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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Section 11 ...

  •   却说二人不知赫连云霄就是划伤老主人的“凶手”,自然也不知他这样做的原因只是为了保全杉时的魂魄,宁海还在暗中调查符箓门的情况,并认定凶手必在其中。

      这晚,宁海来到主厢房找群青,要他帮忙写一封给中洲方面的信。“字甚陋,无以看。”
      群青笑,接过纸笔,“想必哥哥的字定是刚劲有力,不适合这一点一湿的宣纸,灰儿代劳就好。”

      宁海将近期的考察结果一一汇报。中洲方面对于広祁北地的文化习俗不甚了解,若是安排中洲官员予以管辖,必有不妥之处,难以得民心。其中律例并未普及,维系稳定的是大家之言和道德标准……在下以为可大幅放宽自治权,地方名门管辖为上策。

      群青知道,“名门”二字就是宁海向洲长的暗示,要求由赫连家掌权。他转念一想:“哥哥,信使从広祁到中洲大概多长时间啊?”

      “不过三天。怎么了?”

      “如果符箓门的人劫持信件……”

      “不会的,中洲的信使都是经过特殊训练,一旦被歹人截到,必须在临死前用怀中的打火石把信焚掉,即便信件无法送达,也不会泄密。信使也是中洲最危险的职业。”

      “天呐,竟然是这样……”群青面露不安神色。

      “灰儿可是吓到了?”宁海搂过他的肩。

      “没,只是难以置信,我以为信使是最简单的职业,只要跑跑腿就好了……”

      “每一种职业都有他们的苦衷,你们术士应该也是很辛苦的,比如上一任天司,你杉时哥,他也是一样。”

      “呐,哥哥,你知道为什么民间把主祭叫作‘天司’吗?”

      “呃,难道他们真的可以通天?这个不太现实吧。”

      “并不,其实,‘天’存不存在、会不会看见人世间,都很难说。因此就需要绝对为了人间至善的一类人存在,而这就是天司的使命。如果哪一任天司有坏心眼,以‘为了人民’为名义迫害百姓,所谓的‘天’可能也不会发现……”

      “会有吗?我觉得他们都很虔诚的啊,至少因为怕遭到报应,也要收敛一下这种行为吧。”

      “哥哥此言失之偏颇,不信天的人自然也不怕什么因果报应,要说因此收敛也只是因为他们内心的不适;而我们三省吾身慎言慎行,也不是因为墙壁石头等东西在‘看’,而是因为自己的内心。”

      “灰儿要是在中洲,肯定是个合格的队长!”宁海依旧搂着他,“灰儿手好凉,可是冷了?”言罢从一个木盒子里拿出件锦织,给群青披好:“灰儿这几天招待我,很是辛苦呢,这锦织就是送灰儿的谢礼,还有那个木盒子。”

      群青正要推脱,低眉抬首间,似薰风袅袅,烟霞些生,甚是醉人。

      宁海不由分说将他抱起,走向卧房:“灰儿以后来中洲找我,还有好东西要给你。”

      “哥哥,灰儿不困,我们去中庭赏月可好?”群青环着他的脖颈,眼睛一闪一闪的。

      “也好,灰儿这件衣服与月光很是相溶呢。”

      “呐,哥哥觉得这月亮是什么做的呢?”

      “白玉吧,世人皆称‘白玉盘’。”

      “灰儿倒是觉得月亮是铁做的,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钢,千年万载,轨迹岿然。闻有‘射日’之能,未尝有‘射月’之辞……呼……”

      “小家伙,还说不困?”宁海抱起靠在他身上的一小只,折返卧房。“灰儿,哥哥我啊,明天就要去符箓门约谈了,还要收编、整顿军队,可就忙了……只能委屈你自己呆一阵了。要乖,好不好?”

