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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神秘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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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吴玉衡的手脚被绑住,像一只毛毛虫一样匍匐蜷缩在地上,头抬起,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人,好大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眼前的情景着实诡异,这女子半透明的身子清晰可辨,从她半透明的脑袋和胸腔里透过的是窗外的阳光与窗柩。
这窗台,太熟悉了,是……萱苑?
“你……看得见我……对不对!你就是看得见!”
那女子惊乍,像是沙漠中突然发现一汪清泉的旅人,眼底闪烁着惊喜的光芒,淡淡的嘴唇一张一合,激动得说不出下句话了。
好半天的兴奋之后,她才继续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第一次见你我还不相信,还在水底再次确定了一番!”
她的瞳孔慢慢张大,嘴角有些奇异的变形。
“这次!我算是彻底相信了!可……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她立刻提防了起了,脸上的喜悦被警惕取代。
“诶……这位姑娘,你别惊慌,我现在这个样子……”
吴玉衡眼角撇了撇束缚着她的麻绳,示意她道,“我现在自身难保,害不着你,别担心!”
“我不知道怎么能看见你,这世间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多了去了,像人死后还有灵魂,像人活着竟然看得见魂魄,怎么念个究竟?”
吴玉衡话语低低的,有些无奈:“我看见的,总是我不想看见的,我想看见的,怎么都求不来。”
狰狞的鬼她也看得厌倦了,眼前这女子可算得上妖娆美貌的了。
什么样的死法才能让一个人临终前还能保持如此风仪。
这女鬼让人好奇的地方挺多的,但现在她心里牵系着更加紧迫的事情,注意力也难以在她的身上停多久。
即便失了药效,吴玉衡也已经失血太多,面色极度苍白。她神情怏怏的,连画个符纸的力气都没有,自然管不了这活泼好动的女鬼了。
伤口已经被包扎过,没有再流血了,虽是有些失血引起的头昏,但只要她定下神来,状况会渐渐好起来的。
只要对自己下得了手,活人装作死人也是可能的,好在没有走到那一步。
“这宫中的守卫未免也太疏忽大意了吧... ...”
吴玉衡在心里嘀咕,望着熟悉的窗柩和横梁,知道这萱苑位置偏僻,平时也无人来,心里算计起脱逃的方法来了。
女子一个劲儿地围着吴玉衡转圈打量,嘴上念叨不停,有时自言自语,亦或是问她问题,反正就没有安分下来的意思。
这宫中什么时候让好奇的人活得久了?看这一惊一乍的小姑娘样儿,吴玉衡猜不过又是哪个宫里早死的小宫女,没得安身,做了这孤魂野鬼。
任她百般折腾,吴玉衡也不作理会,但愿那女子看倦了、烦了、乏味了,便离开的好。
吴玉衡一边在窗台的棱上歪着身磨手上的绳子,一边在心中暗自懊悔因为疏忽,几乎让她丢了性命。
这种时候,各家各路的探子恐怕早就得到了消息。消息会以疾风之势传入各国朝堂,最后这件事终究会被理解成为他们想要的样子。
看来,她掌控不了风向,顶多是一根棍子,扫落了蒲公英,起初的力道给了它们飘落的方向,可是它们落地的方向还是风向决定的。
至于到底是谁绑架了她,谁用毒害她,又会有谁会在乎呢。好似风向往哪边,事情的“真相”便是怎么样。
四十几年前,卫国还没有分裂成南北两国。但是,一旦分成两个个体,便是谁也压不下谁了。
南卫国,沃野千里,拥兵百万,国富力强,谁挡杀谁,好不得意!
