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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狼夜怒极反笑,道:“狼彦,你居然胆敢擅自动用本族圣物报你的私恩?谁予你的权力?!”

      狼彦不说话,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狼夜扫了眼白初二人,冷声道:“也罢,看在你护卫银牙有功的份上,本王就在此等你半月,记住你说的话!”

      “狼彦谨记,叩谢少主大恩!”

      狼彦跪地叩首,狼夜面沉如水,冷哼一声,率先走了,弑崖沉默地看完了一出戏,跟着狼夜一同走了,木槿不解道:“他怎么这么好说话?”

      白初随口答道:“可能是因为他现下住在你家吧,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答应能怎么样呢?狼夜此刻身为妖王却半分妖力也无,怎么可能斗得过手持银牙的狼彦?如若不是对方忠心耿耿,只怕狼夜当日都走不出上古战场。

      木槿不悦地皱起眉头,问道:“阿初,我在你眼里是不是……是不是就和临澜差不多大小?”

      白初佯装诧异,痛心地反问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木槿悲愤道:“你要是不想告诉我,干脆就让我别问,用这种理由搪塞我,你还不如给我买块糖!”

      白初忍笑道:“下次吧,下次我一定给你买,好吗?”

      “……”

      等两人不着调地胡扯完,狼彦也已经将阵法撕开了一道狭缝,道:“季小少爷,我只封了令堂半月的寿命,阵法一动,寿命便封不住了,但这半月时间里,每日也只能得一人入内,辰时入,日落便要出来,否则连半月的寿数也无法保全。”

      白初拍了拍木槿的肩膀,将他往前推了一步,低声说了句“去吧”,木槿回头看了他一眼,深吸口气,从阵壁破开的缺口钻了进去。

      上方的万里晴空逐渐堆满了阴云,白初看着直直站在院门朝里望的狼彦,放弃了同他告辞的念头,独自顺着来路回去了,方才走到院子,天上便下起了雨。

      雨声很快变大,氤氲的水汽飘浮在天地间,冷意又添一分。

      三日后白初才再一次见到木槿,当时天色已晚,他手里端着一碗清粥进了屋,蒸腾的热气带着诱人的粥米香气扑面而来,他将碗放下道:“你过来尝尝,这是我亲手做的。”

      白初举起汤匙,笑道:“给季老夫人做的?”

      “嗯。”

      白初舀起一匙尝了尝,满意道:“手艺没退步嘛,我好久没吃你做东西了。”

      木槿兴致不高,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道:“阿初,季老夫人只剩十二日的寿命了。”

      “怎么?”白初一边喝粥,一边含糊地问道:“十二日后送她入轮回,你们之间的尘缘自然而然就断开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这件事,”木槿摇了摇头,说:“她今天忽然问我,为什么不喊她‘娘’?”

      白初顿住了:“你怎么说?”

      “我答不出来,所以没说话。”木槿看着窗外的大雨,接着道:“她又问我,是不是因为她老了,我认不出她了,但其实是我……是我叫不出口。”

      他又看着白初叹了口气:“我发觉我根本就不认得她,不是认不出,是根本不认得,她于我而言是全然陌生的,我仿若此生从未见过她一般,如若不是我与她之间有天生的因果,我甚至怀疑我寻错了人。”

      木槿不解道:“就连这天生的因果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这样的一个人,让我喊她娘,我……当真是开不了口。”

      白初放下碗问道:“不喊不行吗?”

      “倒也不是不行……”木槿苦恼地说:“只是我如今已到了此处,岂有还让她抱憾而终的道理?”

      白初让他弄得也觉得麻烦了,捏着汤匙柄在空碗里搅了搅,道:“修行者灵识极强,但凡稍加留意过的人,再见时都会心有感念,不可能全然陌生。更何况你上山时已经八岁,也该记事了,可你如今竟觉得全然不认得她……难道你当年病坏脑子了?”

      “……”木槿咬牙恨声道:“你能念我些好么?”

      白初叹道:“倒不是我不念你好,只是除开这个推断,你还有更好的结论?”

      木槿定定地看着他,白初看他那脸色,渐渐觉出了些许不对,强笑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难不成还能是你我小时候玩闹,叫我弄坏了不成?”说着,他又摇头道:“不对不对,你若是被我弄坏了脑子,我定然讨不了好,不可能不记得的。”

      “阿初,”木槿低声道:“我怀疑我的记忆被人封住了。”

      “什么?”白初怀疑自己听错了,断然否决道:“不可能,谁能在……掌门手底下封你的记忆?”

      木槿不答话,照旧看着他,白初一怔,半晌才哑声道:“掌门封你这些记忆做什么?”

      屋内良久无声,窗外节奏稳当的雨声越发听得人心烦意乱。

      木槿伸手推了把白初的肩膀,笑道:“行了行了,我没别的意思,我小时候不是常被吓得不敢睡觉吗?有些时候吓得狠了,师父他也曾费心为我封过记忆,许是哪一次手一抖,封得多了点也说不准,我回去问问他就是了。”

      白初不想和他讨论入言手抖的几率大小,又问他道:“掌门怎么突然想起让你来斩尘缘了?”

