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尺》邪余崖

3、第三章

　　这段儿路所花的时间对于顾长林来说是难以言喻的长。沈辰砂的手臂贴着他的腰线一上一下的摩擦，又痒又勾火儿。顾长林三番四次组织了语言，到最后也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让这哼着小曲儿还十分享受的人儿停下来。好在沈辰砂是个三步一歇的懒骨头，路走了一大半，他就拉了缰绳偏了正道，准备在路边大树下喝两口从馆子里顺出来的女儿红。顾长林也趁着间隙歇了口气，抽出佩剑借着阳光细细检查起来。关鹭阳望着这俩人一看就懒得管自己的样儿，也识趣的走远了些也顺便看能采些野果子就采些。
　　顾长林从小时候起便没几个爱到心尖儿上的爱好，铸剑是其一。这把剑叫少阳，是顾长林已故的师父在他十八那年送他做的礼物。剑柄上嵌了黑曜石和琥珀，剑身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冷色的光，剑刃足以担当起劚玉如泥一词。这剑不知粘过多少血，似乎附身嗅一嗅都能闻到那股子属于血的锈味儿。顾长林打那时候起就钟情于这把剑，以至于六年过去了，这剑往日风情不减，反而更盛。沈辰砂仰头灌完了酒，偏头瞥见顾长林一脸深情的望着自己的佩剑，没由来的起了鸡皮疙瘩。
　　“这剑什么由来？”沈辰砂说话的时候总喜欢靠人很近，这会儿他猛地挪了屁股到顾长林边上，到把顾长林吓一跳。
　　“是个重要的人给我做礼物的。”顾长林打小他爹就疏于管教他，基本上他都是由师父一手拉扯大的，这下再想起来语气不免多了几分柔情。“与我相伴有六年之久了。”顾长林说着说着抬起头望着沈辰砂，嘴角还带了些柔的如落霞般笑意。沈辰砂本漫不经心的听着，听到这儿不由的被勾起了兴致，也不知是被“重要的人”勾了兴致，还是故事本身。他本打算问问，顾长林却突然的顿了顿，这一停也惹得他抬起头望着顾长林。
　　对视的一霎沈辰砂心漏了半拍，也没细想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儿。沈辰砂脑子一空，就那样望着顾长林那双从前他没觉着有多好看的眼睛，仿佛从前见过世间的那些美好似乎都一股脑的被顾长林偷了去然后藏进眼睛里，那双眼睛就这样望着自己，不带一丝防备，含着的那些杂乱纷扰的情绪都一下褪去的掩饰，像是望着他最珍视的宝贝一般温柔粘连，又像是带着不明不白的占有欲要将与自己对视的人撕碎了吞到肚子里去一样。沈辰砂这样见惯风月的人居然一时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样的眼神，只晓得自己的心被他那样看的又烫又乱。那样赤/裸的眼神好似合欢香烧着时飘出来的烟，看着似是没什么威力的样子，若有若无的飘着却一下子钻到心里去，在你心上大闹一番后满意的飘到你脑子里。将清明无比的思绪一下子化开，只留了沉重的呼吸和驱之不去的混沌想法沉在脑子里。顾长林却好似一幅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略略低了头舔了舔下唇笑着。眼神却还和沈辰砂的粘在一起。
　　沈辰砂的心没由来的使劲跳了几下，像是被顾长林的眼神灼的燥热无比，又似乎是因为那水灵灵的唇瓣勾起来的弧度，他下意识的吞了口水，有点用力的咬住了食指尖。顾长林就这么逆着光坐着，即使是放松的状态他的姿态依然保持的一丝不苟，只一些被恼人的风撩起来不时卷起的发丝有些乱的落在他略单薄的肩头。他本就不像沈辰砂一般是喜艳色的人，天蓝的袍子被他节俭的一洗再洗已经有点脱了色却将他衬的更清冷干净。也许是因为他身上没什么肉的缘故，那双手骨节出奇的分明，只是似乎左手掌心有道又细又长的疤，纵然他再握着手想藏住，还是被沈辰砂敏锐的察觉。沈辰砂心里烧的正旺的那团火一下被扑灭了一半。