北卫国却大不一样,他们崇尚文治。文人统治的国家总要权衡利弊,向另一个强大的国家宣战是一件极为谨慎的事情。
而荆国这弹丸小国,人少物稀,向来没有话语权。此种特殊时期,就更是四面楚歌,要想保全自己,便要依靠北卫国了。
到时候,两军屯兵于荆国边境,谁也不会轻举妄动。只要让双方都认识到,平衡被打破的后果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他们才有谈判的机会。
当初,她本该全力阻止战火的进一步蔓延。可当时被自己的私事缠了身,错过了处理矛盾的最佳时机,终是两头没有权衡好,自己先失了平衡。
而现在,她们的处境并不乐观。但愿他们没有乱了方寸,依计划行事。而她自己,必须得现在想办法安全脱身。
阳光穿过窗轩,在空气中流转,在屋内的地板上撒下精妙的淡金。
“又是个好天气。”吴玉衡挪了挪身子,找了个既晒得着阳光,又不会被外面路过的人发现的地方靠着。这大白天的,她拖着一身不灵便的身子,着实是有点显眼了。不如等到夜里再出逃,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吴玉衡有些泄气了,索性兀自发起神来。她的脸色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透明,没了精神气,更加萎靡。
魂魄会被阳光削弱,但也不是见光就死,想要弥留人世间的鬼魂总会像她一样,远远地站在那边无光的角落里,存续着与人世间的最后一丝联系。
不知道自己死了也会想她这样,久久迷恋不愿离去。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女子遥遥地盘坐在吴玉衡面前,单手托着腮,略有所思,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面露苦色,笃信地说:“你命不久矣了……好可惜——”
吴玉衡低眉一笑,没接话,这话听着真耳熟,但凡有事求她的鬼都这么说。虽说她确实是受了伤流了血,可轻重她是知道的,不至于丢了性命吧。
她忍不住瞟了那女鬼一眼,见她一脸严肃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咂咂嘴道:“做了多久的鬼,竟还学会算命了?”
那鬼见吴玉衡搭理了,便笑得更加灿烂,很是得意地说:“你身上死气很重,而且……越来越重,只有将死之人才会这样。”
吴玉衡有些配合地点点头,说:“敢问小先生,小女子还能有多少活头?”
那女鬼嘟嘟嘴,看出了吴玉衡不当一回事儿的样子,依她性子本该怒而不理,但是这次她可是自信满满,嘻嘻笑道:“你……不信?呵,小姑娘,我活的岁数可比你大着嗫!见得多了,嗯……有一次,宫里有个小宫女溺了水,大夫说救不活了,可我一看她就还有气,于是她果真大难不死;还有一次,有个老嬷嬷平时训人老厉害了,生龙活虎的,结果第二天就叫不醒了,这些我都看出来了的,还有……”
吴玉衡敛了笑意,默不作声,倚在冰凉的墙上。
她看了看吴玉衡,突然停了话,有些迟疑,又改口说:“其实吧……也不一定,你多行善事多积德,就会长命啦!”
这安慰的话说得蹩脚,可吴玉衡却笑不出来了,有些艰难地吞咽着口水。
她有些不自在,想引开话题,便问:“诶,姑娘,听你这么一说,你可是在这凡间逗留很久了啊,为什么不转世投胎,要在这人间逗留呢?我会渡魂,助你离开这混沌尘世,你愿不……”
吴玉衡说这话一半是疑惑,一半是提醒。
肉身已死,魂魄离体,自该有所归处,不是投胎再生,便是魂飞魄散。
若是执念未散,魂魄不愿离去,倒也可以弥留人间,只是她从未见过能以魂魄之形态在人间久留的。
只是魂恒为善,魄为恶。到最后善魂消散,只留恶魄存世,就怪不得人桃剑符水打得他永不超生。
“人间有人间的活头,还剩几日不论如何算计,也就这些光景了,你也干预不得。可既然是已故之人,也该回该回之处,你也还是早些去了吧 。”
吴玉衡有了一丝善念,劝她道。
那女鬼愣了片刻,脸色暗淡下来。
似乎在仔细思考起来,又像是在低头自言自语地重复着“不行……不行?”
她仿佛有些茫然若失,有些慌乱起来了,她开始变得急躁狰狞,揪扯自己的头发,猛地摇头晃脑。
吴玉衡不知自己说错了哪句话,没有料到她的反应如此之大。
一时没留意,眼前的女鬼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吴玉衡眼神转了几圈,扫看了房间里所有不见阳光的角落,发现确实没有她的身影,也就作罢了。
吴玉衡喃喃道,人间哪有这么好待的,脱了肉身的三魂六魄极易飘散。
如今还能有这般气色,想必还是有什么秘法吧!
世间岂有长生之人?自己当然也会死,只是不知她死后,记忆是否也会随着魂魄飞散;不知她死后,是否也会因为心有执念而不愿转世。
怕自己想得太绝望,赶紧打断了思绪,回到眼前。
因为精神上有些恍恍惚惚,她闭目养神一会儿又马上睁开眼睛,不敢大意,始终也没真的敢闭上眼睛小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