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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剑光肆虐,白初不得不一退再退。

      墨玉归位之后,卿狱的战力竟比方才还高了三分,而祁澋居然还能和他打个平手,白初简直要怀疑他先前的伤势都是假的了。

      高手过招看着是真有意思,可惜他实在是境界有限,两人都过了百十招了,白初才渐渐看出些不对劲来。

      卿狱看起来打得很凶,一招一式全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但动作却总有种力不从心之意,直到他以剑刃格挡苍冥,使巧劲避开后继而举剑挥砍的那一刻,白初才看出来他用的一直都是刀法,而祁澋就更令人费解了,分明屡次占尽上风,可剑尖一抵在卿狱的要害之处,又往往点到即止,这都小半个时辰打下来了,双方连层油皮都没刮破。

      白初大惑不解,抱着听音傻坐在一旁看到了天黑。

      月影西斜,正在他差半分就要彻底入眠的那一刹那,卿狱忽然改了招式,长剑前送,在即将抵上苍冥的剑尖时,剑身却忽然变成了卿狱的心口,白初尚且来不及吃惊,便又眼睁睁地看着祁澋强行收了剑势,侧身撞上了卿狱的剑刃,右手小臂上生生多出来一道伤痕,深可见骨。

      “……”

      白初终于看懂了,这两人哪是生死决战啊?分明是一个一心求死,一个偏不成全,都打了一整日了,受的第一道伤居然是为了救下对手?比起观战,他是不是更应该去找个郎中来给这二位爷瞧瞧头疾?这种病可拖不得,等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可就来不及了。

      祁澋收了苍冥,道:“如今可满意了?”

      四下无声,卿狱坐倒在地,怀里抱着他的剑,祁澋扯开衣袖处理伤口,说:“你知我身上有伤吧?“

      “……”

      “是为颜澜挡劫受下的。”

      卿狱死寂的眼神里渗出点点微光,祁澋接着道:“他的残魂被送归天地温养了,之后会再入轮回,但不知道是多久之后。”

      “……你此话当真?”

      卿狱仰头死死看着祁澋,祁澋咬住布条的一端拉紧成结,眸色渐冷:“自然不假。可你若真想让我一剑结果你,我自然也是乐意的。你与颜澜这一段着实是孽缘,惹出的祸事不知凡几,我如今的下场也与你们脱不了干系,你死在我剑下算是因果报应,不冤枉你。”

      卿狱一怔,哑声道:“我多谢你。”

      祁澋垂睫看他一眼:“你作何打算?”

      卿狱起身理了理散乱的衣裳,动作轻柔地在那块墨玉上抚了抚:“回酒馆,等他。只要终有一日,他能再穿着婚服站在我身侧,我便可以一直等下去。”他看了祁澋一眼,眼中平静无澜:“多久都好,我等得起的。”

      夜风穿林而过,树叶飒飒作响,搅得两人的对话模糊不清,白初离得远,语调传过来全都糊成了一团,半个字也分辨不出来,等了半刻祁澋便朝他走过来了。

      白初问道:“你同他说了什么?”

      祁澋不看他,径直往西林外走去,道:“没什么,走吧。”

      白初跟在他身后,转头看了看那厢尚且神色木然的卿狱,心里沉沉的很不舒服,他开口问道:“前辈曾说,我未曾同他们这般爱过人,所以能不执着于生死。那前辈你呢?你可曾同他们这般爱过一个人?”

      祁澋身形一滞,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道:“未曾。”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涩,又有一点如释重负,像是终于承认了一件自己早已明晰却一直无法直面的错事一般。

      他从未曾那般爱过一个人,爱到不顾一切,以致于在所爱离去的余生里,每一日都显得空寂寥然,似乎只有等待和回忆这两件事可做。

      他说完之后气氛一直很沉滞,直到离开西荒好一段距离,才变得松快些,白初边走边问他:“颜先生给你的那块玉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见卿狱的废剑一安上它,立刻就活过来了。”

      “那不是玉,是卿狱的先天魔骨。”祁澋解释道:“魔界历代君主都生有一块先天魔骨,可用于炼兵。他取下魔骨交给颜澜,就代表为他放弃了魔君之位。”

      “卿狱是上一任魔君?”白初吃了一惊,怪道他强的离谱。

      三百年前,魔君忽然退位避世,魔界大乱,堕仙止泽盗取仙界至宝逃往魔界,收服各部后带领魔族抵御伺机入侵的外敌,战后便继位成了新一任魔君。

      白初皱眉道:“说起来,我有一事不解。若是退位的魔君未曾有血脉遗世,魔渊之中就会诞生新的魔君,可为何止泽继位之后,新的魔君没有诞生呢?”

      “新的魔君诞生了。”

      似是嫌弃走路太慢,祁澋忽然召出苍冥,拎起白初御剑:“止泽收在门下的弟子单恒,就是魔渊中诞生的继位魔君,尚未成年便被止泽从魔渊之底带出,亲手教养长大。”

      这位白初还是知道的,魔界上一任少君单恒,娶了长风叛逃的弟子慕离语为妻,成婚后不久也叛离了魔界,看目前没有新魔君出世的样子,单恒应当未死。

      听闻慕离语曾是祁澋的未婚妻子,如今听他语调清冷,白初觉得他多半是很不想提起这件事的,便想要引开话题,随口问道:“那卿狱既然不愿独活,为何不自我了断?”

