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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离间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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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生前冤屈与唾骂,死后曝尸荒野... ...”
“哈哈哈——”吴玉衡突然扯了个笑,很是苍白,看着他,“或许我真是不祥之人!”
这笑容很是僵硬,话说完便就一刻钟也维持不下去了。为了掩饰尴尬,她把头偏到了一旁,不做声了。
尽管此人没有说话,吴玉衡也从他渐渐变得和缓耐心的动作上感受到,他听进去了。
吴玉衡呼吸更加虚弱,眼皮也是呼沉呼沉地,嘴唇忽张忽合,让人心生怜意。
“你……刚才想说什么?”
战场上他见多了血光,却也未曾动摇。不知为何,见她止不住的血流,他竟觉得有些悲凉。
她一生流离失所,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吴玉衡原本无力垂下的眼睑又抬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这人,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
“咳咳——”他顺了一下喉咙咳了两声,这期待的眼神热切得让他有些局促,“我也只是听听而已,也没打算……你别以为我会... ...”
那眼睛里升起的点点星光突然黯淡了下去,有些厌恶这人的玩弄似的,敛下眼,继续偏过头。
“算了,死后自是万事空,葬在哪里又有什么不同呢……”
这变化之快,还未等他将话说完。那失落又凄凉的眼神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千般罪恶涌上心头,不似断人头颅灭人生息一般热烈,却好似红丝缠心,扰人心神。
铁血男儿,刀尖舔血,须的是铁石心肠,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过是不轻易展露柔情而已,此时,又怎抵得了她的吴侬软语,哀婉柔情。
他心里有了动摇,再次打量这女人时,想着这不过是个命不久矣的可怜人而已。
可他们终究道不同,同情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自己无法帮她。
就这样,话头突然断了,两人都不再说话了。
吴玉衡目无焦距地看着地上,鼻子轻轻息出一口气,眼泪便滚落了下来,温度在瞬间消散,落在他手背上的时候已经些许冰凉。
“诶......”白脸手上一紧,有些无措,猛地抬头,对上了她失距无神的双眼。
“你?”他一时语结,欲言又止。
见他已把自己当做将死的可怜人,放下戒备,吴玉衡暗想时机已到。
只见她轻柔地摇摇头,柔情地说道:“你是个聪明人......劝你一句,万不要陷入这混乱的时局。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是他们棋局上的车马炮卒,到最后,他们成了王侯将相,我们却成了黄土白骨。”
那人听了这番话,脸上虽没什么,但心中确实波浪翻滚。她这番话确实不错,如今,谁也看得出来,皇帝要限制大将军。自己跟着大将军干的,若是失足,躲不了一死。
见她似乎还有话想说,他凑拢了耳朵过去。
吴玉衡一番低语让他心生他眼神忽然亮了起来。
吴玉衡知他已然动摇,只需最后的一把助力了。
于是她紧扣着食指上的红玉扳指,旋了几圈,把它从手指上退了下来,捏在手心里,似乎有些不舍。长长地闭了一下眼睛,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道:“事成后,拿这个找我,保你全身而退。”
那人久久没有接过,吴玉衡的手也僵在空中,气氛有些微妙。
吴玉衡的手没有什么力气,装作拿不稳的样子,掉落了下来,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了,那人眼疾手快,将扳指握在掌心。
“于你,既无失信,又得利益;于我,不过是魂归故里,何不为?”
吴玉衡顺势立首低语。
但见他一点头,吴玉衡便含了笑。
他低下了头,露出了最无防备的侧面。吴玉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了从鞋内侧取出的一指白刃,想要刺入他的后颈。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刀刃就要刺入皮肤了,一个重物横空而来,不偏不倚地击中吴玉衡举起凶器的手臂,力道之大,吴玉衡清清楚楚地听清了骨结“咔嚓”错断的声音!
是谁!
吴玉衡恨恨地看着那从自己手里脱飞出了薄刃,即使在有些暗的光线中也泛着亮光。低头见到一柄未出鞘的长剑,才心里一惊。若是这是出鞘的利剑,她恐怕早就被切断了手臂吧!
白色面具之人手里紧紧攥着红玉扳指,后颈早已冰凉发麻。
片刻惊诧之后,他才找回自己应有的反应。接着立身踹了吴玉衡一脚,极为憎恶地恶声道:“贱人!看我不杀了你!”
吴玉衡单手捂着受伤的胳膊,嘴唇泛白,腿上又渗出血迹。可此时,她却一改方才的楚楚可怜之相。本就不多带感情的脸一旦冷了下来,便像泼了水的火柴头,不过多久便生硬冰冷。
“他欲行不轨。”吴玉衡恨恨扫过这三个人,压抑着委屈,提高了音调,说:“南卫国真的不堪到如此地步?堂堂七尺男儿,竟会倚强凌弱,竟想折辱我这么一个将死之人!”
徐见浊横臂制止了满是怒气的白脸之人。“呵,你说我们是谁?未必吧。”他冷笑了一声,语中似乎有所保留。
如果他们不是南卫国的人,又不想暴露身份,装成南卫的人岂不更好?只有他们是,而被自己猜中的时候,他们才会想着否定。
刚才之言只不过是她的试探,她之前也提过一次,一次是巧合,两次也是吗?
