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爱愈合》道斐

1、（一）初见

　　欧阳林从被窝里伸出手，拿起闹钟看了看。快七点半了，闹钟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心中立刻恼了起来，顺手狠狠把闹钟摔在地上。钟壳破裂成几块，零零散散的元件在地上滚了一地。
　　这几天他的火气很大，因为他正在和妻子方丹冷战，一点小事就能触动他大发雷霆。显然今天早上闹钟又触怒了他，眼看离女儿上学时间很近了，在家做早饭已经来不及。他翻身起床，冷着脸看也不看睡在身边的妻子，转身走进女儿的小房间。
　　“琪琪，该起床了。”
　　站在床前望着女儿，他的态度变得温柔起来。
　　“让我再睡一会儿。”
　　琪琪闭眼躺在床上撒娇。
　　“不行，要迟到了。”
　　狠狠心，欧阳林把琪琪拽起来。
　　“坏爸爸。”
　　“爸爸讨厌。”
　　“我不要爸爸。”
　　八岁的琪琪揉着惺忪的睡眼，不高兴地发着小脾气。
　　“最后一天了，明天就是星期，到时让你睡个够，我的大懒猫。”欧阳林亲昵地拍拍女儿的小脑袋，“快点洗漱，我在外面车库等你。”
　　“今天不在家里吃早餐？”
　　琪琪问他。
　　“来不及了，我们在路上吃。”
　　欧阳林已经安排好了两父女的早餐地点。
　　“妈妈呢？”
　　“她在睡觉。”
　　“要不要叫妈妈起来，一起去吃早餐？”
　　“我们别管她了。”
　　欧阳林刻意放缓语气。
　　“你们又吵架了。”
　　琪琪还是注意到了他的脸色。
　　“没有。”
　　“我知道，你们肯定吵架了。”
　　琪琪嘟着嘴。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
　　欧阳林不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偌大的房间顿时变得静悄悄的。
　　卧室里，方丹缓缓睁开双眼，眼神空寂地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她早就醒了，欧阳林发脾气摔闹钟她就被惊醒了。但她一直保持着沉默，不发出任何声音。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开口，肯定又跑不了一顿争吵。
　　这两年她和欧阳林吵过太多次，她不想吵，也不想和欧阳林为一点小事争个不休。她是女人，她累了，她好想躺在一个疼她爱她的男人怀里，静静地躺一辈子。曾经的欧阳林爱过她，但现在她已经感觉不到对方的爱意，那个曾经疼她爱她的男人，似乎已经消逝远去。
　　泪水从眼眶流出，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流到了枕边，染湿了枕巾。方丹抬了抬手，又放下了，任由水珠在自己脸上形成一条小溪。此刻，她一个人，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伴随着情绪的还有那黯然的寂寞。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能保持多久。她对着空中叹出一口气，也许婚姻尽头的那一天，正在慢慢到来。
　　“滴滴。”
　　床边小桌上的手机发出了短信的提示音。
　　叶南发来的一条短消息。
　　方丹快速地删去了短消息，这是她每天早上都要做的事情。
　　朦胧中，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英俊倜傥的男人身影。身影变得越来越高大，渐渐向她走近，越来越近，带着亲切温存的笑容，似乎就要和她融合在一起。摇摇头，方丹无言地从脑子里把那人驱赶出去。
　　今天是星期五。
　　下了一夜的雨，早晨起来，空气还带着潮湿的雨意，迎面扑在脸上，让人感觉清新而凉爽。
　　欧阳林开车载着自己的女儿，来到了一条小巷边，他把车停在巷口旁的临时停车点。一名中年收费员过来给了他一张小票，嘴里啰嗦着告诉他按小时收费的规矩。他不耐烦地挥手，表示自己知道。
　　拉着琪琪走进小巷中，巷子里已经很热闹了。两边小饭馆一家挨着一家，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在蒸笼里发出诱人的香气，油条米糕在锅里炸得哗哗响，刚磨出来的新鲜豆浆摆放在店门口，在小巷里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
