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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番外 颜澜 ...

  •   颜澜站在陆墟的门外等了三天门才打开,相对无言,颜澜抬臂行了一个大礼。

      日前,山下相继传来三封急诏,一封言父王病重,一封言契国陵犯,一封言皇兄战死。短短一日,他便从自由自在的皇子,倏忽成了挽救雍国子民的最后一根稻草,饶是他不愿足践高位,如今也身不由己了。

      陆墟没有再往下走,他垂眸看着阶下的弟子,轻声道:“我为你卜了一卦,大凶。”

      颜澜一怔,神色愈发恭敬:“劳师尊费心了。”

      陆墟摇了摇头,转身回了房:“既然你执意要下山去,此刻便走吧。”

      门扉紧闭,颜澜跪地三叩首,起身朝山下走去,再也没回头。

      颜澜随着前来迎接的死士快马加鞭地往雍国赶去,夜深才停,在路边的野店里随便吃了碗面,正准备起身继续赶路,却被人按在了长凳上,他抬头一看,蹙眉道:“怎么是你?”

      卿狱笑道:“我还没嫌弃自己倒霉呢,你还嫌起我来了。”说罢,他半点不见外地坐下,道:“你可别忘了,上回你在栗阳遇险之时,若不是我好心救了你,你早就被那恶灵吞了。”

      颜澜抖开他的手,客套道:“当日之事,多谢魔君相救。”

      卿狱脸上的笑意淡了,抬眼往四周一扫,问道:“这些人看起来不是长风的弟子,你这是要去哪儿?”

      “此行是为我的私事,与他人无关。”颜澜温和有礼地说道:“看魔君如此清闲,成日在六界各处晃荡,魔界定然是十分太平了,着实令人羡慕。”

      卿狱借他的酒杯倒了杯酒喝了,笑道:“这话我听出来了,你这是在说我身为君王却不理政务,昏庸无道。”

      颜澜不爱理他,拿了东西跨上马就走了,卿狱却不知道为什么,铁了心似的跟着他,非要看看他去做什么,一路跟到了雍城外三四里的一处野地时,颜澜实在是忍不住了,下马说道:“还请魔君不要再跟了。”

      卿狱抬眼看了看,这一带的官路边三不五时就有一具伏尸,再远处狼烟四起,直上云霄,遮挡地连天光都透不进来,他道:“这条路再往前走就是雍国国都,听闻契国前些日子进犯,已经快要打到这里了,你不赶紧离远些便罢,特地跑过来做什么?”

      “回国参战。”颜澜神色平静,扶了扶腰间的长剑:“我是雍国皇子,我必须回来。这是我们人界的事,还请魔君就此留步,不要掺和。”

      卿狱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说:“我没打算掺和,规矩我还是知道的。只是即便你是雍国皇子,在这种时刻赶回来也不过是白白送死,为何不乖乖待在长风?”

      颜澜沉了脸色,肃穆地说:“我父皇自幼教导我,吾等纵使不敌,亦不可畏战,不战而屈者,非雍国子民!我既为雍国皇子,岂能因畏死而龟缩于长风之上,拱手将国家送与他人?!为国而战是我身为雍国皇子的职责,即便死,我也要战死在雍国的土地上,我会用我这条命护住雍国的子民,我一日不死,雍国一日不灭!”

      卿狱哑然,半晌才开口问道:“难道这是你心之所向之事?”

      见颜澜摇首否决,卿狱更加糊涂了,失笑道:“既然不是你心之所向之事,那又为何要做呢?”

      “因为已经事已至此了啊,”颜澜拉着缰绳轻声答道:“因为我已经是雍国的皇子了,这是我无力变更的事实。”说着,他看向卿狱道:“我很羡慕你,魔君。我羡慕你无拘无束,行事可以全凭喜好,也羡慕你能四海为家,游历各处,更羡慕你生而为王,实力强大,足够保护你想要守护的任何东西。”

      卿狱突然觉得很可笑,他便摇头笑道:“你何必羡慕我呢?我生而为王又有什么用,依旧不知道自己所欲为何。”

      颜澜道:“你这话说得可笑,如果不知自己所欲为何,那第一所欲,便是寻出一个欲来,这不正是你在做的事吗?如何又说自己不知所欲为何呢?”