      宁海在他枕边轻声说,不料擦上小小的耳,瞬间脸红,再联想到自己禁卫军队长的身份,不由得对自己的行为大为羞恼。绝对不能再这个样子了,还没有把広祁的事情解决,还没有让灰儿当上城主……可不能让灰儿笑话啊。

      群青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蚊子,用力地叮着一个人的牙齿,他知道这样做不可能饱食,但他像是中了邪,明明看得到旁边的红色嘴唇,却无法控制自己,只能用力地一遍遍叮着……是凶兆。

      第二天宁海携两位心腹去符箓门所约定地点,却被放了鸽子,两个时辰过去了,并没有人出现,只得折返。
      中午宁海与将士们共进午餐,聊聊近来的情报。“真没想到穆家竟是归于符箓门的家族!”宁海在食堂进餐时,对得到情报的部下这样说。

      “队长,难道你对符箓门有成见不成?”对面的副队放下筷子,直直瞅着他,宁海一下子愣住了,难道大家……不,不对,是自己,和群青走得太近了,很难一碗水端平。

      “不就是一次被放鸽子嘛,人家也是很忙的……”其他的将士们也说。

      副队长接着说:“时间可以再约,而且到时候人家肯定给咱们解释得好好的。不能因为一次小错而全盘否定所有啊!相比之下,大家一定都觉得符箓门比较适合统治这座城,可能符箓门本身并没有让咱们看出哪些优势,但相反,赫连家仗着名门的称号,这届只接收了不到五十个弟子,剩下的三百多人都被淘汰了,其中不乏小有成就者。你们说,这也太严苛了吧?那这三百贤士能去哪呢,不就是符箓门吗?”

      宁海又听到了关于前任主祭赫连杉时的消息:“哎你们知道最后还是现主祭穆昀昕给那个赫连家的杀人犯平反的,找出真凶其实是一个野孩子!但是吧,咱们的律例规定小孩不能治罪,就作罢了……”

      宁海没有再说什么,这顿饭吃得心堵,只觉人声嘈杂,食物难以下咽。
      他是习武之人,自然不懂为什么小孩不能治罪,只是因为他们心智不全?但心智不全往往会给社会带来更大的危害,倒不如加治其罪。社会嘛,公平最重要,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样算是公平,是杀人偿命、永世无休,还是别的什么更加贴近“公平”二字的方法。

      晚上他又去找群青,起码要把这件事告诉他。

      怎料群青躲在栅栏里不肯出来:“灰儿是不是打扰哥哥正事了……”

      这话说得宁海心尖一颤,真是败给这小家伙了!

      “灰儿,是我不好,走的时候没有提前告诉你,还要委屈你一个人住一阵,不过我一定护你周全!等我办好了咱们一起回中洲,好不好?到时候可以收养几个可爱一点的孩子,只要你喜欢。”

      “……那,哥哥可是答应我了?”

      “那是自然。快出来让哥哥抱!”

      “……其实是赫连老头子告诉我,这一阵子先不要去找哥哥的。哥哥要去找符箓门的人约谈吧,被人看到我总在你身边,不好。我于赫连家都是养子,于符箓门更是对家,总之,里外不是人……”

      “好啦好啦,灰儿别这么想,熬过这一阵子就好了,要乖!”

      “嗯,那灰儿要回了,哥哥也请回吧。”

      “好,顺带一提,约谈的时间还没定,不会是明天,要不要早起去买胡萝卜包子啊?早上街里尽是些闲人,没事的。”

      “嗯!那灰儿早起去找哥哥。”

      送走了宁海,群青用术法占卜了一下近几天的运势,无一例外,都是大凶。不过还好,截止到第三天。群青以为熬过这两天就好了,宁海不会巫术,又不知道符箓门会耍什么伎俩,所以更要在他身边。

      第二天一早的街市上,宁海买完包子却看到群青向反方向跑去,他喊群青,并追了过去。由于只是把街道调换了一下方向,其他景物甚是真实,宁海根本没注意到这是移物换景之术。群青就站在买包子的人的身旁,看宁海突然向城门外跑,立刻知道他中了幻术。群青自恃术阶较高,以为可以轻松破阵,但他喊了两声宁海根本没有反应,才意识到这是合力阵,对方数百人共同维持阵法,群青根本无法复形。

