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不问苍生》最爱冬三月

13、暗中观察

　　“我觉得她有些眼熟？”红面人咯咯地笑着，把头转向旁边一人，“你见过吗？”

　　边角处那人不显眼，戴着蓝面具，又不说话，与周边的环境毫无违和。
　　他转头看了吴玉衡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手上不时加一根折断的干柴，又或者用一根柴拨弄一下火堆。

　　“你见哪个女人不眼熟啊？”白面人似乎在笑，言语颇有些揶揄，仿佛另有所指。

　　红面人仍觉得眼熟，忽然靠得吴玉衡很近，似乎在仔细打量。他身边的女人这么多，也许某个与眼前之人眉眼长得几分像也不多怪，如此想来，也就不再值得深究了。

　　吴玉衡心里捋着思路，下意识地站起来，哪知突如其来腿上一痛，一个趔趄单膝跪在地上。这才想起，自己是受了一剑的。
　　“嘶——”，她吃痛低呼出声，但很快适应了腿上的疼痛，调整了姿势坐了下来。

　　她别过额头上的散发，拨了拨伤口，仔细看了一下腿上的情况，见腿上胡乱绑着的绷带，也算是止住了血，心中有了数。手上沾了点残血，便随意地擦拭在衣角上。
　　吴玉衡安静地待在原地，悄无声息地打量着这三个人：仅仅三个人便劫走了她。
　　心想，怕早就盯上自己了，那个混乱的时候才让他们抓住了机会！

　　看来，她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对谁来说她是有价值的呢？

　　她心里寻思着：
　　之前因怀疑有人跟踪，这才让过嬛带人暗中保护，在宴仙楼门口遇上刺客才现身，击退刺客，她便撤退了。
　　她来到荆国，有联合抗敌之意，但是荆甫天未必信任自己。只是，若是荆甫天的话，他绝不会想要留自己一命。

　　虽然还不知道对方将欲如何，但她意识到绝不能坐以待毙。可以一对三，无异于以卵击石，武力上绝无胜算。

　　“我们……或许可以好好谈谈？目前这种情况，绑架我未必是个好办法。”

　　“嗯？和你有什么好谈的，真聒噪！”那白脸人心中烦闷，手里的木棍儿在火堆里胡乱拨弄，不经意间挑起一簇火渣，一甩，那火渣子飞向吴玉衡。

　　吴玉衡本能地歪头躲开，无奈腿上吃痛，斜倒在地上，要躲开是不可能的，眼睁睁的看着一串金红的火星飞过来。
　　突然眼前一滞！一柄重剑横在眼前，只见被拦截下的炭花儿掉落地上，慢慢变黑。

　　吴玉衡安定下来，才看清是那总也不说话的蓝色面具人帮了她。

　　只是，这人……似乎有点眼熟。

　　那人看了吴玉衡一眼，吴玉衡便觉得格外熟悉，又见他动作身形，才猛然想起来！

　　原来昨夜他就跟上自己了！看来，早有预谋，甚至露出了蛛丝马迹。
　　“真蠢！”吴玉衡暗自咬牙骂着自己的大意，隐隐地，心中升起自责之情。

　　她眼珠转动，暗地打量猜测着这三人的来历。
　　三人动作敏捷，协调一致，若不是受过系统训练怎么会有如此高的配合程度？且他们背后一定有人指使，荆甫天身边没有这样身手的人，那便是南北两国的人。
　　从他们刚刚的交流来看，红脸冲动豪放，白脸精明易怒，两人性格各异，却都对那沉默寡言的蓝脸多有忌惮。

　　她装作无意地撩拨了一下耳发，取下了耳垂上的红坠珠，手指一捻，瞬成细粉。
　　她不动神色地曲了曲腿，咬着牙，手指伸进绷带，把粉末抹在伤口上。
　　粉末遇水血化，片刻之后，血渗出绷带，血迹逐渐晕染开来，染透了衣裙，在地上沁出一片血迹斑驳。

　　腿上的疼痛一阵一阵更加猛烈，让人愈加难忍，吴玉衡的脸色和嘴唇都开始渐渐苍白，呼吸变得有些无力。

　　“呼……呼……唔~”深紫色的裙裾被血浸湿，显出浓重的黑色。

　　“诶……好重的血腥味，好像是……”白脸靠吴玉衡比较近，最先发现她的异样。待他定眼细看，才发现她的身下的干草已是一片血红。

　　徐见浊在对面端坐着，抱剑假寐。听见白脸突然紧张的呼叫，他心里咯噔一下，顺而睁开了眼睛。

　　三个人齐齐凑近吴玉衡，红脸白脸两人相看一眼，有些惊讶，记得她昏迷的时候还查探了她的伤势，也用药止了血，并不严重的，怎会流这么多血呢？

　　徐见浊顺势单膝半跪，低下身，将剑放在地上，准备查探伤情。
　　哪知这时原本昏昏呼呼的吴玉衡醒了过来，挥手打开了徐见浊靠近她伤口的手，脸上尽是防备与害怕之意。

　　“你！你……他是要给你看伤，你挡什么？”
　　白脸见她不识好歹，本欲上前摁住她挣扎的手臂，但见她一动，血又沁出一股，便没有了动作，心怕她就这么流血而亡，又怎么交差呢！

