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016 ...
-
御书房里,李昭批完最后一份奏折,放下笔,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腕,伸了个懒腰。石青递上一杯热茶,李昭端起喝了两口,放回桌上。听见远处依稀传来爆竹声,她道:“外面好像很热闹?”
石青往杯子里添了茶水,笑道:“是啊,今儿个是元宵节,外头可热闹了。”
李昭走到窗边,深吸一口气,望向夜幕上那轮满月,“月色如此之好,不出去走走岂不是辜负了良辰美景?”
换了便服,李昭熟门熟路地出了宫,街道上灯火通明,人潮攘攘。
走到一座石桥旁,李昭看见一个花灯摊子,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翁坐在摊子后面扎花灯,一个穿着红袄的小女孩坐在旁边吃糖葫芦。
李昭走近,想问问那小女孩糖葫芦是从哪里买的。
小女孩却笑嘻嘻看着李昭,率先开口道:“公子,买花灯吗?我们的花灯是这条街上最好看的花灯,还能保佑您结成良缘呢。”
李昭诧异:“花灯还有这用途?”
小女孩指着旁边的石桥,“公子,您可知这桥叫做什么名字?”
李昭摇头。
“这桥叫做月老桥。”小女孩道,“相传前朝之时,有一位小姐从桥上走过,丢了锦帕。有一位书生在桥头捡到锦帕,归还给小姐,二人一见钟情,经常在此约见,并且相许终生。无奈小姐家里嫌弃书生穷困,不同意这门亲事,二人便约定借着看花灯的名义,在元宵节这日私奔。元宵节当日,小姐提着书生送的花灯来到这里,却发现事情败露,书生被打得浑身是血,没了气息。小姐悲痛欲绝,抱着书生从桥上一跃而下,一同落入河中……”
李昭咋舌,抚了抚手臂,“听起来不像是爱情故事,倒像是恐怖故事……”
小女孩忙道:“公子,您听我讲完呀。小姐和书生跳桥之后被人救起,书生竟没死,只是断了一条腿,后来两人以做花灯谋生,一生厮守。从那以后,这桥便被称为月老桥,传说若是有人提着相同的花灯在桥上相遇,那便是命中注定的良缘。公子,可要买一盏?只要两个铜板。”
“行,那就买一盏。”李昭随手挑中一盏,给了小女孩两个铜板。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将铜板拿给坐在矮凳上的老翁,老翁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架子旁,从架子上取下李昭选中的花灯,递给她。
李昭接过花灯,问小女孩:“你的糖葫芦是在哪里买的?”
小女孩指着月老桥,道:“在对岸买的,您过了这座桥便能看到。”
河岸两侧,冬雪皑皑,两岸灯火映在河面,影影绰绰。李昭提着花灯踏上石桥,一步步往桥上走去。踏上最高的那一级台阶,李昭倏然止步,看着对面的来人,讶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顾沉宵穿着雪色锦袍,手中提着一盏灯,拾级而上,一缕乌发垂在他鬓边,愈发显得眉目疏朗,丰神淡雅,眸中映着无边雪色,稍显冷然。看见李昭,他亦是一怔。
近来政务繁忙,两人只在上朝时相见,李昭许久没有见到他穿着便服的模样了。她脸上扬起浅笑,小跑到他跟前,“顾兄,新年吉祥,万事如意。”
顾沉宵眸中映着她的笑容,驱散了无边冷寂,渐渐生出暖意。他莞尔,轻声道:“李兄新年吉祥。”
一对青年男女分别从桥的两头走来,两人手上提着一模一样的兔子灯,走到桥上相视一笑。男子牵住女子的手,十指相扣,道:“你我一起走过月老桥,生死不离,此生不换。”
女子巧笑倩兮,“敢换就打断你的腿。”
两人说笑着走远。
冰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地拍,李昭望着他们的背影,道:“顾兄,你听过那个传说吗?”
顾沉宵侧目,“什么传说?”
李昭将小姐和书生的故事娓娓道来,最后总结道:“这座桥叫做月老桥,传说若是提着相同的花灯一同走上此桥,那便是命中注定的良缘。”
顾沉宵静静听她说完,道:“传说而已,做不得数。”
“既然能成为传说,想来也是有些道理的。”李昭道。
顾沉宵先是看了看自己提着的花灯,然后朝她手上看了看,似笑非笑:“是么?”
李昭低头,赫然发现她手上提着的花灯和顾沉宵手上的一模一样!
李昭:“……”
她忙改口:“无稽之谈!胡说八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说,肯定是卖花灯的瞎编!”
说完,她望向桥尾卖糖葫芦的老伯,问顾沉宵:“吃糖葫芦吗?我请你。”说着,三步并做两步走去,买下三串糖葫芦,一人一串。
石青拿着糖葫芦,眼眶微润,“自打六岁入宫之后,奴才便再没吃过糖葫芦了。”
李昭心生恻隐,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有同病相怜的意味,“朕也许多年没有吃过了。”
石青疑惑地看她,“陛下您不是从来没吃过吗?”
李昭:“……”失言了。
李昭强行解释:“梦里吃过。”
石青泪光闪动,满眼都写着“心疼”两个字,哽咽道:“我可怜的陛下啊……”
李昭心虚地往前走去。拐过街角,她看见了熟悉的面摊,曹言峥正在面摊上打下手,忙得不亦乐乎。本该是新婚燕尔、柔情蜜意共度佳节的时刻,没想到这两人却在这里出摊赚钱。
曹言峥抹完桌子,一抬头看见了李昭,登时睁大眼睛,结结巴巴道:“陛……李公子安好。”
李昭笑了笑,轻快道:“曹兄是不是该请我这个媒人吃碗面?”
