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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白初举着苍冥站在客房墙角处,祁澋冷着脸倒了杯茶水,道:“今日进那酒肆之前,你就未曾有过丝毫警觉?”

      苍冥非白初之剑,举在手里委实不轻,白初咬牙答道:“并非毫无察觉,实在是店家气势迫人,我是被逼进去的,前辈,我知错了,饶了我吧。”

      眼看白初举剑的手已在微微颤抖,额上也满是细汗,祁澋终于将茶杯放回桌上,抬手收回了苍冥。

      白初如释重负,靠着墙坐下,小口喘着气。祁澋看着可怜,倒了杯水递过去,白初连忙伸手接过,讨好地冲他一笑。

      祁澋瞧他那狼狈样,笑起来贱兮兮的,霎时冷下脸道:“你还笑得出口,方才没站够吗?”

      白初急忙敛笑摇头,举着杯子走到桌边坐下,试探道:“之前在酒肆里,我听前辈的话,似乎同那两位是旧识?”

      “我同颜澜是挚友,卿狱与我则是因着颜澜的关系才相识的,没什么交情。”祁澋提起茶壶给他添水,接着道:“颜澜本是雍国皇子,雍国国弱,他为了守卫国家,曾上长风求道,可他根骨不佳,又因心怀天下杂念太过,始终未能入门,只在长风修习了几年剑术便下山了。”

      “雍国?”白初惊诧道:“雍国三百多年前便已灭国,他既未曾入道,如何能……能活这么久?”

      “这便是那间酒肆存在的缘故了。”祁澋瞧着桌上的烛火摇曳,良久未语,白初一点即通,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那间酒肆是用来借寿的?”

      “是换寿,美酒一壶,换阳寿一月。”祁澋一口饮尽杯中冷茶,道:“颜澜灭国当年便已至大限,我没想到卿狱真能留他如此之久。”

      白初不解道:“我在长风的典籍里曾见过借寿的术法,凡人借寿,至多不过三五十年,且必遭天谴,换寿也该与之类似,如何能维系如此之久?”

      “借寿一术,借来一日便是一日,且死后魂魄必要在幽冥夜的轮回中受刑偿还,换寿却不一样。”祁澋道:“换寿是卿狱不知从何处挖出来的秘术,比起借寿,这一术法更像是一笔交易,不会招致天谴,可换来的寿数必经天道,即便辛苦借来一月,一经天道折来折去,真落在颜澜身上的,至多也不过一日有余。卿狱开始做这档生意时我便清楚,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愿意换寿之人,此举不过是饮鸩止渴,但我亦不愿见颜澜身死,因此未曾横加阻拦。”

      祁澋盯着空杯出神半晌,眉间紧蹙,难得显出些愁绪来:“我本以为卿狱不过是为了能多留颜澜一时,未曾想他的执念如此之深,无人换寿,竟然出手相夺。”

      白初悚然一惊,想起了酒馆里风化的那些酒客,想来都应是被卿狱强行夺走寿数之人,夺寿乃是逆天之举,凡夺人寿数者,都将历九天雷罚,形销魄散,永不入轮回。

      没想到这世上竟真有人情深至此,愿为眼前一人,甘心舍弃身后的百世轮回,去历这世间最苦的刑罚。

      两人一时无言,白初看了一眼祁澋,问道:“方才在酒肆里,那颜澜问我可是故人,我想他是认错人了,前辈既然同他是旧识,是否也曾见过与我容貌相似之人?”

      祁澋正抬手添茶,闻言一怔,倒了半晌才发现茶壶空了,他眉间一拧,说:“你于我而言并不眼熟,许是颜澜在雍国的旧识吧。”

      “是么?”白初微一挑眉,垂眼笑道:“也对,世间之大,相似之人不知凡几,看来果真是我多心了。”

      祁澋没应他的话,起身道:“茶凉了,我去倒壶新的,明早我们便出发去杭城。”

      白初点头答应,目送祁澋出了房门,才敛了面上的笑,眼底的怀疑真切了几分。

      三更鼓敲过之后,白初还躺在床上看房梁。

      深秋之夜,虫鸣声稀落,时有时无地从窗外传来,白初翻过身看向睡在对床的祁澋,却只看得清一个朦胧的轮廓,白初低声道:“师伯,你睡了吗?”

      “没有。”祁澋的声音从黑暗中传过来:“你怎么还醒着?”

      “我又睡不着了,”白初道:“师伯,你说,颜澜先生是否知晓夺寿一事?”

      祁澋沉默了一阵,似乎是翻了个身:“他……应该是没猜准吧。颜澜宁死也不会让卿狱为他夺寿,卿狱定是瞒着他做的这些事,但颜澜资质聪颖,虽然不是修道之人,却精通典籍,换寿的缺陷他是清楚的,多出来的时日他也必定知道是卿狱动了手脚……他应当是太过相信卿狱了,才没能想到夺寿这件事。”

      “可我还是不明白,”白初不解道:“人死之后便入轮回,很快又会回到人世,为何要违背天命做这种事,宁愿受天罚也不让他入轮回呢?”