      眼看着宁海追着“群青”跑向了城门外,群青追不上了,被几个人围住。若是单论术法,群青不一定会输,但他不会武功,体力耗尽,难以脱身。

      “灰儿!别乱跑,被坏人盯上怎么办——诶??”宁海追上来,抓住“群青”的肩膀,手一凉,猛然发现这是城门外的石狮子!前不远处是自己的部队。

      “大哥,我刚才看到我娘了,就追到这来,才发现出城了!”
      “我也是……”
      “俺看到俺家三伯请吃饭,就走到这……”

      宁海明白,这是符箓门下的“逐客令”!这时城楼上,符箓门的人现了身。楼下的术士少说也有五百人,宁海知道赫连家上下不超二百人,那这些人大概是几次试炼被赫连家淘汰的术士了。
      就连卖包子的老头也是符箓门的人,宁海气得不行。

      “不知申屠将军有没有追到宝贝啊?刚才跑得那么急……”

      “少废话!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们是赫连家的人还是符箓门??之前为何不来赴约和谈???”之前狠命帮着符箓门说好话的副队长也炸了烟。

      “那是因为没有时间啊!我们全部人手都用来布下这个大法阵了呢!怎么样,看见家人觉得很开心?”

      “……群青在哪?”虽说全军的处境很微妙,但宁海不得不问。

      “噢哟!放心了,很安全,只是中了我们的毒,没有解药的话,不到半个时辰就……”

      “你们有什么条件?”宁海再次发问。

      “很简单,现在撤军!到指定地点我的人会发信号,那时候我们自然会给他解毒……”

      “老大,不能撤军!我们这样回中洲,洲长不得气死?”

      “对啊,完不成收复任务就回去,咱们还真是完犊子!”

      “为啥赖我们?明明是他们不配合……”

      “那你是想撤军喽?我看你天天说符箓门厉害,你是不是他们安插的内奸?”

      “你血口喷人……”

      混乱中的不信任、相互抵赖大概是人们的本性吧。

      宁海望望几天前家主和群青迎接他的门洞,那儿现在站的,全部都是不肯合作的符箓门的人。他咬咬牙,口腔里似乎漫出血来。他咽了一下:“全体准备,半个时辰内,攻进城门!”

      他交代几名信兵,一进城门,就找一个小名叫灰儿的少年,帮他寻找解药,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不顾禁卫军令,直接杀人搜身。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他最后望了望门楼,把所有窗子看了一遍,再看回去。然后吹响行军号,見萈出鞘。都说见萈有灵,应该也是可以抵御巫术的。

      再看那被困在门楼里的群青,他因为药效睡得迷迷糊糊,却听见外面有人喊“紧急……集中所有兵力……”,连看守他的两名侍卫都被召去前线,群青乐了:“就知道哥哥那么厉害,马上会来找我的!”

      他略施法术解开了缚在腕上的绳子,从衣襟里摸出药来。早在他进赫连家的时候,家主已经给每个人发下十一种解药,分别是对抗十一种邪门巫术所用,不会相克,也没有什么副作用,群青也不知道哪一种才对症,索性全吞了去。他飞奔下楼,迫不及待地想要给他的宁海哥哥一个惊喜,想要他知道自己没事,不用担心。

      周围的中洲禁卫军将士们试图把他拦住:“去去去!小孩子离这边远点!”但他还是小心地从后方绕到宁海身边,但他可能失望了,不,也许是被吓到了。
      见萈出鞘的瞬间,握着它的那个人,已经不是宁海了。

      漫天的紫色。

      后来中洲收到符箓门的来信,说是赫连门执意抵抗,禁卫军首领申屠宁海为收复失地,以身殉职……符箓门被重用,赫连门被清洗。唯一知道符箓门肮脏行径的一支军队,永远埋葬在了这里。

      群青错愕,他跪在了漫山遍野的紫色液体中。

      他抱过他,抚过他的背,吻过他的耳朵,给他添加衣物……就连他们一起买的胡萝卜包子,也已经凉透了。
      那些所有的、种种,都化为了浸没整座城的紫色,与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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