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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千寻色 ...


  •   流光之死,罪不在长乐。因为清楚这个事实,所以那些证据确凿便显得十分可笑。

      百里流光——那个受到所有人喜爱的小妹妹,在别人的记忆里或许已经模糊,变成一个虚无的名词定义,他却还记得她一颦一笑,记得她吃糖糕时高兴得眯起的眼睛。

      长乐也记得。

      他们俩身上还带着一模一样的小小玉牌,都是流光送的,刻写了名字,一人一个。

      这一场会面两人都不愉快,旧忧添新愁,回忆又因世事无常,年岁已久而倍感沉痛。聊到最后,几乎只能交换了朝堂信息后,冷淡收场。

      百里策不想回去,他找了个地方去喝酒。

      ——

      纨绔子弟,知纨绔事。

      北街老店换了掌柜,今年的新酒不如往年醇厚,西市的一家古玩店被太史家的小公子下套坑了,四处在打点求救。古玩店背后两条街外是柳河,河畔立着百媚楼和千寻色,乃是京中男倌女娼之首。人言百媚楼的姑娘百媚生香,一笑忘忧,而千寻色却相反,他们走的清雅路子,明明是做皮肉生意,男倌却比许多纨绔子弟都更儒雅有礼,气质出众。

      前些日子听说千寻色来了批新人,其中一个眉眼干净,瞧着有几分像齐晟齐相爷,便有一群纨绔私底下兴致勃勃地约好了,挂牌接客那天要一起去围观。然而还没等大家去瞧个热闹,那人就没了。

      你问怎么没的?不知道啊,反正就是没了,找不出来了。

      一群纨绔子弟大叫可惜,有个小厮见状便小声说道:“似曾见过齐凯公子的随从来过。”

      齐凯是谁?是齐晟的独子,是与纨绔子弟相对的那群青年才俊里头等人物。他看不过去那是理所当然,大家也不好找上门去要人,不由便抱怨:“我们也只是听了个风声,他怎地连人都弄走了?”

      “这风月之地的事,齐大才子怎么比我们还消息灵通?怕是平日里的正经模样都是装的!”

      “不过他都出手了,也不知道那小倌到底有多像他爹,兴许里边儿还有点儿什么别的事呢!”一个小郎君道。边说边握着美人的手喝了口酒,却刚入口便喷了回去。“这酒什么味儿啊?比马尿都难喝!”

      “哈哈哈哈哈……”

      一群纨绔子弟笑得东歪西倒。

      旁边伺候酒菜的男倌无奈道:“小郎君你且忍一忍吧,陈家酒铺倒闭了,酿酒方子也不知道被谁偷摸地给买走了。现下这酒啊,是我们楼主自己酿的,多喝几口就能尝出味儿了!”

      “老陈家的好酒是没有了,也不知道楼主什么时候能找到新的酒家。”

      话题便往它处去了。

      千寻色的楼主绕过这间房,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有一片阳光投下来,栏外是绿意盎然充满生机的花圃。他直走到那一片明光面前,却倏然转身进了一道不起眼的小门,消失了。

      小院里的人在写字,运笔如刀,铁画银钩,袁谦走近时,恰好他写完搁笔。

      楼主扫了一眼,道:“满纸戾气,藏都藏不住。”

      “哎——”百里策哀叹一声,啪地一下倒在袁谦肩头,“二哥,我头疼!”

      袁谦顿了顿,抬手拍了拍他的头。“长大了啊阿策,比哥哥都高了。”百里策闻言脑袋在他的肩上转了个圈,忽然站直:“真的!哈哈哈,二哥,我不仅高了,英俊了,现在还当大将军了!”

      袁谦上下打量他一遍:“是,小魔王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嘿,我现在一眼看过去基本只能看到一片脑门儿或头发,看人得低头打量。”百里策说着把袁谦按到椅子上坐下。“二哥身子如何?”

