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徐寄雁

4、家暴

　　容宇迷迷糊糊睁开眼已经是清晨，侧过身后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猛地反应过来后往旁边床垫摸去，一片冰凉的触感向他强烈反映了旁边的人已经在很久之前便起床。捉过放在枕头底下的手机草草看了一眼，已经早上七点。
　　“太阳打西边出来？平时不都起比我晚的吗？”容宇捉了捉睡得像鸡窝的头发，冲外面喊，“陈觉！大宝贝？老婆？”
　　“……”外面没有传来像往常一样的破口大骂。容宇突然想起了昨天好像感觉到陈觉半夜爬了起来看窗外，顿时觉得不对劲，有股不好的预感涌上来，快速洗漱完准备下楼找找。
　　刚下到阳台便看到了陈觉搬来小凳子坐在一楼里屋的门槛外，凳子实在太小，显得整个人有点正襟危坐的感觉。走过楼梯转角才发现陈觉身旁是一样坐着竹凳子的张母，张母依旧是抱着塑料娃娃低着头念念叨叨的，旁边的陈觉在耐心的对她说着什么。察觉到有人靠近，陈觉停止与张母说话抬头望去，看到来人是容宇，对他笑了笑。
　　“阿姨早上好”容宇对张母打个招呼后扭头问陈觉，“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啊，在聊什么？”
　　张母并没有抬头，只是抬眼瞄了瞄容宇，随即目光又集中到了娃娃身上，就像做错了事后被捉包的小孩子。陈觉望向张母叹了口气，对张母低声说了句什么便捡起竹凳摆放好，拉着容宇上了楼。
　　容宇更觉得莫名其妙，边任由陈觉拉着自己的手臂上二楼边问：“怎么回事？神神秘秘的。”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再补了一句：“你昨天晚上没有睡觉吗？失眠？认床？毛病怎么这么多。”
　　陈觉没有回答，直到上到楼把门关上后才闭眼摇摇头叹了口气，沿着门缓缓坐下去。

　　刚搬来新环境的第一晚本来就睡得不安稳，睡到后半夜的时候还被一声巨响惊醒。陈觉猛地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往窗户那里看是不是图书馆出情况。窗户外面的夜色却像死水般平静，并没有发生什么，身后的容宇睡得雷打不动，仿佛一切都是陈觉的神经敏感。突然楼下传来玻璃破裂声和一阵阵人被撞击的闷声，喊骂声和微微低泣声把黑夜撕裂。陈觉没有多想随便抓了件外套套上便匆匆下楼，一楼内屋的木门紧闭，敲了好几下张平才回答说是张母犯病了，一会就好。陈觉坚持要进去查看却被张平拒之门外，也不好透露出自己的身份，只好走到后院，想借着后院窗子偷偷观察。
　　后院已被废弃好几年，墙脚的蜘蛛网和已经干成渣的落叶皆可以作证，中间有一口井被一块大石封住，起码要两个人才能把大石搬走。后院看进里屋的窗户是闭死的，看不见里面状况。陈觉只能留意着里面的动静，打开了随身带的录音笔。
　　不久后，里面的动静比刚才小了许多，再过十分钟张父才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屋内传来收拾声音，收拾完后张平也紧跟着走远。这会陈觉才从后院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刚走到前院就看到张母颤颤巍巍的缩在角落，嘴角肿了一大块，估计不久后会有淤青，脸上也有些擦伤，藏在白衣下的手臂有着一道道手指粗细的棍痕。陈觉翻遍衣兜都没有翻出小型相机，只能叹了口气掏出纸巾和一些刚下楼时带的跌打酒向张母走去。

