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央》抖腿抖得地都颤

12、Section 12

　　“一瞬间天黑了，整个城门、不，整个広祁镇的天空，都成了紫黑色。我在尸堆里寻找宁海哥哥，但是只找到这把剑，连他的衣服、挂饰都没有找到。我认为他不可能凭空消失不见，就又去找，去了青木林，去了南面的沙漠……我再回到赫连家，就……”群青有些哽咽，宁歌也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符箓门之所以在这一天下手，是因为前一天赫连家的弟子选拔刚刚结束，宁海手下将士们的情报也是准确的，赫连家只选了极少一部分，剩下的年轻术士有两条路：一是再修炼一年，明年继续参加选拔；当然还有更快的众望所归之举，那就是选择归入符箓门。

　　就这样，实力大涨的符箓门先是设计让穆家少主穆昀昕继任中洲主祭一职，又在中洲控制不到的広祁北地将赫连家一举击溃。

　　而赫连家这边查出了赫连云霄试图用符箓门的取血之术，在赫连家，无论任何情况不可使用。血液乃先人之源，这是对人性的不敬。云霄被逐出赫连家的时候，未露愠色。他所希冀的，正是和杉时一起过上布衣生活，至于赫连家大弟子的称号，他从未留恋过。

　　老家主没有撑过这个节骨眼，赫连家上下乱成一团，群青蓬头垢面地从沙漠回来，却被指责与中洲将士私通，帮助逆党取得统治权。继云霄后第二个被逐出赫连门。

　　弟子们的指责不无道理，在符箓门洗劫赫连门的时候，两个术法最高阶的门徒并没有参与保卫之战。群青在城外找他的宁海哥哥，而云霄在青木林的后山用收集到的血液，提取其中带有的记忆成分，凝成珠子，保住杉时的魂灵。然而弟子们错了，此二人走后，他们竞争族长的难度是小了一些，但失去了这两个人，赫连家的实力也大大减弱，若是再有符箓门的人纠缠，也不是那么好对付。

　　不过中洲与赫连家的梁子，可是结下了……

　　宁歌记得那个秋天，走投无路的群青来到道玖乡的申屠门，一来是打听宁海的下落，万一他曾回来过，便是万幸；二来可以暂时避避风头，符箓门这种刚刚兴起、根基不稳的帮派，是没有理由骚扰开国世家申屠家的。

　　宁歌也记得迎群青进门的是分家弟弟成海。

　　“那你有问过成海吗？”

　　“我……他……”群青有些局促不安。也罢，宁歌知道三弟是什么样的品行，估计没少给群青惹麻烦。

　　成海还叫“申屠栖”的时候，某个新年，他画了一幅画，里面有个“福”字，贴在院墙上。宁歌看见了，告诉他画得挺好的，只是“福”字不是“衤”旁而是“礻”旁。他就生气了，把画撕下来，说了什么宁歌已经记不得，大意是“你要是说我画的不好，我可以用不同人审美不同来反驳你；但你要说字写错了，我没法反驳，就是在跟我对着干。”

　　这小子的叛逆期就这么火急火燎地开始了，虽然只比宁歌小两岁，但他毕竟是哥哥，必须要教导他……这时候宁歌就想，如果大哥还在的话，会怎样跟他说……一定会比他好很多吧。

　　宁歌以前可能会有些讨厌群青，要不是他，大哥就不会……哎，但是见到群青，却又讨厌不起来。成海的性格也有些扭曲，不知道是不是大哥失踪造成的。

　　群青听了宁歌的话，叹了口气，似是要说些什么，却难以开口，又咽了回去。

　　“群青，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说吧。没关系的，海晴这小子也可以给咱出点‘馊主意’！”宁歌有些着急，但也知道群青有着难言之隐。

