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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冷宫老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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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到了黄昏,没有打理过的头发乱蓬着,甚至还粘上了些杂草碎。
再过了两个时辰,她看了看天,又是个好夜,皓月高悬,星子也只得远远地发着伶俐的光亮。
“你想去哪儿?”
吴玉衡刚起身准备离开,却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待她定睛一看,发现门口立着一个拄着拐杖佝偻着腰的老妇人。
“你现在出去,若是被抓住了,我敢保证,他会悄悄杀了你。”那人倚着门框,直勾勾地看着吴玉衡。
“你是谁?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我……”吴玉衡边说边扶着墙,慢慢走近她,想看清说话的是什么人。
这老妇人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睨了一眼吴玉衡。她的面部极为骇人,从额头到鼻根是一大块棕红发皱的息肉,露出来的小半截脖子上颜色明显更深,扭曲的五官让人辨认不出她本来的模样。
老妇的语气虽不怎么好,但她的话却是有道理的。
荆甫天不会放过这个栽赃陷害的好机会的,他一向善长这种手段。
“我若是想害你,白日里,又岂会留得你在这儿待着。”
这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一手提着一个残破的竹篮,看都不看吴玉衡一眼,迈进了房。
“夫人让我给你带点吃的。”
吴玉衡看着她的背影,心想:她口中的夫人是谁?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的行踪呢?
“听说宫中有人失踪了,最近守卫格外勤。我还听说,有个城主是国主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个时候出去,把你当做刺客给毁尸灭迹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经过这人这么一提醒,她突然灵光乍现,轻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觉得老妇人所言极是。若是正大光明地出现,荆甫天还是会权衡利弊,表面上不会与她为难。
老妇人竹篮里是一盘掰成碎块的干馍馍,还有一壶水和一个缺口的陶碗。吴玉衡摸摸空瘪的肚皮,不敢随便吃。看了看受伤的腿,空叹道:“还好,没有伤筋动骨。”
“我本无心再蹚浑水,若不是夫人托梦于我,让我来这个地方,我一辈子也不想再踏足这里... ...”
吴玉衡不愿意吃来历不明的东西,听了她一番自述,她口中的夫人与刚刚所见的女鬼极为相似,想到这件事不会有第三人知道,吴玉衡心中才信了她,吃了馍馍,饮了碗水,恢复了一些力气。
老妇人对这片极熟,知道侍卫会在半夜巡逻至此。带着吴玉衡转移到了一间杂物房。衡玉才发现这老妇人竟是住在这里的,那厚厚的、散发着霉味的稻草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破褥子,想必哪便是她的卧榻之处。
吴玉衡带着疑惑,靠近了她。借口自己会一些皮毛医术,想给她把把脉,却被断然拒绝。两人共处一室,皆无言语,一时气氛微妙。
什么人才会被毁了容貌,受尽困苦折磨,偏偏还被留吊着一命留在宫中呢?
嬷嬷虽然长相可怖,言辞冷淡,但是对她颇有照顾,此人对自己有恩,吴玉衡心想安全之后将嬷嬷带出宫,也算不负她的一片好意。
正此时,只见门口一个在门槛边踟蹰的女子,迈进一步又退回去,不是刚才那无故逃走的女鬼是谁!
“姑娘,我刚刚知道你是谁了!不过……我不会害你,”她咬咬牙,认真地说,“嬷嬷眼睛瞎了,心里却有我,我才能托梦给她说了去萱苑看你。她是好的,不会害你。”
她这话说得拙,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吴玉衡不解,疑惑地盯着门口。
女子自然想到了吴玉衡会有此疑虑,接着说道:“宫中阳气不弱,唯独萱苑阴气集中,这也是我去世多年,仍保得魂魄不失的原因。”
吴玉衡想到了那庭院中长满亭亭荷叶,静谧幽深的小池子,不禁意打了个冷颤。
“但是,哪个地方对你们活人来说是个短寿不祥之地,我既是有事相求又怎会加害于你?”
