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藏在你的梦里》Mr_Alpaca君

3、七宗罪

　　吴央吉一路飞快的驱车前往张庆喜给的地址。还好刚过了早高峰，路上并不是太堵。白教授坐在副驾上，紧紧拉着车顶上的把手，脸色有些不好。

　　吴央吉撇过头看了他一眼，慢慢减了速，“教授您晕车？”

　　白文丁的眉头还皱着，摇了摇头，又咽了下口水，点点了头。

　　吴央吉抿着嘴笑起来，“我的错，案子来了有些着急。”她说着，摇下车窗，又指了指副驾座位旁的收纳箱，“里面有瓶装水，我今儿刚放的，还没开封，您喝点水压一压。”

　　白文丁似乎想忍，却终是没忍住，找出水瓶，咕咚咕咚喝了许多，脸上的菜色才慢慢下去。

　　吴央吉暗暗憋着笑，只觉得比起先前的社会精英模样，现在的白教授不知道有多接地气。

　　白文丁不晓得她的心里的小九九，又缓和了一阵，才转头冲她笑了起来，“吴警官您见笑了。”

　　吴央吉依旧看着路，随口道，“哪儿能啊，是我这人开车太猛，您不习惯很正常。”

　　白文丁摇摇头，轻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她有没有受害人的信息。

　　吴央吉啧了一声，好像有点后悔，“这是一位姓郑的美梦仪剧本作家。昨天本来庆喜去调查过，看天色晚了还没联系到人，我就让他今儿再去碰碰运气。谁知道今天再看人却已经死在了家里。我刚才还在琢磨，要是昨天晚上就找到他是不是就不会……”

　　白文丁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生死有命，你又如何管得过来。”

　　郑作家住在一栋很现代化的酒店式公寓里，小区出入有门禁，二十四小时摄像头。之前写的几个畅销剧本让郑作家赚的盆满钵满，让他住上了这种高档住宅区。

　　吴央吉刚到公寓楼下就远远看到了停在门口的救护车。她皱了皱眉，引着白教授走进楼里。张庆喜正等在门口，脸上一副蔫了的土灰色。

　　“吐过？”吴央吉拍了拍他的肩，接过他递来的手套。“这次是什么大场面，能让你这个反应。”

　　张庆喜摇摇头，“您看了就知道了，这个凶手就是个变态。”

　　吴央吉见他这幅样子，已经做好了准备看见些血花四溅的场面，靠近了才发觉屋里并没有什么血腥味。被害人正大字型的躺在床上，安静的像个提线木偶。

　　是真的，提线木偶。

　　他没有皮肉外伤，却被折断了所有主要关节和骨头，软塌塌的陷在床里面。吴央吉按了按他的皮肤，只觉得他像是整个人从里面被敲碎了，

　　小张跟进来，紧紧皱着眉，五官几乎要挤到了一起。“我来的时候人还没断气。我叫了半天门，没人应答，里面却传出来了他的叫声。”

　　吴央吉看了看陷在床里的人，又看了看小张，示意他继续。

　　张庆喜缩缩脖子，接着道，“他嚎的吓人，我赶紧叫来了物业开锁，又叫来了救护车。”他朝死者的方向努努嘴，“我进来就已经是这幅模样了，医生努力过了，没救回来。”

　　吴央吉点点头，就听见白教授在后面问道。“死者入睡有使用美梦仪么？”

　　小张应了一声，朝屋子另一边指了指，“用了，不过这次的画面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他瞥了一眼白教授，眼里透出一丝警示来，“特别恶心。”

　　这是一个令人作呕的春梦。

　　郑作家在一个酒会上邂逅了一名美女。他上去搭讪，女神却一副高冷的样子，对他爱答不理。郑作家有些惺惺的，转头从包里找出来一包药粉，倒在了她杯子里。下一秒女神就软塌塌的倒在了他的怀里。郑作家扶着女神回了自己的房间，动作粗暴的把她绑在屋子中间，几鞭子抽醒了姑娘。女孩看起来很害怕，反复哀求着，希望他不要乱来，郑作家却一脸邪笑的扑了过去...

