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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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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红甄果然带了大夫过来。恰逢李昭亲戚造访的日子,下朝后她便有气无力地倚在罗汉榻上。石青通传之后,李昭宣红甄进了殿。
红甄领着神医进来,神医竟然不止一位,足足有五人!
第一位神医给李昭号完脉,满脸同情,对红甄道:“陛下脉象虚浮,细弱沉迟,阳亏阴虚,应是先天禀赋不足。”
红甄皱起眉头,“何意?”
“就是……”神医朝李昭看了一眼,斟酌着说道,“回天乏力。”
红甄不信邪,喊道:“下一个。”
第二位神医诊完之后,表情十分惊悚,大概是不能理解李昭作为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娘们儿的脉象。他战战兢兢道:“此等情状,着实令人束手无策……”
红甄怒其不争,“下一个!”
前面四位神医诊脉之后,都是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直到最后一位神医,他信心十足地表示:“草民有良方,一定能让陛下雄风大振!”
李昭端起矮几上的红糖水,啜了一口,抚了抚隐隐作痛的小腹,“那可真是医学奇迹了。”
李昭说得小声,石青没听清,遂问道:“陛下,您说什么?奴才耳朵不好,方才没听清。”
“朕说,这良方可得好好收着。”李昭道。
石青点头,拿着神医开的药方,“奴才这便去太医署配药。”
不知是不是信不过李昭身边的人,红甄抢先道:“这种小事便交给我吧,我稍后便将药送来。”
李昭无力纠缠,挥挥手让她去了。
红甄说到做到,每日准时给李昭送药,一日三顿,一顿不落,并且亲眼看着李昭喝完之后才离开。李昭硬着头皮连喝三日之后,成功地流下了感动的鼻血。
这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李昭擦着鼻血下定决心,“朕要出宫!朕要离家出走!”
适逢西南有人起兵造反,李昭听闻后紧握拳头:“朕要御驾亲征!”
兵部尚书很不理解,说西南反军不过数千人,难成气候,实在不需要御驾亲征,并且委婉地表示可能李昭还没走到西南,叛乱就已经被平息了。
李昭表示:朕不管,朕是昏君,朕就是要去。
群臣:“陛下三思!!!”
下朝后,顾沉宵到紫宸殿议事。
李昭正在喝药,见顾沉宵进来,她双眼放光看着他,将药递过去,“此药大补,喝下后雄风大振,顾爱卿可要试试?”
顾沉宵微一挑眉,波澜不兴地看着她。
红甄笑得很是善解人意,“锅里还有,我再去给陛下盛一碗。”
李昭赶紧把剩下的半碗药喝完了,双手将碗还给她,乖巧地表示:“朕喝完了。”
红甄离开后,顾沉宵问道:“陛下为何想要御驾亲征?西南路远多险,必会受些舟车劳顿之苦。”
提及此事,李昭双眼含泪:“西南再险,也比不上宫里危险,再在宫里待下去朕就要精尽人亡了。”
闻言,顾沉宵噎了噎,无奈道:“陛下,不要乱用成语。”
“红甄公主每天逼朕喝药,朕太难了!朕补得都流鼻血了,可朕就是不行啊!”李昭泪眼婆娑望着他,“都是男人,顾爱卿懂这种痛吗?”
顾沉宵将目光移向别处,耳尖微红,轻咳一声,道:“陛下倒也不必视红甄公主为洪水猛兽……”
“站着说话不腰疼。”李昭睨他一眼,幽怨道:“当初顾爱卿若是为朕两肋插刀,答应与红甄公主的亲事,朕如今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顾沉宵:“……”
静默片刻,顾沉宵开口道:“陛下若是不想待在宫里,不如到城郊别院住上几日。”
还有这种操作?李昭一听,重新振作起精神,“顾爱卿真乃肱股之臣!”
当天下午,李昭就称病,宣布休朝半月,包袱款款躲到了城郊别院。
离开红甄的第一天,李昭:开心。
离开红甄的第二天,李昭:真他娘的开心。
离开红甄的第三天,李昭:开心得飞起。
趁着她这股开心劲儿,兵部尚书问她:“陛下,御驾亲征是不是可以免了?”
“免了免了。”李昭道,“随便派个人去便是了。忠武大将军最近不是去西南剿匪了么,就让他顺便拐个道,去把叛乱也给平了吧。”
忠武大将军古鉴承为人认真严谨,做事滴水不漏,军功颇高,是李昭所有舅舅中最靠谱的一个。他年逾五十,本是前朝旧臣,多亏先帝圣明,知人善用,前朝旧臣得以归心,成为今日大凉的栋梁。
闻言,兵部尚书喜道:“臣领旨!”
兵部尚书刚走没多久,顾沉宵便来了,前来禀报减轻商税的进展。禀报完之后,他随口问起:“陛下不打算御驾亲征了?”