　　“你，手怎么了？”沈辰砂努力将呼吸压了平整些，只不过嗓音还是明显的哑了。那被他虐待的食指尖已经留下了不浅的牙印，就差一点就能挤出血来。顾长林也不知是故意忽略了他这一串意味不明的反应还是本就没在意，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冽：“少时替人挡刀来着。”沈辰砂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男的女的？”
　　话一出口沈辰砂就后悔了，别过头去使劲皱了皱眉头，嘴巴纠结的抿成一条缝。顾长林的笑意一下没忍住，低声从唇齿间漏了出来，却马上被再用一声咳嗽压下去：“问这个做什么。”沈辰砂光忙着自己恼火，倒也没在意顾长林这一不小心的没压住：“就是好奇罢了！”这咬牙切齿的样子十足的像和自己赌气。顾长林挑了挑眉，没理他。起身理了理衣裳，道：“差不多歇够了，走吧。”沈辰砂斜着那双眸子带着火气撇了他眼，也跟了上去。顾长林望着沈辰砂这一看就气的将人家关姑娘忘了的样子，又心疼又想笑，提着声音将远远站着的关鹭阳喊了过来。
　　这回沈辰砂倒是学乖了，直接将顾长林的位置用关鹭阳代替了。这回换关鹭阳一路哼歌儿了，只是沈辰砂被弄的浑身不自在，三番几次回头求助顾长林，却都被无视掉。这下子只能秉承着自作自受的原则忍了下来，偏偏顾长林还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跟在后面慢悠悠的晃着，看着他那副样子，沈辰砂气性一下上来，使劲抽了那可怜兮兮的马，一下狂奔起来。顾长林望着他一路绝尘而去，表情这才冷了下来。关鹭阳那怀春少女的样子实实在在的在他心里刻下了印子，他一下难以评判自己这样大胆的将那姑娘推给沈辰砂，以判断谁在他心里比重大些的幼稚举动是对是错。虽说按照以往沈辰砂的品味，这姑娘确实也威胁不到他，只是这日久生情的力量他算是切身体会过的人，实在是不能放下心来。想着想着，顾长林也使劲夹了马腹，一路追了上去。
　　过了这段儿路，大约就到京城郊外了，再紧赶慢赶的也能在入夜前能赶到最近的客栈歇脚。顾长林和沈辰砂不约而同的抱着这样的想法加快了脚程，一时间也没空思考那些胡乱东西。顾长林最后还是凭这对京城的熟悉程度先到了客栈，将马拴好后早早到了路口等着沈辰砂。不多时，沈辰砂也带着关鹭阳一路疾驰着到了客栈，顾长林先一步上去将关鹭阳扶下马，而后将沈辰砂的行囊提下来。沈辰砂像是被路程折腾的耗费了大半精力，无精打采的跟着顾长林一路进了客栈，一句逗乐的话也没说。顾长林瞧着他那累的脱型的样子，估着现下所有事儿都该由自己打点了，便赶了两步去掌柜的那儿打点起来：“要三间房。”掌柜算账的手停了停，刚准备叫小二带着他们上楼就被沈辰砂一下打断。他不晓得什么时候挪到顾长林身后的，一手搂住顾长林的肩歪头靠上，一手伸出来两根指头：“两间房。”“成何体统！”顾长林一下提高了嗓音，左手欲将沈辰砂的头推开。“急什么啊，我跟你住。这样还省点银子。”沈辰砂躲开他的手，用下巴拄着顾长林的肩说着，尖尖的下巴硌得顾长林的肩有点酸。沈辰砂那点底子还没谁比顾长林更清楚，从他嘴里说出来没钱堪比母猪上树，可这下子他却不知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没戳破这谎。
　　于是这俩人又同初遇那日一样挤进了一间屋子。同那日不同的是，窗外的京城夜间繁华和车水马龙，各式的杂音将顾长林吵得难以静心。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沈辰砂突然的一句话：“今个是花灯节，长林你陪我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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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脑阔疼。。有错字的话麻烦帮提醒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