　　于是群青点点头，站起身，挥起袖子，他决定用幻术重现当时的场景。

　　三人从中洲的房间一下子转到了申屠家的卧房，那是几年前三弟成海安顿群青的地方。“小群青”正趴在床榻上，在中洲岛的地图上勾画。哪些是已经找过的地方、哪些是目标地、哪些是可以藏身的地方……他打算休息半个月，再次踏上寻找宁海哥哥的道路。

　　这时门被推开了，来者正是三弟成海。

　　群青不知他这么晚是要来做什么，他整理衣物，起身坐正：“成海弟弟找我有事吗？”

　　“叫‘成海’我不喜欢，你就叫我‘小栖’吧！”成海笑着走得更近，直接坐在了群青身旁。群青一惊，往左挪开半米的距离。“群青不要见外嘛，久闻你们巫术之乡，可否帮我算算鬼神之道啊？再次也要算算桃花运吧！”

　　“……未尽人事 焉知鬼事？我们的巫术是用来治人心病的。”

　　“心病啊，我也有！”成海笑容诡异，凑得更近了，“在这之前，不知可否叫你‘灰儿’啊？可爱的灰儿哥哥？”成海依旧笑着。

　　“……我与你大哥同岁，这样叫不太好吧。”群青扭头。

　　“嗯，那好，就听你的！群青哥哥当真是比女人耐看得多，肤如凝脂，身量也蛮娇小，难怪大哥喜欢得难舍难分。”

　　“……别这样讲。”群青有些发窘，提到宁海，不争气地红了脸，“你找我何事？没事的话我可要睡了。”

　　群青以为这“逐客令”已经足够明显，不料这家伙更是不要脸：“既是哥哥想睡了，那就一起吧！”言罢熄了烛，扑上来：“别再执着于大哥那个榆木脑袋啦，保守得不行……就让我来好好‘安慰’你，怎么样？”

　　身上那人语气轻佻，群青一阵恶寒：“恕不奉陪！”

　　他甩了个术法脱身，顺着长廊奔出去，不料一个衣着华丽、举止轻佻的女人迎面而来：“哟，这是赫连家的小公子吧？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了？穿成这个叫花子样，露给谁看呐？我看你在広祁镇的街市、缠着我未婚夫的时候，穿的不是花枝招展的嘛！”

　　群青立刻认出这是穆家的二女儿，现任主祭的妹妹穆芸欣。原来赫连家的覆灭，也有她一份“功劳”。只是这未婚妻的事，宁海从未提起。可能他早就想好了，要带群青回中洲，然后休了这个女人吧。

　　而现在，群青无法反驳，他什么也没有了。门第、爱人，甚至一个安身之处，什么都没有。他的所有财产，大概就是一张地图、一个挂在身上的水壶兼饭筒，还有宁海给的那件用香木盒装的锦织。从这个女人口中得知，这是申屠家嫡长子的定情信物，也就是说，原本是属于这个女人的东西。

　　他没打算把锦织还给她，行了个礼，匆忙向前跑去。他根本不知道向哪里跑，这么大的申屠家、这么多的连廊，就连出了门之后，这么大的一座海岛，都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这时结束晚训练的宁歌回来了，群青扑了个正着。“群青哥，怎么还没睡？在外面瞎跑，大哥知道了肯定会揍我的！是不是成海那个犊子又闹你了？他说的话你别听，让你帮忙拿东西你也别管他，他急着用了自己会去拿……”

　　群青安安静静的听着，听宁歌把成海干过的坏事数了个遍。他轻拍他的背，群青的心里腾起了“宁海一定会回来”的希望……

　　宁歌和海晴看完了这段“故事回放”，申屠家的二哥已经气得不行：“我草他二大爷的！成海这犊子！！！等我见了他，非打断他一条腿不可……成海这辈子算是成不了宁海了，武功那么废，既立不了大功，又……立不了大功就想用别的方法‘变成宁海’吗？竟敢调戏群青？！”

