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爱愈合》道斐

2、（二）无情

　　上午八点五十。
　　国商大厦。
　　门前大厅站了黑压压一群青年男女，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急的神情，目光紧盯着正在匀速降落的几部电梯。他们都是这里的上班白领，眼看就要到九点钟了，赶不上电梯就意味着他们铁定迟到，迟到意味着什么就不用我细说了吧。
　　“死丫头，怎么还不来？”
　　眼看电梯快要降到一楼了，还没看到卢文灵的身影，张望了半天的唐慧沉不住气了。她本来靠墙站着，现在开始想办法朝前面挤去。她很清楚，落到后面就别想挤上电梯，大家都赶着上班，没有谁会礼貌地谦让你。
　　“阿慧。”
　　个头小巧的她正满头大汗地抢占有利位置，卢文灵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你怎么这会儿才来？”
　　唐慧回头看看她，神情有点责怪。
　　“这事可不怨我，”卢文灵开始喋喋不休地控诉，“我本来出来很早，结果路上大塞车，公汽一路走一路停，气死姑奶奶我了。”
　　“别说了，快点帮忙。”
　　电梯已经停住了，唐慧不敢再听她啰嗦。
　　“好。”
　　两个漂亮小姑娘早有默契，一个奋力前进，一个在旁边东拉西扯，阻挡别人脚步。
　　“唉！”
　　“你让让。”
　　“说你呢。”
　　“就是你。”
　　“木头。”
　　“别挡着。”
　　她们的配合很有力，也很有效。很快她们就杀进了电梯中，战斗总算可以停止了。
　　“累死姑奶奶我了，”卢文灵抬手扇着自己额头的汗水，她们像沙丁鱼罐头样挤在电梯里面，“每天都这样，真受不了。”
　　“你就别抱怨了，今天没迟到，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唐慧比她还累。
　　“改天一定要找个高帅富，姑奶奶不想上班了。”
　　卢文灵一边咬牙一边发狠。
　　“你不是有个高帅富了吗？”
　　唐慧奇怪，她知道卢文灵已经有男朋友了。
　　“吹了，那就是个骗子。”卢文灵恨气地撇嘴，“那个男人哪里是高帅富，吃顿饭都要和姑奶奶AA制，还说这是国际潮流。我呸呸呸，他就不是个男人，你说男人能做出这种事吗？姑奶奶又不是没钱，需要和他搭伙吃饭。”
　　“现在高帅富可不好找，身边都是一群狼一样的女人。”
　　“也不一定是高帅富，最重要的是有钱。”
　　“咦？这可不像你，条件怎么降低了？”
　　“没办法，姑奶奶穷怕了。”卢文灵叹气，“每到月底兜里就没钱，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下去了。”
　　“你少买些衣服化妆品不就节约了。”
　　唐慧白她一眼。
　　“那可不行，女人什么都可以没有，衣服化妆品这些不能省，那可是吸引男人的致命武器。”卢文灵又是一声叹气，“你说我们公司怎么就找不到合适的男人呢？要是那样多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我们公司？”
　　“有啊。”
　　唐慧促狭地回答。
　　“谁？”卢文灵来了兴趣，双手抱着唐慧的肩膀急问，“我怎么没发现？”
　　“老板。”
　　手指朝向天空，两个字从唐慧嘴里蹦出来。
　　“欧老虎？”卢文灵叫着欧阳林的绰号，嘴里倒吸一口冷气，“那冷血一万年的家伙，谁找他倒八辈子霉了。”
　　“你不是要找有钱的，他就有钱，而且有很多钱。”
　　“有钱也不行，这种男人千万不能碰，”卢文灵头摇个不停，突然她停下来，“等会儿，你怎么一个劲提他，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谁看上他了，我是开玩笑，”唐慧脸上一红，“再说人家也结婚了。”
　　“阿慧，我警告你，和谁都行，就欧老虎不可以，这人太冷血了。”
　　卢文灵再三看看唐慧，还是没打消心里的狐疑。
　　“说了是开玩笑，”唐慧假装不经意地吐吐舌头，压抑住自己心跳，抬头看看前面电梯数字，“马上到二十八层，我们该准备出去了。”