“不去了。”李昭看完他呈上来的文书,很是满意,顺便表扬了他几句,又随口道:“其实有些可惜了,朕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京城呢,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城郊,若是能去看看塞北的风光也不错。”
顾沉宵道:“陛下,塞北在北境,不在西南。”
暴露学渣本质的李昭:“……”
她转移话题:“该用午膳了,顾爱卿要一起吗?”
其实李昭只是客气一下,每次她这么问,大臣们都是拒绝的。她摸了摸龙椅坐垫下面的话本,想着顾沉宵赶紧离开,她就可以看刚买回来的夏青大师的新作了。
未曾想,她跟顾沉宵客气,顾沉宵却不跟她客气,颔首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昭:“……”顾爱卿,你变了,你再也不是朕认识的那朵高岭之花了,你已经变成会蹭饭的田园小野花了。
吃完饭,李昭在园子里散步,看见绛云公主与几个宫女太监在玩投壶。她捡起一支箭,递给旁边的顾沉宵,笑着问:“顾爱卿,试试?”
顾沉宵接过她递来的箭,信手一掷,箭从壶边擦过,落在地上。
李昭又拿了几支箭给他,无一落入壶中,全数落在地上。李昭觉得稀罕,原来顾沉宵竟然还有这么不擅长的事情。她笑了笑,安慰他:“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玩乐而已,无需介怀。”
顾沉宵神色倒是十分平静,转眸看她,“陛下可会?”
李昭眼珠转了转,计上心头,“不会,从来没玩过。这样吧,我们来比试一场如何?每人十箭,入壶多者为胜,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无论什么要求都可以。”
顾沉宵微微一笑,“好啊。”
看见他这傻白甜的模样,李昭心中窃笑,这玩意儿,她可太会了!当初,她就是靠这个赢了石青三年的俸禄,所以石青到现在都还是负债打工人。
她从从容容地拾起箭,从从容容地投出。
十发九中。
李昭:稳了。
李昭轻抚掌心,笑容中带着得意,“轮到爱卿了。”
顾沉宵笑而不语,慢条斯理地看她一眼,走到箭筒旁,拿起一支箭,动作优雅。掷出前,他又望了一眼李昭,眼中饱含笑意。
李昭心里霎时浮起不太妙的感觉。
顾沉宵轻轻松松一掷,箭精准地落入壶中。
李昭的心凉了一半。
十箭结束,十发十中。
李昭:完了。
顾沉宵闲适地看着她,眼中含着隐隐的笑意,问道:“无论什么要求都可以?”
李昭有苦说不出,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含泪道:“对。”
顾沉宵稍稍思索一番,道:“昔日陛下命臣等为百姓授课,陛下学识渊博,不如以身作则,也去街头讲授一课,微臣也好取长补短。”
李昭本想着顾沉宵会不会让她表演个胸口碎大石什么的,看来是她想多了。讲课而已,有何难?她欣然点头:“好啊好啊!”
得到李昭要出宫讲课的消息之后,礼部侍郎陆乘云承办此事。陆乘云与顾沉宵乃是同期,顾沉宵中状元的那一年,他中了榜眼,不过年纪却比顾沉宵大上十几岁。此人行事中规中矩,挑不出太大的毛病,却也找不出出彩之处。
他先是选了国子监作为授课的场地,李昭一票否决:“国子监乃士族子弟习业之所,平民百姓怕是不会过去。”
陆乘云又选了京兆府衙作为授课的场地,又被李昭一票否决:“换成你在审犯人的衙门里听课,你不会觉得膈应吗?”
最后,陆乘云提议在京城最大的酒楼举办。
李昭见他神情恍惚、面有菜色,不忍心再为难他,便同意了,“行吧,最大的酒楼,至少肯定不缺过客。”
然而,李昭来到现场之后,看了看酒楼内的桌案,又看了看酒楼外足足有百丈之远的椅子,忍不住道:“座位排这么远,是生怕朕讲课的内容被别人听清吗?”
陆乘云道:“陛下,按照礼仪规制,普通百姓与天子至少需保持百丈之遥。”
李昭又看了看酒楼内外排布的弓箭手,“来听个课,还要担心会不会被射成筛子,谁还敢来?”
陆乘云道:“陛下安危为重中之重,微臣不敢懈怠。”
李昭摆了摆手,“撤了吧。”
陆乘云面露难色,“陛下安危至关重要,若是撤了,万一……”
李昭打断他的话:“陆爱卿搞得这么大张旗鼓,是生怕刺客不知道朕在这里吗?”
陆乘云一脸惶恐,“微臣绝无此意。”
“朕开玩笑的,爱卿无需紧张。”李昭语气轻松道,“既然陆爱卿一片好意,便留在此处声东击西吧。若是真有刺客,他们一看这阵仗就知道朕在这里,肯定会攻过来。朕的安危就仰仗陆爱卿了。”
她说完,仰头看了眼旁边悬挂着的礼部司幡子,转身对顾沉宵道:“顾爱卿,带上这个,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