　　“先别生气。”旁边的二人异口同声。海晴发现了这段幻象中的端倪，“小群青”离开后，穆芸欣脱掉外罩，进了同一间卧房。

　　“宁歌，其实我想告诉你，并不是传言，你未婚妻早在这之前，应该就已经和你三弟……”群青面露难色。

　　“我草他个……！啊，我不能草他祖宗十八代，毕竟那也是我祖宗。被群青拒绝了，又他妈勾引我未婚妻？不对，之前，那应该还是大哥的未婚妻！成海这王八犊子……”

　　“好了宁歌，你先别气这个，我是想告诉你，你们申屠分家，似乎也归于符箓门了，因为我在成海身上看到了这个。”群青拂动衣袖。

　　幻象中，成海腰带上系着的瓶里装着类似于蔬菜种子的东西，据群青所说，这是巫术凝珠子的一种，露置在空气中，会让吸入气息的人一遍遍回想曾经的梦魇，包括现实中折磨人的回忆，而逐渐崩溃。

　　“凝珠子不光有赫连家用的救人的解药，也有云霄用的血凝珠，通过拼接原主杉时与每个人的回忆，来复原灵魂。在赫连家的巫术传统中，人是由肉身和记忆组成的，而并非灵魂。说到底，西方传入的灵魂包括巫术中的记忆、人格、相性等，但对于一个真实的人来说，什么样的记忆、经历，也就决定了人格等多重要素。”群青解答道，“珠子是一种操纵记忆的手段，有好有坏。珠子的外表看不出来任何差异，只有巫术师可以通过‘气’来分辨。你们一定要小心这种东西，必要的时候找我，虽然我不一定在哪……”

　　“请问是您们要的茶水吗？”这时一个冒失的伙计闯进屋，还不小心把滚烫的茶水洒在了群青的小臂上。宁歌护住那两人，一口回绝这个伙计，重新锁好了门。

　　“宁歌、海晴，我必须走了，好多人都在刺探情报，刚才也不例外。”群青挽起袖子，重新穿好斗篷就往出走。

　　“群青！群青哥！”宁歌想要送他到城门口。

　　“宁歌老弟，请回吧，我……我还好。”

　　“群青哥，且听我一句！”

　　“你说。”群青略一回头。

　　“额……对不起。”

　　“什么嘛，就这样？”轻哂，“不关你的事，我走了。”

　　“那个，找不到也……没关系的，不要再去森林里了，太危险了！如果大哥还在的话，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会过来揍我的！”

　　“嗯？那就快点过来揍你吧。”群青没有再向前走，而是抬起头，那目光像是穿透层云，直抵透明，“我无论如何，都想见他。”

　　目送赫连群青离开后，海晴回屋子里，坐在桌上，盯着那紫色的见萈若有所思。

　　“海晴，觉得群青哥哥很可怜？”宁歌进来，轻轻带好门。“嗯，有点。”
　　有点像……小九再一次见到道哥哥的时候，很悲哀。

　　悲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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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群青和云霄还有一只小旱獭“蜗居”在荒地里的木头房）
　　云霄抱着小獭进屋道：“灰儿，茶煎好了，你的木头杯子有没有削好？”
　　“哎？其实也可以用，就是不太圆……丑丑的。”群青坐在地上用小刀削木头。
　　“没事，咱都住成这样了，还差那点丑的？能装水就行。”
　　“呐云霄哥，你会用刀吗？”
　　“我倒是不太会，还以为你看申屠将军用过，会比较熟呢。还有，我是你杉时哥。”
　　“诶诶？你们两个换过来啦？！”

　　一刻钟后。
　　“灰儿先别急着做门子了，来吃饭吧，烤好的虫草菇，还是野生的呢。”
　　“可是太阳下山就看不清了，我得赶快削好。杉时哥先吃吧！”
　　“那好吧，给你留些。还有，我是云霄。”
　　“诶？！你们不要总换来换去的！在逗我吗？”群青有些恼，再看那人怀中的小獭笑得抖成一团。
　　“哈！你杉时哥不喜欢烤火啦，那就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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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占一秒□□：宁歌x群青，然后继续寻找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