　　吴央吉紧皱着眉，有些不耐的转过头去问道，“这是剧本么？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过审？”

　　小张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白教授却开口道，“这种剧本不是公开贩售的。”他叹了口气，声音被女孩子凄厉的叫声盖了过去。

　　吴央吉有些忍无可忍地抓过遥控器按下静音，示意白教授说清楚。

　　“像他这样资深的剧作家是有很大发言权的。过审是公开销售的前提，可是如果不准备公开销售，美梦剧本还是有很大的灰色地带的。”他看着床上的人，眼里透出几分厌恶来。“被害人怕是有这样的‘特殊喜好’吧，他完全可以自己写出来这种剧本，只要几个转码人就可以小范围传播了。”

　　吴警官深呼吸了一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去骂那一句已经在嘴边的“人渣”。

　　小张却在一边提醒到，“快到重点了，一会儿还有更可怕的。”

　　吴央吉继续看过去，却发现画面突然一暗，好像画面里的灯突然闪了一下。郑作家也是一惊，回头去看却发现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猛地给了他当头一棒。

　　郑作家被打的昏沉，眼前的画面也都失了焦，活像是涂了满屏马赛克。画面尽管恍惚，吴央吉还是看出来，郑作家是被面具人挂在了刚才他捆绑女孩的位置。

　　一个怪异的想法突然从她心里冒出来，就好像眼前这个人是要“替天行道”一样。

　　下一个瞬间，画面突然清楚了，郑作家被面具人一瓶水泼在了脸上，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却只一眼就吓得连画面都抖动起来。

　　面具人手里拿着一根形同棒球棍的铁棒，脚下还放着一把电锯。

　　吴央吉的心揪了起来，好像意识到了张庆喜为什么会吐得跟黄花菜似的。

　　“好色人魔，违背伦理，仅凭一己□□，强取豪夺。”

　　“郑铎，色欲之罪，当诛。”

　　吴央吉眯起眼睛，耳畔传来郑作家杀猪般的惨叫声。面具人用铁棍一寸寸敲碎了他的双手双脚，又用电锯锯开了他的肋骨和腿骨。

　　太变态了。吴央吉皱起了眉头。她已经见惯了犯罪场面，眼下看到面具人有条不紊的分割被害人却还是感到头皮发麻。他选的位置很好，正对着对面墙上的一面镜子。被害人几乎是坐在观众席上眼见着自己一点点被他杀死。

　　小张已经又跑去吐了，吴央吉强忍下心中不适，瞥了一眼白教授，却发现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眉头微蹙。吴央吉探究地看了看他，却没有说话。

　　倒是白教授先开口了，“这个人还会继续作案。这甚至都不一定是他的第二起案子。”

　　吴央吉一惊，“何出此言？”

　　“你听他方才说的判词，色欲。是七罪之一。”

　　吴央吉一下变了脸色。

　　画面中的面具人终于结束了他对被害人的折磨，贴近了被害人的眼睛，一瞬间像是直勾勾的盯着屏幕外的看客。凶手本来带着最简单的白色面具，只露了眼睛出来，眼下面具上却沾满了血色，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吴央吉下意识的握紧拳头，身子微微弓起。面具人却退了几步，从画面一侧离开了。

　　被害人满身是血，筋骨尽碎。可他还活着，气若游丝，不时从嗓子了发出几声哀嚎，画面一点一点暗下来。

　　又过了一阵子，被害人彻底不动了。画面戛然而止。

　　吴央吉关掉机器，双手有些颤抖。她深呼吸了几次，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走到阳台上拨通了撒龙的电话。

　　“老头，把能用的人都集中一下吧，我要成立专案组。”

　　支队里难得这么热闹。连撒龙都赶回来坐镇。吴央吉把两位被害人资料投影在大屏幕上，脸色阴沉。

　　“法医科的尸检报告刚出来，两位死者，均无皮外伤，但内在都收到了致命性伤害。”

　　“第一位死者名叫章毅玄，男，33岁，职业是律师。我们通过对他社会关系的调差发现，他专门为被告辩护，业务能力过硬，有足以颠倒黑白的口才和洞察力。他曾经接过很多引起过社会争议的案子，都成功的将量刑降到了最低。”

　　“第二位死者，郑铎，男，35岁，职业是美梦仪编剧作者。我们查看了他前夜在美梦仪中播放的剧本，是未过审的黑色剧本。据调查这位作者在单位风评不佳，一年前还闹出过姓侵案件，当时的受害人是新来的实习生，后来因为郑某在公司的话语权，这个事件不了了之了。”

　　吴央吉叹了口气，接着道，“目前我们还未发现受害人之间的直接联系，但两起案件本身有许多共性。首先，被害人在睡眠时都使用了美梦仪，在梦中都出现了同原剧本不相符的剧情，在梦中出现了凶？/杀情节。第一案尚不那么明显，第二案中，凶手已经直接猖狂出现，把整个犯案过程呈现了出来。其次，尸体都呈现不正常的表征，外表体征和推测死因不相符。美梦仪里的情况倒是同推测死因是相符的……”