      “这我倒不太清楚,许是因为我最近长进了点,时机差不多了吧。”木槿道:“斩尘缘的事我也只曾在典籍中看过,师尊他不怎么和我提这件事。”

      白初点了点头,木槿又道:“对了阿初,师伯人呢?你不是一路都跟着他吗?”

      “他出门了,过些时日便会回来。”白初道:“你问他做什么?”

      “倒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说起斩尘缘,忽然想起他来了。”木槿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你知道这件事吗?师伯的父亲是被他亲手斩杀的。”

      “……你又胡说什么呢?”

      白初心下一紧,手中的汤匙轻微地□□了几声,细白的瓷柄碎成几片落在他手心里,木槿赶忙掰开他的手,急声道:“松手松手!”

      白初顺从地张开手,又道:“你说清楚点。”

      “这件事我也是无意间得知的。”木槿一边老妈子一样劳心劳力地替他捡干净沾血的碎片,一边道:“听说师伯上山之前,曾是徐国大将军的独子,幼年失恃,随父在军中长大,一直到九岁,大将军战死沙场,师伯才被将军的残部护送上山修道。后来师伯学道有成,奉命下山历练,第一件功果就是斩杀了为祸徐国的凶魂,他也借此一战成名,只是外界少有人知,那个凶魂就是战死沙场的大将军,也就是师伯的父亲。”

      木槿长叹一声:“相传大将军的凶魂狠戾无比,又有沙场常年郁结的凶煞怨气做为遮挡,踪迹难寻,不少想将他炼作役使灵的修士最终都惨死当场,侥幸逃脱的几个也都伤势沉重。我当初不解为何师伯能斩杀他,如今想来,多半是他借着他们之间的父子因果,才能不为沙场煞气结成的幻象所迷,准确预知凶魂的所在,一举将其斩于剑下。”

      白初忽然想起那日在烟雨楼里,祁澋坐在桌前缓缓开口说道:“此类魂魄大多是生前杀人无数,最终惨死沙场的凶魂,往往为祸人间,凡修道之人……遇之必杀。”

      遇之,必杀。

      他当时的神情是什么样的呢?白初记不起来了,但一定是很不好受的样子。

      “阿初,你怎么了?”木槿看他脸色不太对劲,捧着他的手仔细看了看,几道小小的伤口都已经愈合地几乎看不见了,木槿不解地皱眉道:“你还疼吗?你以前不这么娇弱的,师伯到底对你有多好,把你养得连这么点伤都受不住了?”

      白初不答话,只是一直细细地吸着气,像是疼得喘不过气一样,木槿担忧道:“你是有别的伤在身上吗?我这里有大师兄给我的丹药,你吃一粒可好?”

      “我没事,”白初白着脸笑道:“只是有些累了,你回去吧,我明日就好。”

      木槿半信半疑地端着碗走了,白初起身送他出去,可人走远了,他却没回屋。

      这场秋雨已经一连下了三日,仍旧未见停雨之势。

      白初静静站在廊下,看着重重水幕蔽野迷空,飞溅而起的细小水雾很快沾染上他的衣襟面颊,冷得刺骨,似乎能将心腑一寸寸地冻结住,慢慢就没那么疼了。

      今晚又是寒夜,窗外也依旧只有雨声,白初却莫名地做了一个纷杂的梦。

      最开始是在长风,在他常去的后山上,梦里正是日落时分,崖边已经站了一人,他缓步上前,那人转过身来,白初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只听见她温柔地喊他道:“白师兄。”

      梦里的他没有应声,但似乎是笑了,眼看快走到她身边,天却突然暗了下来,他恍惚地环顾四周,是一条他从未曾到过的大街。

      天上落着大雪,他孤身一人,手执酒壶边喝边走,耳边听着落雪在他脚下轻微地□□着,他将手里喝干净的酒壶随手一扔,酒壶落地,应声而裂,这时街边的暗巷里忽然爆发出一阵犬吠,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巷口滚到了他脚下,后边还缀着几只乱吠的野狗,他皱眉低下头,只看见头发板结的一颗小脑袋,两只肮脏的手紧紧攥着一角华丽的下摆。

      “砰砰砰——”

      白初猛然从梦中惊醒,披衣下床走到门前,警惕道:“谁?”

      门外没人答他的话。

      房里没点灯,但廊外的灯却将门外之人的影子映在了门上,白初心跳极快,上前两步拉开门,那人陡然失去支撑,高大的身影直直倒进了他怀里,白初失声喊道:“祁澋!”

      他紧紧抱住怀里的人,手及之处一片湿滑黏腻之感,鼻间有落雨干净的水气,也有血液刺鼻的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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