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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此日无事。 ...


  •   近日里,京中没甚新鲜事,风平浪静。

      本来明月楼的事成,婠婠便可放松下来,但她一直蔫蔫儿的,心中不得劲儿。

      六月已过,七月伊始。正是盛夏时节,但天越城的天气依旧如春日一般风和日丽,温暖怡人。这是被无数人夸赞过的四季如春,婠婠也曾向往过,到如今却十分不适应。她习惯了冬有飞雪夏有艳阳,习惯了草木繁茵在六月。若不热得满头大汗寝衣湿透,那还算是夏天吗?

      丹青理解不了这种凡人的惆怅,热的时候闹着要乘凉,不热的时候又要去找晒,简直脑子有病!不过她心软,虽然不理解,却有法子帮忙。“离此地数百里有一座城,座落在淮水分支清河旁边,名唤上河清城。那里有个莲庄,庄里荷叶连天一碧万顷,红莲妖娆堪称绝色。”

      婠婠眨眨眼,脸上又带上了甜腻腻的笑容,又软又糯的叫了声丹青,两只手缠上她的胳膊,一摇,又摇~

      丹青抬眸一笑,道:“我看你前世今生都在刺绣上颇有天分,却不曾见过你的画,去作幅画来我瞧瞧。”婠婠蹙眉:“画画?我不曾学过啊,看我作画干甚?而且在你面前画画,那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吗?”

      空气刹那安静。

      婠婠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收回手,满眼狐疑上下扫视丹青,问道:“你为什么忽然想看我作画?看上我了,想收我为徒?”丹青哑口无言,睫毛颤了颤,还没想好措辞,婠婠就立刻抓住把柄似的,凑近了直盯着她眼睛。

      十六岁的小姑娘仰头观察七百岁的仙女的眼睛,意图看出点什么秘密!七百岁的仙女顺手挥出一道白光,淡淡光芒笼罩在小姑娘身上。丹青板着脸说:“你刚才是在做梦!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跟那些人交待一下,我们早饭后出发。”

      七百岁的仙女道行高深,夜色飘然离去。

      这夜一场急雨,浇醒山川河塘。

      次日鸡鸣的时候婠婠起身,窗外叶润花娇,檐下和栏杆都挂了水珠,地面也是半干半湿。清词一早便收拾稳妥忙着要出门,婠婠赶着时间跟她交待要离开几天,有事她全权做主,如此一番简单辞别后,她戴着帷帽出门了。

      出城时红日将将从背后升起,霞光万丈,红云漫天,沿街的香花妖娆,引来粉蝶翩翩飞舞。夏日,最是生机勃勃。

      草木丰茂的大道边,茶棚里水正滚,热气蒸腾。丹青坐在茶棚一角,她白衣欲仙,绘着泼墨山水,闭目坐在那里好似正在养神。婠婠往桌边一坐,饮了口茶润嗓,低声问道:“我们怎么走啊?你一个仙术把我变过去,还是带我飞过去?”

      丹青睁眼,却不说话,反而往天上看去,婠婠随着她看,雨后晴空如洗,天空蓝得澄澈且悠远。红日刚从东方山的边际爬上来,朵朵红云沿着它次第铺开,漫天阳光层层渐染,朝霞美得像是祥瑞。

      “你看天上的云,像什么?”丹青指尖点了点东方。婠婠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无法回答。但是丹青又一本正经等着她回答,她干脆瞎说:“像百花齐放?万马奔腾?”

      “……”

      丹青默了片刻,抿茶。野茶别有一番清趣,芳香绕舌,久久不散。吐了一口浊气,丹青起身道:“今日良辰东君嫁女,那是彩云铺路,正在送别呢。”

      茶棚外是大道,人来人往,多在为生计奔走。那些商人结队来往南北,擦肩而过时,还有头发卷卷的外族少女一脸惊艳地看向两人。

      婠婠觉得不太对,看看那少女又低头看看自己,忽然疑惑:“我昨天怎么睡着的,头发都没解开?难怪今天起床时头皮特别疼,头发还卷卷曲曲的,要不是有帷帽能挡挡,我都出不了门了!”丹青闻言挑开她的纱帷看了眼,果然,一头秀发全都散着,只在两耳边各挑了一束松松绑在脑后,显得正面还算整齐。又用了精致可爱的银白额饰压发,留出一颗漂亮的宝石悬在额前,让打扮看起来不算简陋。

      她很适合这样的打扮,简单又可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而不是活了两辈子都找不到乐趣的老鬼。

      虽然这么想着,但难免心头一虚。丹青收回手道:“我们上山去。”

      婠婠猜她是要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去,好施展法术,兴冲冲地提剑走在前面。也不负她所望,一刻钟后,山中无人处,一只巨大的黄鹤载着两人冲天而去,直入九重云霄。