　　“欧总，早！”
　　随着这声招呼，欧阳林眉头锁着,不苟言笑出现在公司里。
　　刚才还充斥着喧闹和说笑的办公区顿时安静下来，趁着上班之前这段短暂时间，聚集在一起谈笑聊天的员工们，略带敬畏地看了他一眼，纷纷自觉地回到自己的工作位置。
　　“大家以后还是不要浪费这段时间了，与其站在那里无所事事，还不如多想想怎么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欧阳林冷厉地板着脸孔，没有放过大家的意思，站在办公区中央毫不留情地训斥。
　　没有人敢说话，没有人敢反驳。他看得出有人敢怒不敢言，但不在乎，他要的就是沉默。这是他的公司，他的话就是公司最高指示。换句话说，他手里掌握着公司的最高权利，随时可以把不听话的人赶走。
　　五年前欧阳林创办了这家长风商贸公司，主要代理销售国内国外高档商品。经过这几年的快速发展，如今公司已经拥有员工六十多人，在行业内小有名气。这也是他值得骄傲的地方，至少在大家眼里，他算得上是一名成功人士。
　　刚训斥了一句，一名二十来岁，头发凌乱的男青年从公司外面急匆匆跑进来。嘴里气喘吁吁，额头上大汗淋漓，显然是错过了电梯，从楼梯处急步跑上来的。欧阳林看看墙上的时钟，刚好九点过一分，他迟到了。
　　那名员工也看见了欧阳林，脸色一白，露出畏惧的表情。低着头从欧阳林身边经过时，他伸手拦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
　　“夏远。”
　　“来公司多久了？”
　　“两月。”
　　“上周的考勤报告，我记得也有一个叫夏远的迟到，是你吧？”
　　“欧总，我那次迟到是因为...”
　　夏远想对他解释理由。
　　“公司的规定你知不知道？”
　　欧阳林一挥手制止，这不是他想听到的话，他对员工迟到的理由一向不感兴趣。
　　“知道。”
　　“那就好，你去财务处办理辞退手续吧！”
　　欧阳林果断地说道。
　　“欧总，不要，请给我一次机会。”
　　夏远嘴唇哆嗦了一下，低头露出央求的眼神，显然不想就这样被赶出公司。那对他这样一个初次工作的人太残酷了，对他的自信心也会产生毁灭性的打击。
　　“对不起，机会是努力争取来的，你没有珍惜，所以也就没有留在公司的机会了。”
　　欧阳林冷酷无情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向最里面的老总室走去，没有给夏远再次辩解的机会，他双眼无神地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严厉地处罚大大震动了整个办公区，所有的人都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联系商家的、催促货款的、制作销售报表的、讨论宣传方案的、收集反馈意见的、回访市场客户的，打电话的声音此起彼伏。谁也不想在这一刻犯错误，免得撞在欧阳林的枪口下，失去自己的饭碗。
　　欧阳林没有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明显缓和了一点，这才是他希望看到的公司氛围。给大家那么高的薪酬，大家就应该对得起他开出的薪水。八小时的工作时间，分分钟钟都必须用在工作上，不能有一丝多余的浪费，这是公司的铁律。
　　走进自己的房间，唐慧跟在欧阳林身后走进来，她是欧阳林的秘书。
　　“今天有哪些具体安排？”
　　欧阳林还没有落座就开始问她。
　　唐慧知道他的习惯，早就准备好了。开始一项项向他汇报，这是她的工作，她要时刻做到随问随答。
　　...
　　“九点二十，上周工作总结会在会议室召开，您要听取各部门经理的汇报。”
　　...
　　“十点，公司新来了五位员工，您要和他们见面。”
　　...
　　“十点三十，和策划小组讨论美亚珠宝代理方案。”
　　...
　　“十一点，清远集团的李副总要来公司参观洽谈代理事宜。”
　　...
　　“十四点，您要给银行陆行长去电话，谈论下一步贷款问题。”
　　...
　　刚说到这里，门外有人敲门。欧阳林不太高兴听取工作安排时被中途打断，但还是让外面的人进来，也许有什么急事需要他处理。
　　“欧总。”
　　阿祥从外面进来。
　　“什么事？”
　　欧阳林有点诧异，没想到阿祥这会儿来找他。
　　阿祥算是这家公司的元老级人物了，当初创办公司的时候他就跟在身边。无论公司在这几年中如何起起伏伏，他都一直不离不弃地跟着欧阳林。他很信任欧阳林，反过来欧阳林也很信任他，自然对待他的态度要比对待其他员工温和很多。
　　“我...”
　　阿祥看看唐慧，没有往下说。
　　“你先出去。”
　　欧阳林吩咐唐慧，大概阿祥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和他单独秘谈。
　　“我想和你谈谈夏远的事情。”
　　等唐慧离开房间，阿祥才郑重其事开口。
　　“谈他干什么？”
　　欧阳林沉下脸，阿祥是为夏远说情来了。
　　“你可能不了解他的情况，”阿祥挺喜欢夏远，“他工作起来非常认真，进步非常快，很多事情一教就会。这两次迟到是他不对，但他有些客观原因。他母亲这段时间生病住院，他晚上在医院里照顾病人...”
　　“这不是迟到的理由。”欧阳林没有继续听下去的耐心，“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再谈了，你去工作吧！”
　　阿祥其实也知道欧阳林的态度，但他还是想为夏远争取一下。事实证明他没法说服欧阳林，他沉默片刻，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抬头望了欧阳林一眼，就离开了房间。欧阳林来不及分析那一眼的含义，他的眼神里带着很陌生的感觉，似乎他在看着的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这一两年阿祥其实和欧阳林开始疏远了，以前他休息的时候都会来家里聊天，现在他几乎不登门了。在公司里也主要是和欧阳林谈公事，以前喜欢谈他的私人生活，也早已不再传入欧阳林的耳朵里。
　　这些欧阳林都不在意，他很忙，忙得分不开身去注意这种小事。
　　“小慧。”
　　欧阳林叫唐慧进屋。
　　会议、电话、接待客人，一天的工作就这样快节奏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