曹言峥跟着笑了起来,“那是自然。您稍等片刻,马上就来!”
李昭挑了张桌子坐下,见曹言峥与新婚妻子有说有笑地忙活着,不由感慨:“这才是人间烟火啊。”
石青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压低声音道:“陛下若是羡慕,回到宫里也让娘娘给您煮面。”
李昭也压低声音问他:“哪位娘娘?”
石青想了想,斟字酌句道:“十二位娘娘?”
李昭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十分骇然,“那恐怕就不是人间烟火了,而是人间失火。”
曹言峥端着面过来,看见李昭和顾沉宵脚边的花灯,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看样子,两位是去过月老桥了?”
看见他脸上暧昧的笑容,李昭解释:“不是……”
几乎是同一时间,顾沉宵淡淡道:“去过。”
闻言,曹言峥笑容越发暧昧,“两位想必一定知道月老桥的传说吧?”
顾沉宵朝李昭瞥了一眼,若有似无地一笑,“听李公子讲过。”
曹言峥已经脑补出一出陛下带顾相去月老桥深情告白的大戏,无声冲李昭竖了竖大拇指,陛下真男人!
李昭忍不住澄清:“不是这样的……”
顾沉宵目光澄澈,神色疑惑,“我可是哪里说错了?”
李昭仔细一想,他好像还真没说错什么,但为何意思就差了十万八千里呢?想不通的李昭自暴自弃地放弃了解释,埋头吃面。
风平浪静地过了几日,突然从南楚传来一个消息,红甄回到南楚之后,发现原本以为只能再活二三十天的母后活蹦乱跳,再活二三十年都没问题,红甄大呼上当,一哭二闹三上吊,吵着闹着要嫁给李昭。南楚皇帝拗不过这个宝贝女儿,只得再次商议和亲事宜。
宣政殿内,李昭望着众人,满眼殷切期盼,“可有哪位爱卿愿意替朕分忧?”
文武百官低着头,装聋作哑。
李昭看向庆王,“朕听闻小世子尚未婚配……”
庆王跪道:“犬子顽劣,恐配不上南楚公主!”
李昭看向雍王,“皇兄玉树临风……”
雍王跪道:“微臣眠花宿柳,早已身染恶疾,无颜迎娶公主!”
李昭:“……不想成亲便罢了,倒也不必如此咒自己。”
鸿胪寺卿直言不讳:“陛下,红甄公主想嫁的人是陛下。”
李昭泪目:“她喜欢朕什么,朕改还不行吗?”
纵然李昭百般不愿,但是为了两国邦交,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过,她还想垂死挣扎一下,于是派人给南楚皇帝送了一封书信。她在信中提议,为避免公主后悔,建议公主先来大凉小住几日,看看合不合心意,再决定要不要嫁至大凉。南楚皇帝对她的提议十分赞成。
一个月后,红甄公主再次入京,暂居兰蕙宫。兰蕙宫僻静,旁边朝露宫里住的是庞凝熙,庞凝熙性情温婉柔和,想来应该会相安无事。
除了入宫第一天,李昭去兰蕙宫说了几句场面话,后来一连几日,红甄都未能见到李昭。
红甄派人来邀请李昭一起骑马。
李昭表示:“朕不喜欢骑马,朕只想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红甄派人来邀请李昭一起用晚膳。
李昭表示:“朕已经戒了晚膳,朕只想做一个清瘦的美男子。”
邀约屡次被拒,数日后,红甄终于坐不住了,直接来到紫宸殿。
见她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李昭批折子的手抖了抖。
“陛下是在躲我吗?”红甄开门见山道。她自小备受南楚皇帝的宠爱,骄横惯了,如今在大凉也不见收敛。
李昭端起一旁的茶杯,战术喝水,“朕怎会躲公主呢?公主多虑了。”
“既然不是在躲我,陛下为何这几日都不见我?”
“朕近来忙于政事,疏忽了公主,还请公主见谅。”李昭道。
红甄直勾勾地盯着她,忽而巧笑道:“既然陛下不是在躲我,那今晚与我一同静静赏月可好?这样既不会影响陛下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也不会影响陛下做一个清瘦的美男子。”
李昭:“……”
李昭与她隔案相望,良久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件事,朕也不瞒你了,其实……”
不待她说完,红甄便道:“陛下是不是想说自己有隐疾?”
李昭语气涩然:“是。”
红甄接着道:“陛下是不是想说自己不能人道,所以不想耽误我?”
李昭将茶杯凑在嘴边,“嗯”了一声。
红甄笑了笑,道:“早知陛下有此思虑,所以我此行特意带了南楚的神医过来,无论陛下是何种情状,神医定有良药。”
李昭眼皮跳了跳,艰难道:“公主真是……思虑周全,高瞻远瞩,深谋远虑。”
红甄问:“不如现在就请神医过来瞧瞧?”
“不可!”李昭骤然拔高声音。见红甄狐疑地盯着自己,她察觉失态,轻咳一声,郑重其事道:“朕今日批折子乏了,恐怕会影响神医诊脉。”
“那我明日再来?”红甄道。
李昭心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便道:“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