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我的小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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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楼以堪称恐怖速度响彻京城时，朝堂情势却随着武将的相继归京，开始微妙起来。
大庆传承多年，总的来说算是国泰民安。安稳久了，军事上自然而然的，就有了松懈，再加上连着两位帝王都不是锐意开拓的人，武将便更是像养着玩儿了。文/强武弱，持之以久。而军事武力弱了，对四周小国的威慑也就小了。日久天长的，原本安分的边陲小国开始不时来边境打打秋风。
当今没有王子，只有一位金枝玉叶，国祚传承之事成谜，朝臣不安，外邦窃喜。他们窃喜的方式就是，烧杀抢掠越来越多。
于是武将又用起来了。然而，知名将领年华老去，相继作古，年轻一辈又多是学文，武将青黄不接，难当重任！幸好，西、北战争虽然打得艰难，缓慢，但终是赢了。
北有长乐公主率领白马军，砍下狄国王子人头，大获全胜。西有百里策用兵如神，踏破戎人王廷。
文臣武将，权势地位，让两个阵营天生对立，而家与国，又让他们相互依存。文武以外，还有君臣，国家权柄归属何人？一个女子？众人都在观望，虽然礼教传统对女子的约束越来越重，但万事皆有可能。长乐公主与百里策青梅竹马，关系亲近，两人若是联手，那个位置不是不可能……
那些催长乐婚事的人忽然安静了。
长乐约了百里策喝酒。
京郊的飞鹤山此时正值好时节，鲜花漫山缤纷多彩，野果满梢可爱喜人。还有肥嘟嘟的兔子狐狸，白天就敢在路上跑，间或有白鹤从深翠茂密的林间飞到江边，一起一落，便见爪子上挂了一条肥鱼。
山上树密，路陡，游人鲜少上山，多少在底下泛舟。唯有酒家娘子，夏秋之时会上山采果来酿酒卖，购买者甚多。
长乐着人买了她的酒，等百里策来了一同带着上了小船。山间的风清爽，徐徐拂来。百里策对她微微一笑，有种春暖花开般的暖意。长乐一向沉稳的表情立刻便柔和了，轻笑着叫策哥哥。
“七年没听你这么叫了，小公主。”百里策笑道，“可算是有时间跟你喝酒聊天儿了，这些日子可累坏我了！”说着他毫不见外地进船，靠坐在软垫上，水声和远来的鸟鸣交杂在一起，舒适又安逸。
小舟离了岸。
百里策倒了满满两大杯酒，自己捧了一杯慢慢品着。“味道还是没变啊，好喝！”长乐拿起另一杯尝了尝，蹙眉道：“太甜了……我竟有些喝不惯了。”
“你若还是那个娇滴滴的小公主，必然是不怕甜的。”百里策饮尽了，淡淡对她说。长乐坦然回视，也打量着他，淡淡地说：“当年策哥哥的眼睛永远是明亮有光，温暖有神的，如今我却能看到疲惫冷漠了。”
谁都不能长似少年时，哪怕面容还生嫩，心却已经成熟。
相互注视了半晌，相互俱是霁月清风般安定淡然的神色，于是不知是谁先笑了，两人笑成一团。
百里策又给她添一杯酒，问道：“三年前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会上战场？”
“你不也去了嘛，干嘛这副语气问我。这么多年，我也不是那个娇滴滴的小妹妹了。要揽权，要夺势，当然要做些功绩出来才行。”
“揽权夺势做什么不行？你瞒天过海连状元都考上了，那帮老臣都不敢对你妄语，入朝做事对你来说有什么难的？而且，正是因为我去了战场，所以我必须知道你上战场的原因！”
百里策的声音和目光一样严厉。长乐低下头，抿了口酒，甜味占领了全部味觉。她说道：“当年北方狄族忽然发兵，十万火急的军情传到大殿，环顾群臣，却无人敢站出来领兵。当真是太平久了，老虎都没了爪牙。
那传令兵口吐白沫瘫倒在地，立即就被人搀下去。我那时看着地上的白沫汗滴，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与其在朝堂里不尴不尬地领个闲职，倒不如到战场上为国出力！”