      九天之上彩云漫漫,仙音渺渺,喜乐飘荡,然而凡人无缘倾听。

      人世间熙熙攘攘,繁华热闹,烟火迷离,天人亦无缘瞧见。

      万里河山在脚下铺展,山川入画,芳菲无涯。人间城池迅速远了,淡了,旭日东升,却第一次升在脚下,地上万物众生皆被披上了明光,或被投下了暗影。唯有天风,无色无味,无影无形,却浩荡地催动云山雾海在翻涌,薄雾打卷时汇聚成了流云,在四周,在身下,她触手的云朵和梦里一样湿冷。

      云间黄鹤一声清啼,声音清越响亮,传递了很远很远。婠婠的帷帽已被风掀开,她的眼睛明亮又迷惘,注视着这个世间,干净得像初生的雏鸟,一时闭上,一时又睁开。

      ——

      离她很远的人间,十里溪,清和药坊。

      雪白的花苞绽满青藤,藤梢墨绿,攀爬满整片院墙,艳阳照过来,映出一片碎影流光的绿。

      浅碧衣裳的少女在绿影间挽了袖,照着阳光细细查验自己的两只手腕。右手边,肌肤白皙水嫩,光滑细腻;左手边瞧着却仿佛有些晶莹剔透,迎光闪耀。她抬手凑近了看,还贴着脸蹭了一下,肌肤无褶无痕,滑嫩如凝脂,细腻若玉石!

      “天呐……哈哈,成功了!我做的凝脂膏成功了!”少女欢呼雀跃,拎着裙子往外院跑了。

      院外盛夏的阳光,如泼如洒,灿烂缤纷。世人还在为各种各样的愿望和目地努力,奋斗。

      点墨楼上今昔人声沸腾,恰逢一月一回的文会雅斗。这文会素来是由京中有名的才子名士轮流主持,偏偏今日,名满大庆的少年将军百里策来闹场了——他一个武将,跑来文会要当主会人,可不就是闹场?

      少年儿郎胸有热血,对行兵打仗保家卫国的百里将军是很佩服推崇的,但百里将军要来砸文人的场子,那就戳中了这群学子文士的死穴了,个个眼里都要有刀子飞出来了。

      可百里策毫不在意,径自坐在主位上,俊颜含笑,巍然不动。不过也是,动什么动?策老大他局势稳啊,自己文武双全,手下还有一帮小弟,文才武才偏才啥都有,哪会怕这一屋子书生?

      “诸位,今日想带兄弟姐妹们玩儿个游戏,家里人不够,看到这里热闹,就过来了。”

      人群里一阵唾弃,“我们这是文会,这场合哪里是你一个武将能玩儿的地方?”

      “将军你战场杀敌的游戏,我们可配合不起!”

      “我们吟诗作画,捻弦运笔的乐趣,百里将军怕是体会不到!”

      “咳咳——”眼见群情激愤,涂三姐她先上前清了清嗓子,微笑着四周环视。待众人目光都看了过来,她扬眉一笑,声娇音脆。“扰了诸位雅兴实在抱歉,不过如今我们人已至此,诸位就不想听听,是要玩儿个什么游戏吗?”她笑容明亮,声音悦耳,那些年轻学子听完话,倒是生出来几分好奇,但还是有人一脸不忿。

      百里策那边便又出来一个男子,他大家倒识得,李阁老家的小五郎,单名璞。李五郎立在涂三姐身侧一步之外,对众人抬手行了礼,道:“诸位有礼了。今日找过来实在无奈,这游戏若非才学出众者,玩儿起来就没意思。大家都是大庆的青年才俊,这游戏一起玩才合适。”

      他说着笑了笑,众人听他一言,心里倒是妥帖了几分,又是自得,又是好奇。更有心思灵活的,便怀疑百里策这厮是仗打完了,想借游戏的名头来制霸京城,一面听着李璞说游戏规则,一面偷偷打量百里策。百里策手拿茶盖,百无聊赖般一下一下别着浮沫,随意地把那些窥探目光看了回去,面上淡然,心里却不知翻动着什么心思。

      这一天,点墨楼热闹得几乎要把房顶掀掉。百里将军带着一群纨绔来跟一群学子文人比拼君子六艺的消息传遍越京,无数人出门来看热闹。喝彩叫阵的声音连绵不绝,此起彼伏。不知不觉中,便有几个失败的,老老实实被捉走了。人群都在欢笑,还以为要带走捉弄他们,不仅不伸手拦,还满脸同情地摆手说等你回来。

      黄昏,便有几位大人到将军府去领人,却被管家请去了正厅,直待到天黑宵禁前才赶回去。

      借着类似的游戏比赛或是雅集礼会,明里暗里各种因由方式,他把大半文臣约见了一遍,验证了一个隐没七年,不为人知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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