听了蓝脸人的冷声质疑,她微愣,又说:
“铁骨男儿,誓忠一主,今又何以易主?难不成早有异心?
明说了吧,当时有三拨人,一拨是荆甫天的,一拨是我安排的,另一拨就是你们,这一个个的来路,我心中清楚。
只是你们蠢,他荆甫天万不敢以自己的名义杀我,肯定推给南卫国,而你们却坐实了,若是你们将军知道你们的蠢事,不得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哼,牙尖嘴利!强词夺理!不如杀……”
红面人本就急躁性子,听了吴玉衡这般挑衅的话,哪里撑得住气!上前欲要掐吴玉衡脖颈,却又被阻止了,只得作罢。
有的人转脸便换了好几个主子,有的人千刀万剐也绝不改口,这人是哪种呢?早在他挡下火星,留她颜面时,她就已有定论,因而才出此言试探。
果然是南卫国的人,也怪不得,三千人的军队,想着怎么巧取才是对策。
“嗤——”蓝脸人转身捡起地上的剑,将带鞘的剑端沉沉地搁在吴玉衡的肩头上,压得她肩头一偏。他的语气极为轻蔑,说道:“还好你下手够慢,否则,即便不用出鞘,你也保不住你的胳膊!”
既然如此,吴玉衡心里有了底,也就不顾忌地摊开了话说:“有一件事情我得先声明一下,我不仅是吴城的城主,还是你们铭贵妃的姐姐。南卫皇帝死个小舅子,我荆国便要陪葬;若是死个小姑子,用你们三个小兵的命赔,算得上公道吧?”
吴玉衡停了口气,细细喘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道:“我若是死在你们手上,百无一利。不如自己权衡罢。”
“贱人,这女人满嘴胡话,没得救了!别信她!”
那个从吴玉衡暗器中侥幸活下来的白脸赶忙说了话,生怕两个兄弟被她欺骗了。
吴玉衡被他突然怨毒的音调吓着了,挑眼望了他一眼,吞咽了一口口水,润了润喉咙,道:“你以为我刚刚说的是骗你的?呵,不是我说谎,只是你不信而已。”
“刀光剑影,舔血厮杀,为了什么?建一世之功勋?开往世之太平?不管为了什么,你们只管拿下敌人的头颅换取功勋罢。难道你们不知道,那些被迫放下镰锄拿起长矛的士兵只是为了阻止你们掠烧他们的家园,欺辱他们的姐妹?你以为我们生来就奸诈狡黠,不择手段?只不过是我们太弱小而已。”
吴玉衡没有丝毫笑意,即便在三个人的打量与质疑之下,她也没有没有半丝怯意。
“哼,你阻止得了吗?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小城城主,放眼来看,在南卫国眼里,你不过如蝼蚁。”
那白脸冷哼,又说道:“你马上就要死了,没人救得了你!”
那话说得傲气十足,怒气未消。
听到此处,那红面人似乎有些慌了,悄移了两步到白面人身旁,手肘抵了抵他,低声问道:“真的?没法子了吗?”
白面人有些为难,摇了摇头。“嗨!这可……好死不死,怎地这时候活不成了呢!”红面人跺了一脚,低声咒骂。
徐见浊看出了两人的退意,知道此事只得就此作罢了!要说吴玉衡真的是死在他们三人剑下,倒还无话可说,只怕是另一拨人下的毒,自己反倒是背了黑锅。
红面人的失措慌张,蓝面人的故作镇定,吴玉衡全看在眼里。只是那白面人与她对视了一眼,便瞬间挪开了眼。
红面人恨恨地剜了吴玉衡一眼,说道:“你这祸害!死也不找个好地方!荆甫天怎么没让你死在宴会上,那才省事儿呢!”
这话提醒了徐见浊,如今这黑锅,没人愿意扛,当然是撇的干干净净才好。
“死都要死了,什么才算好地方呢?”他睫毛盖过眼,看不见什么神情,让人拿不准轻重。
“那不如顺水推舟,使个祸水东引之计,使他作茧自缚。”此时,白面人在徐见浊耳边悄说道,面色算计得狰狞。
吴玉衡突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事出突然,红面人反应不过来,嘴唇微张,惊讶不已,不知道徐见浊这么做是何意。
“你怎……这是何意?”
疑惑到了嘴边,却被徐见浊挥手制止了。
吴玉衡被打晕之后,徐见浊才略略叹了口气,道:“她本不能死,如今她已活不成,也不能死在我们手上。不过,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有人要杀她就证明她的死是有价值的。”
“嗯,可是……话还是没错,可... ...”白面人狠狠扣着手里的红玉扳指,慌觉烫手,顺势塞在了腰包里。
红面人把他的脑子都翻转了,终是没想出解决之法来。无奈之下,拍了拍胳膊,对徐见浊说道:“你倒是不妨事,后面有郡主撑腰,我们两兄弟若是出了这麻烦,不说前途,小命都保不了了!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你可千万要想个好计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