      “……一入轮回,前程往事皆化为虚无,就算最终又回到人世,也不过是清清白白的一个陌生人,这样和永诀有什么区别?”祁澋想了想,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感情,半晌才道:“你未曾如他那般爱过人,即便前事尽散亦能不作留念,才会不执着于生死。”

      白初细想了想,觉得祁澋所言确实有理,便不再追问了。房中久无声响,白初渐渐困顿,半梦半醒间,忽然听见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祁澋起身道:“何人?”

      白初亦翻身坐起,门上映着一个有些佝偻的人影,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我,颜澜。”

      祁澋立刻下床打开房门,白初隐约能看见门外之人,只见他披着一袭黑色斗篷,动作迟缓地摘下兜帽,确实是昨日酒肆里的那个老人,祁澋侧身将他让进了房间里。

      颜澜在桌边坐定,冲白初一笑,点了点头,白初正欲起身下床,祁澋却走到了他床前,抬手布了个阵法,冷声道:“睡你的。”

      阵势一起,白初眼前顿时一片昏黑,连声音都被隔绝了,他默默无言,心里暗骂了祁澋几句,拉起被褥滚了进去。

      第二天一早,颜澜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栗阳。

      祁澋为他找了辆马车,下一站也改道去了雍城。白初没有费心多问,他多少也能猜到的,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颜澜此次跟着他们多半就是想替卿狱去受雷罚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白初回头看了眼紧闭的车帘,低声问道:“前辈,您不是说颜澜是您的至交好友吗?为什么还要答应他这种要求?”

      祁澋折了只纸鹤放走,说:“此事因他而起,就算他毫不知情,也不能算是无辜,由他负责合情合理,况且,他想要这么做。”

      此日艳阳高照,凉意却深,祁澋仰头看着碧蓝的天,轻声说了句:“该入冬了。”

      窗外阴雨连绵,纸鹤穿过厚重的雨帘飘飘摇摇地飞来,落在窗棂上,吐出了嘴里的纸条。

      入言伸手拾起来,纸面上显露出熟悉的字迹:“栗阳逢颜澜,改道雍城,安好。”

      “颜澜?”入言神色微动,略有些诧异道:“他竟还在人世么?还真是小看了卿狱。真不愧是前任魔君,当真有手段。”

      不过,既然改道去了雍城,也未见卿狱陪同,大限终究还是到了吧?

      入言轻叹,指尖一捻将信纸化为虚无,窗外落雨淅沥不止,山间寒意愈盛。

      癸苡前段日子里恢复得很好,只是愈发喜欢黏着木槿了,入言大手一挥,干脆让木槿尽快把癸苡的灵位从后山搬回房间去,木槿当场吓得面无人色,扯着师父的衣袖抹了一上午的泪,连半点同情都没换回来。

      看着在他房间里上下乱窜的白影,木槿是真没办法了,打开唯一一扇没被封死的窗户,趴在窗台上叹气。

      癸苡属阴,不适合阳光,既然师父说了要好好养着,木槿自然不敢怠慢,辛苦进山砍了上好的黑木回来,封死了房间里一半的窗子,结果入言过来一看,微微一笑,又是一挥手,直接让他大师兄亲自上手封窗子,要不是木槿苦苦哀求,入言多半还真想不起来这房间里还住着一个需要通气的活人,好歹是高抬贵手给他留了一扇。

      木槿一想起来就要抹眼泪,正委屈得紧,房间那头忽然一阵乱响,他抬头问道:“癸苡,你玩什么呢?别胡闹了,屋子里黑,待会儿收拾起来麻烦。”

      癸苡手里拿着个东西从那头飘了过来,房间里暗无天日,木槿看不太清楚,直到她飘到跟前才发现她手里的正是自己从祠堂里捡回来的那把剑,木槿伸手拿了过来,皱眉道:“你想要这个啊?”

      “我、的。”癸苡眨了眨眼睛,指了指剑又指了指他:“你,的。”

      “什么我的你的啊?”木槿摇摇头,把剑给了她,说:“喜欢就留着吧,我送你了。”

      癸苡把剑抱在怀里摸了摸,又结结巴巴地说:“你……给我、的,小时候,保护,我,白白,同意,高兴。”

      木槿一脸不解地想了一阵才回过味来,摸了摸癸苡的脑袋:“你是说,这把剑是我小时候给你的?”

      癸苡冲他一笑,点了点头,开心地抱着剑跑远了。

      说起来这把剑确实是在祠堂里捡到的,可木槿翻着眼皮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而且,白白到底是谁啊?

      这已经是癸苡第二次提到了,是人名还是什么其他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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