      卿狱哑口无言,见颜澜翻身上马,他又忽然很不想让他走,于是开口问道:“如果你不是雍国皇子呢?你会做什么?”

      “……”

      “如果我不是……”颜澜没回头,半晌,垂眼轻笑了笑,答道:“如果我不是,那我就开一间酒馆,每日什么也不做,只在柜台上算账,盈利也好,亏本也罢,全凭我高兴。”

      “我能和你一起吗?”

      卿狱不知为何,这句话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了,然后,他听见颜澜说:“如果真能有那么一天,就和你一起开一间又何妨?”

      说着,他便策马离去了,卿狱立在原地,看他驾着马冲进了烽烟里、

      九月的秋风萧然而起,四周高大的栾树簌簌地摇动着,满树黄花义无反顾地跌落进尘泥,和那个倔强的白痴一样,卿狱喃喃自语道:“如果你当真不喜欢,我可以带你去做你心之所向的事情啊。”

      只是那人已经走远了,就算没走远,卿狱也知道他会怎么回答,因为颜澜就是个蠢货。

      颜澜到时,雍国先王已驾崩三日,作为皇室唯一的正统血脉,颜澜穿着战袍匆匆继位,连日都在战场上待着,一直到城破的那一天。

      雍国最后一位帝王,穿着染血的战甲,举着长剑立在宫门前,带着几个残兵败将死死地守着宫门。那日漫天秋雨滂沱而下,冲刷着地面干涸许久的血液,无数冰冷的刀刃扎进身上各处,温热的血液从身体里涌出来,又迅速被雨水冲洗冰冷。

      颜澜倒在宫门前的石板路上,眼前是天上堆积地厚厚的黑色云层,纷杂的脚步声带着胜利的呼喊掠过他身边,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了,在合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心中无愧,只有些遗憾,卿狱说要一起开酒馆的事,没办法做了,都怪那个白痴,明知他命不久矣了还要问这种问题,让他不能死而无憾。

      雍国立国四百七十载,为契国所灭,最后一任国君继位不满百日便战死于宫门前,尸身被无名之人带走,不知下落何处。

      颜澜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屋子里,躺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人线条流畅的下颌正对着他的脸,身上没了往日那些华贵的衣饰,只有一身粗布短打,只是即便这么穿也盖不住他一身的矜贵和傲气。

      卿狱见他醒了,开口道:“雍国已经灭国了,你也已经死了,如今你已不再是雍国的皇子。”

      “你做了什么?”颜澜还动不了,但他知道自己不一样了:“你用了什么术法?”

      “换寿而已,你情我愿的生意,不是什么禁术。”卿狱压住他企图动弹的手说,“今日起你的命便是我给的,以身相许也不算是难为你。”他抬手指了指桌上摆着的大红婚服:“我想让你陪着我开一间酒馆,可你们人族向来狡诈,只有合籍成了婚,我才能安心。”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墨玉塞在了颜澜手中:“为表诚意,我用这个给你做聘,你收好了。”

      墨玉入手寒凉,颜澜再怎么觉得这是玩笑,此刻也真的不能不信了,吓得半晌没反应过来,卿狱平淡地说:“今后,你不再是雍国皇子,我也不再是魔界魔君。”

      颜澜握着手里的墨玉哑声问道:“为什么?”

      卿狱握住他的手,比人族略低的体温并不温暖,可颜澜却觉得很舒服,很安心,他说:“我想知道,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生而为王,拥有别人想要也得不到的实力和权势,可他浪荡半生,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追求,不清楚自己所欲为何,更不清楚自己来这世间一遭有何意义,没有目标也没有终点,糊涂又随便地活着,直到遇见颜澜,才觉得这一生似乎也不是那么地无趣,他想知道,如果用这命去守护这个让他觉得生来有趣的人,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所以他不想让他死,他想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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