　　吴玉衡喘了口气，欲言又止，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你们走开！既然在剑上下毒，便是想要我的性命，又何必惺惺作态！”
　　她半睨着眼，虚弱至极，除了费力睁开眼睛，似乎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徐见浊手上微微迟疑，但也只是一顿，又伸手去拿开伤口上染血的衣布。这血流得让他心惊，伤口不深不可能有流这么多血的，难道那拨人真的下了毒？

　　他本不知道如何捣乱，只是那日两拨刺客打得好热闹，估摸着是两方势力来的，若是他再横加干涉，岂不是更乱了。
　　这么打算着，他才暗中掳走吴玉衡。

　　可是，他没有打算杀了她。
　　这个女子，是铭贵妃的姐姐，虽说现在铭贵妃斗不过佟皇后，但也正值盛宠，算起旧账，可就麻烦了。
　　将军都不想得罪了铭贵妃，他又何必触这霉头。只是，如何才能把这烫手的山芋安全地丢出去呢？

　　他知道一些关于这个女人的传闻，其实也不尽合事实。
　　既没有尖嘴猴腮刻薄之相，也没有阴险狡诈卑鄙之脸，和一个挣扎着生存的女人没有多大的区别，又可怜又狼狈。

　　“命不由你。”
　　徐见浊沉沉的嗓音不带多少情感，如冷水浸透石板一样，生硬冰冷，不近人情。

　　她不喜欢那样俯视的神气，却还是暂且别过心中的郁气。眼光扫过三人，脸上露出羞赧的神色来，盯着徐见浊，生了怒气，冷笑道：“怎么？三个大男人合着欺负一个弱女子？真有意思!有胆下毒，没胆承认？”

　　“你别不识好歹！我们若是要你的命，怎么会留你到现在！”

　　吴玉衡冷哼，救？当时混乱之下她尚且还能保得自由，如今这情状，还让她如何识得好歹？

　　她瞳孔微张，故作惊讶，嘲笑道：“难道... ...这毒不是你们下的吗？呵，也罢也罢，不过是虚伪小人，轻薄之徒？待我死后，随你们怎么算计... ...”

　　徐见浊迎着她的视线，似乎在探究她的话中有几分真假。
　　见她欲昏欲睡，气若游丝的样子，他确实多信了几分。
　　“这是什么毒，从未见过？”他问道。

　　“别装作不知道了，这‘血枯红’可是你们南卫国的‘特产’，是你们的风格，活活让人血尽而死。”

　　见他们露出了怀疑的神色，她又说，“信也好，不信也罢，等我血流干净了，你们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未等吴玉衡说完话，那人又问：“有解药吗？”

　　只见吴玉衡一脸惊讶，接着苦笑着摇摇头，耷拉着脑袋一脸悲戚。
　　“难道... ...真的不是你们下的毒？”

　　“我的剑，从不用这种手段。”

　　“也罢，无所谓是谁了。我不用你们给我看伤，男女有别，只愿我死后能留个体面的名声... ...”
　　伤口在腿上，女儿家总是害羞的，这一点几个大男人倒觉得是人之常情，不多怀疑。

　　这时，徐见浊转身拉着红面人往外走，对着白面人说：“你比较擅长剑伤，来看看她的伤口，我们到门外守一会儿。”

　　只见吴玉衡又摇了摇头，拒绝白脸人的靠近是无济于事的。

　　她虚弱地眯着眼，暗暗从眼缝中打量着眼前这人：
　　中等身材，着普通的麻布黑衣，绑带紧束手腕和小腿，步履轻便，想必反应定是迅速，轻功不错。若是想伤他，必得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放下戒备。

　　“别动！”虽然他已经用布条紧紧地系在伤口之上，想要阻碍血流的速度，但血流仍然不止。他有些心慌了，开始相信她刚才说的话了。

　　吴玉衡知道这药极能活血，心怕会掌控不住药效，心里也是有些慌的。

　　为了好清理伤口，那人用匕首绞掉了伤口周围染血的衣物，露出一块血口豁开的剑伤，血肉浸润，有些骇人。没有料到才一会儿功夫，原本处理过的伤口居然如此恶化。
　　“这血枯红不同寻常之毒，本无毒性，直教人无法凝血罢。只得生生挨过十二个时辰，气血流尽才死，”吴玉衡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启，声音低沉沙哑，“你别费心了，没用的。现在我信了下毒的不是你们的人。”

　　他从未听过这种毒，没有全信她，但是见着血确实流不止，又见她说得像真是要气绝了一般的绝望，也不敢断然否定。

　　“也是，你一定想我又是有什么诡计吧！”吴玉衡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怒气，但马上又消散了，叹息道:“世人皆道我心狠手辣，即便从未被我伤害过的人也这样讲……甚至是从未见过我的人也这般作想……”

　　吴玉衡忍下鼻子的酸胀，接着缓缓说道:“那生我的父亲，认我作不详之物，那和我有着血亲的叔伯兄姐，又何曾在我走投无路时施以援手!吴城城主好心收留我做女儿，我便发誓生生世世报其养育之恩。只是……咳咳咳——如今，吴城面临灭顶之灾，我却没有办法保全它……”

　　“我终于有个家了，可是我是个薄命的人啊……”话语渐渐缥缈，甚为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