来你这，晚上我再回去。”
　　“那你不如在树上睡。”孙三道：“睡树上不是你的爱好吗？”
　　“嘿，你可真是我哥们儿，好嘛，我从京城大老远赶过来，一口水都没喝就让我睡树上。”
　　“我这情况你也看见了啊，我想留，但是我留不了啊。而且，这话有毛病。”孙三道：“不是我不让你喝啊，好酒好菜是你自己不吃，再说我说的也都是事实啊。”
　　“行……”了空空道：“还真都是实话。”
　　林悦燕心里帮孙三叫着好，只道：活该。
　　了空空突然皱起眉来，耸起自己的鼻子在他身上闻来闻去，坏笑道：“老孙，身上这脂粉味什么情况啊。”
　　“嗯？”孙三道：“有么？”
　　了空空一脸嫌弃道：“还有么，自己闻闻，就差从脂粉堆里爬出来了吧。”
　　孙三笑着，也不说话。
　　了空空耳语道：“哎，说说，你这不食人间烟火的东西不会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说着，瞥了眼林悦燕。
　　女孩儿见他看着自己，便立马生出一股厌恶。
　　孙三低声道：“你再胡说我真把你嘴撕了。”
　　“不是啊。”了空空恍然道：“哦~该不会是小妖女吃了唐僧肉吧。”
　　“对啊。”白红练毫不避讳道：“所以赶紧给我们准备贺礼吧。”
　　“呦，这可是好事儿，当浮一大白！”
　　“进门儿到现在，你可算说了句人话。”
　　“来来来，干了。”了空空举起自己的葫芦道。
　　“干了。”
　　孙三也拿起了酒杯，林悦燕的心里像是打了个结，可还是跟着举了起来。
　　了空空往自己的嘴里大口大口灌着，目中的余光却把林悦燕的小迟疑收进了眼底。饮罢，笑道：“啊，爽。”
　　“对了，我的飞鸽传书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
　　“怎么样？”
　　了空空摇了摇头道：“我接到你传书的第二天就准备去查的，可是……”他想了想，还是起身道：“借一步说话。”
　　孙三道：“就在这说吧，没事。”
　　“行，那我就说了啊。”了空空道：“我本来想去查的，可是当天就听到‘不功剑’的风声，就急急忙忙过来了，我料想，应该和你猜的差不多。”
　　“这样啊……”
　　“好啦，你现在没事我也放心了。”了空空晃了晃葫芦道：“酒也没了，走啦，明早再来看你。哎，可别被人下了黑手啊。”
　　“乌鸦嘴。”白红练道。
　　“好好好，我乌鸦嘴。”了空空道：“走啦。”
　　话音落地，他便走了出去。
　　“世叔，他说的事……”
　　孙三笑道：“没事，就是猜猜我会不会死。”
　　“然后呢？”白红练道。女孩儿的心也一下子揪了起来。
　　孙长风笑着，看着她们的模样，吸了口气道：“我不会死，更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