      “尚可。”

      百里策分明察觉到他说话时有一刻暗暗屏息,似乎在忍耐疼痛。他显见的是身子不好,头发细软干躁,面庞苍白缺少血色,身姿更是清瘦至极。

      “我离京时二哥是我们这群人里最高的一个……”百里策抿了抿唇。“那时候二哥……”

      袁家当年也是名门,袁谦读书上天赋极好,但袁家主母是他继母,明里暗里地引着他跟那些纨绔少年一起玩耍嬉戏,荒废学业。但是袁谦跟那群人合不来,误打误地撞上了百里策的船,成为好友。

      袁谦是一起玩的同伴里年纪最大的,那时他儒雅温润,会少年心性跟着他一起玩闹一起闯祸,也会行兄长责劝他认真读书教他道理。

      “离京的时候若不是二哥派人偷偷跟上我,保护我一路到了边关,百里策活不到今天。”百里策说话时背对着袁谦,他伸手把一旁的香炉揭开,把刚刚那幅字丢进去,好半天,那火星才燃起来,把字烧作灰烬。

      袁谦在背后长长舒了一口气,趁他没回头赶紧拭去额角疼出来的细汗,露出一个轻松和蔼的兄长的笑容。桌上的茶还热,他饮了一口,温和道:“那些是应该的,不必再提。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战场凶险,你又年幼,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百里策摇摇头,蹲下来按他的腿。

      “要享多大福,就要吃多大的苦,应该的。二哥,当年的事君妹妹他们都说不清楚,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袁谦看着瘦,按上去才知道更瘦,而且腿上的肌肉十分僵硬。百里策在几个穴位上按了一遍,疼得他汗水透衣。

      他哑着嗓子说:“当年我被打断了手脚,丢在街头,幸亏千寻色的楼主捡了我回去精心医治,现在勉强有个人样。”

      袁谦嗓音变了,低沉沙哑,透着一股勾人的风情,完全没有过去的清亮。就连以前清俊的相貌如今也变成清丽,儒雅温润更是被现世打熬得一丝不剩,满身风尘,眼光清冷。声音,容貌、仪态,与记忆里判若两人。

      百里策深吸一口气,忍下了怒意,温声问:“那些仇人呢?”

      “有个宗室……动不了……其它全没了。”袁谦手抖得握不住茶杯,他带着哭音低声道:“阿策……腿要废了。”

      百里策放轻了力道,给他按摩肌肉,又问道:“那楼主呢?”

      “楼主……五年前没了,如今我便是楼主。”袁谦按住百里策的手,一用力,颤抖着站了起来,百里策也顺势起身,扶着他。只见袁谦整了整衣衫,往身后的小楼指道:“叙旧就到这里吧,我知道你如今有许多事要忙。给你准备了些东西……扶我过去。”

      “自从君妹妹他们发现我是楼主后,千寻色就被他们护着了,也没人敢找麻烦。日子松快了,我便开始查一点旧事,大概是你和长乐不在,那些人便防备松懈了,被我顺藤摸瓜找到许多东西。只是闻昭那人性子软,又太光明磊落,这些证据交给他我不放心,干脆全都给藏起来了。”

      君妹妹一个小娘子,怎么发现的男倌楼里的袁二哥?怕是中间还有些不好的变故。百里策心中思忖着,搀扶着袁谦一步步向楼上走去。

      小楼里,袁谦毫不避讳地打开了密室。里面杂乱地堆了许多值钱宝物,还有一些书册,但他摆摆手道:“这些都是来掩人耳目的。”走到里间一个角落,此处放了一个黄金打造的莲架,花叶妖娆,托举明珠,光华绽放。

      袁谦把花枝扭转,从角落处弹开一个暗格,那里面才是真正藏的东西。

      “东西有三份,第一样是当年的一些真相,第二样是我搜集的这些年来,那些朝廷官员做的恶和一部分证据。还有第三份,”袁谦笑了笑,脸色被明珠照出几分诡异阴森。“能给你们清扫不少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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