　　再次睁开眼睛便看到容宇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盯着他，耐心地等他开口。
　　“我怀疑张父与张平家暴。”陈觉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道。
　　容宇心中一悸，知道陈觉小时候亲眼目睹过大伯用椅子抡自己的母亲，于是伸手过去握住陈觉的手捏了捏，道：“没事，我们不是认识公安那边兄弟嘛，我去说一声。”
　　“我问张母，她否认。”陈觉摇摇头，“那些伤痕她说是自己弄的。”
　　“张母不是有些神志不清吗？或者张父胁迫她也不一定。”
　　“我倒觉得张母是清醒的。”陈觉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我录了段录音，虽然不清楚。”
　　“为什么你会有张母是清醒的感觉？”容宇两口扒拉掉早餐问。
　　“因为我临走的时候，我听见她低低地说了句，”陈觉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图书馆来的。”
　　容宇也一愣顿时没有话说，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然后呢？”
　　“我没有追问，她也没再说话。”
　　“那我们……”
　　“按照昨天的计划来。”陈觉从背囊里翻出摄像机，“走吧模特。”
　　“哎那我出场费多少？”容宇打趣，想缓解下凝重的气氛，“接受果上半身，全果要加钱。”
　　“到时候局里要形象大使照片的时候我肯定推你果半身照上去。”陈觉对着容宇调了下焦距拍了几张，“缓解一下局里女同事的饥渴。”
　　拎着相机走过几条小巷胡同，拍下来的照片都挺有感觉的。破旧、苍凉、古老、平静充斥着这个小镇的角角落落。不过这里寂静得有点可怕，仿佛整个镇子就只有容宇和陈觉两人。穿过好几条巷子才看到有两个老人坐在门口聊天，甚至只有一个瘦削的老人坐在门口发呆，有人走近也没什么反应。
　　“我们现在去图书馆转转吧。”容宇逛了半小时便开始烦了。俩人毕竟不是小姑娘，对于拍旅游风景照实在提不起兴趣，况且这次到这里是有任务，领导又神神秘秘地不愿说是什么情况，弄得人心里痒痒。

　　图书馆位于整个小镇偏中心的位置，图书馆建筑离民宅隔着一大段距离，显得空落落的。图书馆不远处有个小便利店，卖的东西不多，由一个孕妇和小孩看店。
　　“过去买两瓶水吧。”容宇拉住陈觉，“渴。”
　　“姐，来瓶水。”陈觉对看店的女人说，“谢谢。”
　　“好。”女人温柔笑笑，转身去拿水。
　　“你不喝？”容宇诧异。
　　“我不喜欢喝矿泉水。”陈觉递钱过去，随后好像看见了什么，手小幅度地震了下，然后又装没事发生。
　　“事儿逼。”容宇啧了一声，“姐，再拿瓶柠檬茶。”
　　“好。一共8块。”女人温柔笑笑。
　　“姐，这个图书馆什么时候闭馆啊？”容宇继续搭话。
　　“这个图书馆晚上九点就闭馆了。”女人笑着说。
　　“谢谢姐。”容宇接过奶茶递给陈觉。
　　“你刚才看到什么？”待离小便利店远些容宇才问。
　　“那个女人手上也有鞭痕。”陈觉低头盯着手里的奶茶。
　　“唉……”容宇叹了口气后拧开盖子灌了两口，望向图书馆方向。

　　图书馆的结构像个大墨水瓶，瓶盖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钟，但钟已经坏掉，永远停留在十二点。图书馆内部有两层，一条大楼梯陈设在中央，二楼不是全密封的，在一楼可以看到局部地方。小镇虽然人少，但藏书倒是彼为丰富，此时正为晌午但是整个图书馆却静悄悄，只有前台一个三十多岁穿着保安服的男人。
　　“借书要办借书证。”容宇和陈觉走近后图书管理员才微微抬了抬厚重的眼皮瞄了下人，声音也死气沉沉的，一脸倦容盯着手机。
　　“不办借书证，就到处转转。”陈觉对图书管理员礼貌地笑了下。
　　“哦。”图书管理员兼保安把沉重的眼皮垂下去道，“记得不要吵。”
　　容宇和陈觉在一楼转了圈，里面的书都很陈旧，下至玛丽苏脑残文，上至四大名著庄子老子全都有。书上面都积灰很厚，看起来已经很多年没被人浏览阅读，整个图书馆都在叫喧着寂寞。
　　一楼比较正常，陈觉容宇俩人走上二楼。通往二楼的楼梯是木质的，踏上去有嘎吱嘎吱的声音，打破了整个图书馆安静的氛围，使踏上楼梯的人不自觉放轻步伐，更小心谨慎地踏上楼梯。
　　二楼都是些被文件袋装住的文件，也是积满灰尘，实在让人下不去手翻阅。往更深走去发现内部是一间间的房间，就像学校宿舍一样整齐排列，门上也有编号。俩人对视一眼后，陈觉走上去拧了拧门把手后摇摇头，房间是被锁死的。
　　“这些房间是不开放的。”俩人背后突然响起声音，声音不大不小但在寂静的图书馆里显得特别响亮，惊得俩人寒毛都束了起来。
　　陈觉容宇转过头发现是个坐着轮椅的青年，那青年生的白白净净，头上是自然卷，眼瞳是深褐色，有种混血的感觉，坐在轮椅上更显单薄无力。
　　少年看俩人都盯着他，温和笑笑伸出手，露出两浅浅酒窝道：“我叫罗洛，是来这里旅游的。”
　　陈觉握上去，他的手骨节分明，带着点病态的白，“陈觉。”
　　“好巧，我们也是游客。”容宇低低吹了声口哨，“容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