      祁澋眉心一蹙,眼神怪异地看了白初一眼:“魔君自绝,魂魄将永世囚禁于魔渊,不入轮回。《释魔卷》第一百六十七卷里曾详细记载过的那一位魔君便是自绝而死,如今尚在魔渊之底,你早该背过这一卷。”

      白初眉眼一动,眼神生硬地瞟向了别处,祁澋转回头专心御剑,加了一句:“一月之内熟读《释魔卷》,若是再有错漏之处被我查知,你就手抄一份吧。”

      两界恩怨不断,彼此间不能再熟悉了,经由历代修士呕心沥血撰写而成的《释魔卷》卷帙浩繁,全书足足有两百来卷,白初断断续续地花了十来年也不过勉强读了一半有余,余下那些教他如何在一月之内熟读?还手抄?

      白初再受不住这等打击,禁不住眼前一阵发黑,暗骂祁澋不是人,神识不由自主地渐渐模糊了,下一刻便向后仰去,祁澋驾轻就熟地随手一捞,稳稳将人揽进了怀里,低头一看,发现他已经累得睡着了。

      祁澋神色一动,眼底透出些笑意来。

      两人跋山涉水了一路,终于穿过荒无人烟的山林野地,寻到了一处小村镇,祁澋重新找了辆车,慢悠悠地在官道上走,秋阳当空照着,威力半分不减,直晒得人眼晕。

      车是真的很慢。

      白初看了眼费劲拉车的老耕牛,叹了口气,倒在车板上看头顶卷动的流云。

      他和祁澋没什么话好说,此处又偏僻地看不见半个人影,反正天光正好,他索性闭上眼睛睡觉,可又不知为何总睡不安稳。

      祁澋眼睁睁看着顺着秋风远道而来的纸鹤停在了白初的鼻尖上,用纸叠成的喙都啄了他盏茶有余了,他还兀自睡得踏实。祁澋看不过眼,心疼纸鹤啄坏了的喙,便抬脚朝白初吊在车辕上晃荡的小腿踹了几下,见他惊醒了,才继续面不改色地赶着车。

      白初茫然地睁开眼,一下就看见鼻尖上的歪了嘴的纸鹤,连忙伸手拿下来一看,立刻就笑开了,说:“木槿来信了,说他们在去斛山的路上,问我到了没有。”

      祁澋看他笑得开怀,想回信又找不着符纸,储石里的东西杂七杂八倒出来一堆,正经玩意儿却没几个,便从自己怀里夹出一张来递给他。

      白初道了谢接过来,提着笔细细写了近况,给木槿回了过去,正准备收东西,便发现祁澋一手捏着他的钱袋来回翻了翻,又斜眼看了他散了一板车的小玩意儿,眉间惯例一皱,明显是不满意了。

      这一路下来,白初不说有多了解祁澋,多少也知道了些他的脾气秉性,要等他开口,自己免不了又要挨骂,连忙手一挥将满车琳琅的藏品都收了回去,端坐道:“这些都是我小时候玩的,我不知道谁给我放进去的。”

      祁澋道:“拿出来。”

      白初眉毛一抖,心疼得紧,偷眼看着祁澋,半晌不肯动作。祁澋没看他那一脸苦相,将钱袋子扔给他,说:“收拾清楚了,免得下次又找不着东西。”

      白初松了口气,满心欢喜地开始收拾。这还是他下山以来第一次认真地清点自己的“家业”,替他收拾的人显然很了解他,该带的都带上了,他约点越是舒心,满脸的笑掩都掩不住。

      祁澋开口道:“钱袋不错。”

      白初扫了一眼钱袋,深竹月色的绸缎上绣着一只雪青灰的狸猫,那狸猫绣的活灵活现,神情动作和他有几分相似,忍不住笑道:“这是千荞做的,她自小就爱做这些小玩意儿,做的多了,就随手扔给我们几个,后来和琉叙好了,就只给他一个人做了。”

      他说着,神情颇有些遗憾,叹道:“想我师妹这么灵巧的一个女子,也不知怎么,偏就挑中了琉叙那么个闷葫芦,当真是想不开。”

      祁澋道:“又不是挑中了你,如何就想不开了?”

      “……”

      祁澋挥着马鞭抽了一下拉车的牛,白初咬牙道:“抽它有什么用啊?这牛本就年纪大,真要是嫌弃它走得慢,您还不如下车自己走。”

      祁澋面不改色地说:“旧伤未愈。”

      白初偷摸翻了个白眼:“方才的话说得倒是中气十足,我听着可半点不像是未曾伤愈的样子。”

      “你应该潜心修炼,”祁澋目视前方,说:“等境界到了,自然就听出来了。”

      “……”

      白初气得心头发堵,垂眼一看衣摆处几个鞋印,顿时怒意冲头,再不能忍了,恨声质问道:“你方才是不是踹我来着?!”

      “未曾。”

      “那我这鞋印哪里来的?”

      “是你睡得熟了,自己不小心蹭上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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