　　“你的意思是梦里那个人杀了他们？”魏长旬突然出声，打断了吴央吉。他在角落里窝着，一开始吴央吉甚至没发现他进来了。

　　“对。”她点点头。“凶手运用某种方式进入了或者修改了死者梦境，在死者深度催眠的状态下让他们相信自己确实以梦中的方式遇害了。”

　　魏长旬耸了耸肩，“天方夜谭。”

　　吴央吉抿起了嘴，看着他微微蹙眉，“目前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个推测，但是从一切表面信息来看，这是最可能的一种解释。”

　　魏长旬还要开口说些什么，白教授却举手站了起来。吴央吉赶忙说，“这位是本案的特约顾问，白文丁教授。他会就目前掌握的信息对凶手做个侧写。”

　　白教授冲吴央吉点点头，走到放映仪前，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放在上面。那是一些外国受害人，死状可怖的尸体旁边还刻着一些单词。大家仔细去看，发现上面分别写着：Pride, Envy, Wrath, Sloth, Greed, Gluttony, Lust.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顾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白文丁停了一下才道，“圣经中有述七宗罪：傲慢，嫉妒，愤怒，怠惰，贪婪，暴食，色欲。”

　　“这些图片是几年前国外一个宗教狂热分子犯下的连环杀/？人案。当时犯人按照这些罪名，谋害了七名对应的受害人，并将它们的罪名刻在了身边。历史上试图仿照七宗罪犯案的人不在少数，今天我们要面对的犯人，应该也是按照着七种罪名犯案。”

　　他调出出美梦仪中的两段画面。“郑作家的罪名是色欲，凶手在判词中提到了。而章律师，是贪婪。”

　　先前吴央吉查看第一起案件录像时并未发现什么判词，中午技术科却给了消息，在被害人被勒住脖子翻车的时候，消去背景杂音，能听到很轻却很有力的声音。“为钱为名，巧舌如簧，腐朽违心，让恶人逍遥，让善人蒙羞。章毅玄，贪婪之罪，当诛。”

　　视频放完了，在座众人也陷入了沉默。却又是魏长旬开了口，“不过是跳梁小丑，故弄玄虚。若吴副队推测属实，我们不是照着画面里这个凶手的身形样貌发通缉令抓人就完了。”

　　白教授无视了他声音里的敌意，只是摇摇头，“不管凶手是以什么方式影响了被害人的梦境，他在其中的形象都一定不是自己原本的，倒更像是他对自己愿想的投射。”

　　魏长旬撇撇嘴，“上天入地，还能化形，这录像参考意义也不大了吧。”

　　白教授又摇头，“还是能体现些东西的。”他思考着，转身在白板上写写画画起来。

　　“凶手应该是男性，年龄在35岁以下，文化水平较高，有可能有国外留学的经历，对西方宗教文化有研究。仿照七宗罪犯案的人一般是将自己放在了神的位置上。这个人在现实中应该很自负，心气高却郁郁不得志。青少年时期时很有可能遭遇过家庭变故，有过心理和身体的创伤。”

　　他想了一下，又补充到“结合推测的作案方式，这个人很可能在美梦公司工作或工作过，并且有心理学或者催眠相关教育背景。从这个人的作案手法来看，他在生活中应该是个非常井井有条，甚至有点强迫症的人。从上一起案件的突袭到这次案件虐杀，凶手的暴力程度指数形上升。我推测他应该在此之前有一段时间的潜伏期，很有可能不只犯过这两期案子。”

　　他犹豫了一下，看向吴央吉，后者微笑着冲他点点头，他才继续道，“我建议大家查一下近两年以来的卷宗，看有没有特征同这两起案子近似的：死者看起来像自杀，但是与尸体内里特征推测死因有严重矛盾。死者在睡眠中死亡，死前有使用美梦仪。”

　　白文丁说完，看向吴央吉，“我现在能提供的就这么多。”

　　吴央吉站起来，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了。”她又总结了几句，安排大家分成两队，一队去调查这两年的卷宗，另一队去好梦工厂和各大高校调查一下。

　　正准备宣布散会，魏长旬却又张口了，“诶——等等。”他皱着眉，看了看白文丁，又看了看吴央吉，好像在努力的回忆。“我好像，接过这么一起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