她说道激动之处,想要向吴玉衡证明她话语的真实性,忙着迈进来,想用手来握住吴玉衡,却猝然扑了个空,她惶然回醒了过来,缩回了双手。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为难的事情。”女鬼生怕她还没有听是什么要求就拒绝了,赶紧解释道。
“你于我有恩,若是能帮,我当然帮了,只是我连你是谁都不清楚。又来告诉我这老妇人是个盲眼之人,让她帮助我?”
这女鬼见吴玉衡有些松口,开始说着自己的故事,古怪离奇不说,可她竟说她是乐正夫人!
可是吴玉衡记得乐正夫人在祖庙呢,又怎么死了两年了?
吴玉衡虽是心疑,也未打断。听她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见她情深处几次呜咽停顿。
她说她只是想要脱离这束缚,早日投了胎,但她的肉身被封印在湖底,投不了胎,也出不了宫墙,只得终日游离在宫中。关于报仇之事,她说自己也已经看淡了,只是希望吴玉衡可以帮她安葬肉身,解除封印,顺便带老妇人出宫。
吴玉衡心里觉得奇妙,按理说人死后,自有冥冥去处,若是长留人世,就让人怀疑其中蹊跷了,说是有人故意封印肉身,也是合理。
“你在干什么?”
老妇人听到吴玉衡好像是在与谁说话一般,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有些不满,脸上的深色皱痕显得更多了。
“我要走了,嬷嬷不会害你。”说完,人又不见了。
吴玉衡在老嬷嬷的杂物房里休息了一晚,体力恢复不少。
第二日,朝阳刚起,余露未融,起早服侍的宫女、换班的巡逻军队,一切井然有序。
吴玉衡听了嬷嬷的话,换了一件宫女的装束,加之走得巧妙,又掩饰妥当,路过的宫女也当是哪个惹了主子的奴婢被罚了杖刑,走路歪歪扭扭,并未多加留意。
这所专为朝政而建的宫殿,在朝雾中也不减富丽堂皇,琉璃多彩的屋顶和鎏金的滴水屋檐在晨光中交相辉映,大理石阶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依稀听见朝堂之内有争论之音。
“国主,臣有议!”
“何议?速速奏来。”
“南卫军行军已经被我们拖延,几战下来也有死伤,不如我们一鼓作气,打他个措手不及!”
“国主,这法决不可行,虽说卫寂只率兵三千,可来势汹汹不可小觑!”
另一个声音辩驳道。
“那又如何?我们人多得多还能输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以为我们是随便欺负的!”
“莽夫莽夫!”那老臣气得手抖,“你不明白!我们面对的不是这三千兵,是整个南卫国!”
“什么是不是的,我不懂。”他上前一步,执笏施礼,恳切地说:“国主,臣愿请缨,只需一万精兵,必定杀他个片甲不留!”
朝堂上争论不休,是战是降难以定论。
守着大殿的侍卫在前几日的宫宴中见过吴玉衡,虽见她身着宫女服装,却还是一下就认出她来,被她凌厉的神色惊到,一时不敢擅自拦截。吴玉衡由是得以趁机迈进了殿内。腿脚虽仍是颤颤的,却尚且稳当踏实。
吴玉衡心知这老臣的顾虑,不似将军气盛,到底是想的周到些。
这兔子好比卫寂,猛狮好比南卫国,明明知道这兔子是放出来的诱惑,怎么会有人傻得扑上去呢!
猛狮想看荆国是否讨好兔子,以此来确定到底是永绝后患,还是留条活路。
这如意算盘打得响,倒是给荆国出了个大难题。
若白旗唱降,则必会沦为附庸永无出头之日,受到无尽的压榨盘剥。又因与北卫接壤,定常受其侵扰,民不聊生。
投降南卫国是下策。
若主动出战,必定进一步引起南卫国的怒火,即便挡住了卫寂的攻势,也挡不住下一轮大军的攻势。
只得把希望寄托在北卫国的支援上,可据探,北卫国内部意见不一,荆国派出使臣已经有些时日了,却迟迟未见音信。他们的来援,定会狠狠敲荆国一顿!
投靠北卫国也未必是个好。
前是狼后是虎,该如何说,该如何做?让人伤透了脑筋。
吴玉衡一出现,殿内突然就悄悄地骚动起来,其中缘由自不必细述。
消失的人忽然出现,还不够让人惊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