百里策听得凝眉，脑中蓦然闪过一桩旧事。“幼时我们逛天越城，你听到那群秀才娘子在说什么小生不才，小女子不才，你当时对我说了一句话。”
长乐轻笑，开口道：“女子不才，以兵戈为荆钗。”
“丈夫不才，竟画地以为天下。”百里策扯扯嘴角，“你虽金枝玉叶地长大，却自小想法特异，常怀忧虑，人生何必如此自苦。”
长乐还是浅笑，语气却很坚定：“策哥哥，当日你不在，有些话我想再说一遍给你听。素虽不才，但愿以白马之军，踏平敌寇。还天地以清明，还百姓以人和。我誓要河山于此，否极泰来！”
百里策挑眉：“否极泰来？你这是决定了。”
诚然大齐国力衰退，颇有动荡，但绝担不上一个否极二字。长乐的话外之音是，自己已经否极，如今决定要改天换日，重振旗鼓。百里策慢慢咽下酒，在心中思虑。
长乐主动给他添了酒，问道：“当年流光陪我在宫中读书，有些事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哥哥？”
百里策一顿。
流光……边城百里，寒月流光。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流光的名字了。百里策目光飘向两面，青山倒影，风波粼粼。流光离去已经七年了，入了秋，便是第八个年头。
他忽然从水里捞起一朵红花，指腹大小，柔嫩美艳。许是被风从枝头吹落，在水面飘摇。
百里流光当年七岁，入宫当公主的伴读。宫中规矩严明，公主打小庄重，到流光进宫后，因活泼开朗，广受喜爱。甚至有一天他回家时，看到妹妹领回来了一个更小的妹妹，询问之后才知，那是公主素。
百里策灌了一杯酒，端看着长乐。
“那时候，教我们文史的是斐太傅。有一次我落下了一块砚，流光陪我回去找，却在门口听见太傅在和侍从说话。”
太傅说：“公主如此聪慧灵性，端庄持重，颇有几分咱们开国高祖的风范，可惜了，投了个女儿身……”侍从附和他：“是啊，可惜是个女儿啊！”
太傅背着手低叹了口气：“国无长子，帝无儿孙，让人如何不操心大庆的国祚啊……”
流光当时吓得脸都白了，握着长乐的手唤她。长乐疾走回宫，撵了宫女，两个小女娃趴在被窝里哭。长乐哑着嗓子问：“国无长子，帝无儿孙……那我是什么？我不是父皇的孩子吗？我让国家后继无人了吗？”
流光搂着她的肩膀，还没想到话来安慰她，就听长乐恨恨地说：“吾乃帝王长女，公主之尊！这群人……这群人，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心服口服，为我效命！”
“咚——”有白鹤掠过，在江中抓了鱼飞离。
“你从小刻苦，事事都要做到最好，流光也拼了命的帮你……原来是这个缘故。”百里策看着她，目光疼惜。叹了口气，他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头，柔声说道，“这么多年你辛苦啦，小公主。”
长乐眼睛有些酸，她低头，压住那些小女儿的情态。
“不辛苦。我吃的苦，将来都要偿还的。策哥哥，你如今是个什么打算？”
“首先……要报个仇。”百里策斟酒，酒液急急不断，他却一派淡然。
人们口中传说的，阴山公子如梅在雪，如云破月，那些意象都太冷清，长乐见过的他永远是宛如春暖花开，笑意融融。
此刻他不说话，面色淡然，却忽然就有冷意透出来。那长眉低敛，似料峭雪山。
水声停，杯满。长乐捧着那杯酒，不着急饮，等待百里策接下来的话。
“他们告诉我，所有证据查到最后，都是你，是罪魁祸首。”
长乐心中一沉，口中残余的酒意都化作一片苦涩。那些事回忆起来，已经是永安年间的事了。
永安三年，百里世家幼女百里流光被送入宫，陪伴当今唯一的公主殿下读书，其人纯真可爱，受到宫中无数人的喜爱。
永安七年，公主出宫游玩，百里流光同行，路遇贼匪，流光护主而亡。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我的小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