　　在这里吃早餐的人很多，不仅有大人，有小孩，有老人，还有外地慕名而来的游客，这里是成都有名的小吃一条街。
　　走到一家稍微偏僻的小店，这里比较安静一点。因为店里面积实在太小，所以有几张小桌摆放在了店外。朝店里看了看，里面坐了五六群人，他实在不想进去凑热闹，于是和琪琪选了店外的一张小桌坐了下来。
　　“小妹妹吃点什么？”
　　还没坐稳，热情的女店主已经走了过来。
　　“我要吃炸糕。”
　　琪琪刚才望了一路，实在很眼馋。
　　“炸糕吃了不好，换小笼包吧。”
　　欧阳林眉头一皱，直接替琪琪决定。
　　“不嘛，我要吃炸糕。”
　　“这里的小笼包很有名的，比你的炸糕好吃。”
　　欧阳林耐心地哄着琪琪，就是不松口。
　　“这次是小笼包，下次我要吃炸糕。”
　　无奈之下，琪琪只好暂时屈服。
　　“好。”
　　欧阳林点头。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和两碗肉粥端了过来。
　　“吃吧。”
　　欧阳林示意。
　　琪琪拿起筷子就动手，看来她确实饿了。
　　就在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走来一条狗。就在离他们不到两米远的地方，一条普通的流浪狗站在那里。
　　瘦骨嶙峋的身体，土黄色的毛发，因为夜晚的雨，毛发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部分毛发因为沾上了污泥微微泛黑。它很安静地站在那里，一直静静望着他们，准确的说，是望着他们面前的碗。
　　“爸爸，它在看我们。”
　　“爸爸，它还在看我们。”
　　偶尔在路边吃一顿早饭也不清净，琪琪一直在欧阳林耳朵边不停说话。
　　“知道了，有爸爸在，它不敢过来。”
　　欧阳林不得不安抚女儿一句，让她安静下来好好吃东西。
　　碗里冒着腾腾的热气，朝四周散发出一股股浓郁肉汤的香味。听人说狗的鼻子是很灵的，估计它就是被这股肉香味吸引了过来。
　　“它是不是饿了？”
　　琪琪一边观察那条狗一边问欧阳林。
　　“应该是吧！”
　　欧阳林朝狗瞟了一眼，大概它想讨一点吃的。
　　“那我可不可以分给它一点点吃的东西？”
　　琪琪那颗小女孩的同情心萌芽了。
　　欧阳林皱皱眉头，本想直接拒绝她的提议，又不想在女儿面前表现得太冷漠，于是换了一种巧妙的说法：“那你能吃饱吗？”
　　“我不太饿，给它一点不要紧。”
　　琪琪跃跃欲试地就要端着粥碗站起来。
　　“你才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东西才行。”
　　欧阳林拿出大人的那套说法，制止了她的行动。
　　“那它就会饿肚子了。”
　　琪琪很不情愿地把碗重新放回桌上，目光仍然同情地望着那条狗。
　　“你放心，它不会饿着的。”欧阳林非常耐心地给女儿解释，“街边的那些垃圾桶里，多的是能够填保它肚子的食物。”
　　“那多脏啊！”
　　琪琪吃惊地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这条狗每天的食物来源竟然是垃圾桶。
　　“它是狗嘛！”欧阳林的语气有点不屑一顾，“狗是低级动物，能在城市里捡垃圾吃，已经很不错了。”
　　“那它不会肚子疼吗？”
　　琪琪关心地问，她曾经听欧阳林说过乱吃脏东西是要生病的。
　　“狗和人不一样，人会生病，狗没有这方面的问题，狗的生存适应能力一向很强。”
　　欧阳林差点被这个问题难住，想了想才给出了一个相对合适的回答。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给它吃好一点的东西呢？”
　　琪琪显然对他的回答不满意，又绕回了刚才的问题。
　　“你这样做会惯坏它的，说不定它会缠着你不走，跟着你上学，跟着你回家。”
　　欧阳林告诫女儿一句。
　　“我正想有条狗作伴呢！”
　　琪琪没有被他的告诫吓住，眼睛反而高兴地一亮。这是她长久以来的心愿，但欧阳林一直没有满足她的要求。
　　他是一名成功的企业家，最讲究资源的高效利用。狗这种东西，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除了满身的跳蚤，就只会浪费家里的粮食。
　　吃完早饭，欧阳林开车把女儿送到了学校，那条狗没有从他这里得到半点吃的。
　　它站在那里，一直保持着安静的姿态。看见他们准备离开，它也沉默地转身，静悄悄地离开了。天色仍然阴沉沉的，估计还要下暴雨，它就那样消失在巷道拐角处。至始至终，再也没有回过一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