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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行至晌午,这才看到街边有一座烟火气息的院子,问向征得扶郁同意后,与舒男一起下车来到门前,轻扣门栓,稍等片刻,却无人来应门,问向只得再次扣门,约莫一柱香的功夫,才见得大门被打开。

      一位老者佝偻着背立于门后,甚是礼貌的询问他们的名字,问向规规矩矩介绍一番:“老人家,打搅了,我叫问向,这是内人,车上是我家少爷和表小姐,我们本是南方医者,因我家老太爷寿诞在即,少爷带着我们一路北上,只盼着在老太爷六十大寿前赶至,途径贵宝地,腹中饥渴,想讨口粮吃。”

      老人家听到问向自报姓名后,本满是哀愁的脸上迸发出光泽,上前一步,紧紧抓住问向的双手,激动地语无伦次,问向认真倾听,但仍是无法从他混沌的语言中理解到他想表达的内容,只得扭头看向从始至终站在旁边的舒男,满目的无可奈何。

      舒男柔声道:“老人家,别着急,慢慢讲,如若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们一定效劳。”

      得到舒男的保证后,老人家渐渐平复了情绪,拉着问向的手上下轻摇以示歉意,开口时,声音里犹带着几分激动过后的不稳:“医者大人,你们来得真是时候,天佑我家老爷,不瞒你们,我家老爷前几日染了风寒,至今卧床不起,大部分时间均在昏迷,极少数清醒,这里的大夫不是逃了就是死了,府上没个主事的,大伙都急得夜不能寐。”

      老人家连拖带拉要把他拉进门内,问向连忙道:“我先向我家少爷请示一下。”说罢,老人家又要起急,问向补充道:“我家医术最好之人乃少爷也,请示他是希望他能替您家老爷看诊,医者仁心,我家少爷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您且先放手,我去去就回。”

      老人家这才松手,巴巴地望着问向走向轿子,只瞧他与轿中人叙话片刻,便钻进轿中,先是抱出一个玉石斜梯置于车身前,再钻进马车。

      老人家年纪已过花甲,眼神早已不复当年清明,故他只能伸长脖子,眯着眼睛才能看清问向的举动。

      但眼神不再清明的他在看到问向出来的时候,仍免不了吃了一惊,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真的出现了问题,那个男子竟然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从斜梯上慢慢下来,一路推到自己跟前。

      老人家怀疑地看着眼前靠坐在轮椅里的清隽男子,白玉般的脸上带着连日来舟车的疲惫,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只露出巴掌大的脸,眉间一点朱砂殷红似血,更显得此刻的他柔弱不堪,这位看上去更像是个病人,而不是大夫,扶郁并不介意老人家的失礼,温柔地笑着:“不介意的话,让我看看你家老爷的病情。”

      老人家方才如梦初醒道:“不介意不介意,大夫请进。”

      问向推着轮椅跟上老人家,向内院走去,院子不大,看得出很长一段时间没用心打理,老人家在房间外停住,替他们推开门,屋子里窗帘皆拉上,光线微弱,扶郁适应了一下,才隐约看到床上人快融入黑暗的轮廓。

      家中老爷虚弱的呼吸微不可闻,扶郁皱了皱眉头,冰凉的食指中指搭上了他的脉搏,淡淡开口:“不必担心,不是什么大病,待我施针,灌几贴药,睡上一觉,明日便能清醒,后天方可下地。”

      “您……您说的是真的?您可真是菩萨在世,华佗现行,我家老爷有救了。”老者跪地磕着响头,舒男连忙扶他起来,怕他又要跪下,忙说:“老先生,我们出去吧,我家公子施针时不喜欢外人在场。”

      待到一行人退出房间,老人家才发现不知何时,一个红衣小姑娘跟了上来,看身量不足十岁,苹果般的脸颊红润有光泽,她歪着头看着自己,盈盈目光无邪至极,煞是可爱,想起自己差不多大的重孙女,一颗心更是如泡在醋里般,软软的。

      “几位贵客,想必都饿了吧,不过现下正闹饥荒,府上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吃食,只有咸菜,大饼,招待不周,只怕怠慢了贵客”。老人家面露难色,十分愧疚,一番话也说得甚是艰难。

      舒男和问向都是体贴的人:“老人家,有吃食我们就满足了,车上的干粮刚好吃完了,这个地方到处都是破败的房屋,走了好久才遇上贵府,不然我们也只怕是要饿着肚子。”

      老人家吩咐童子去拿吃食和茶水,请了几位客人在正厅坐下叙话。

      “没法子,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也就在等死而已,屋子没人住,自然就破败了,就是这府尹府,如今无心打理,也渐渐荒废。”老者一脸愁苦。

      “什么,这是府尹府?”问向着实吃了一惊,遂问之,“为何门外不见牌匾悬挂?”

      说道此处,老人家更是叹了一口气,哀道:“我家老爷自认为治县无方,以至于偌大一个隋州变得萧条如斯,无脸面对朝廷,无颜食朝廷俸禄,也愧对府尹一职,故撤下牌匾。”

      来访者三人皆沉默,不知该如何劝慰,半晌方才叹道:“此为天灾,岂非人力能改,待府尹大人转醒后,还需劝他多宽些心才是。”

      桃衣一直把玩着手中小件,并不参与讨论,只是时不时看看分座在两侧的人,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对他们的对话没有兴趣,又似乎觉得他们很是可笑。

      童子拿着吃食进来,适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让气氛不至于太过伤感。

      “一点小食,请几位客人不要嫌弃,此茶水是前几日降落的雨水,我已命人烧开过,请放心饮用。”

      问向与舒男自是一番客套,边吃着边听着老人家介绍这座民风淳朴的古镇,丰年时集市如何的丰富与热闹,到后来接连的干旱又如何的衰败和萧条,令人唏嘘不已。

      约莫两个时辰,扶郁才推门出来,满脸的倦容,问向和舒男急急奔向他,舒男从药瓶里倒出一颗药丸塞进他的嘴里,老人家快步走到房间,见自家府尹呼吸已是顺畅许多,面色也不似前几日那般青灰,一颗吊起的心瞬间放下来。

      步至轮椅处,嘴里念叨着恩人,屈膝又是要叩谢,被问向一把拦住,累极的扶郁情绪显然非常差,十分不耐烦:“别拜了,我也不是白救他,我们在这白吃白住权当你们的医药费。”

      老人家暗暗打量他,此刻他疲惫的双眼中隐隐带着戾气,和方才温润如玉的的他,完全是两个人,老者一时间倒是难以接受。

      “看好了吗?”扶郁冷漠的语气带着令人害怕的重量,老人家诚惶诚恐地道歉,很是不解怎么一会光景,这人就变了样,是嫌自己招待不周,还是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问向赶紧打圆场:“老人家切莫见怪,我家少爷饿狠了或累狠了就喜欢发脾气。”

      惊觉这位比病人还像病人的大夫为自家老爷从午饭忙碌到晚饭时间,滴水未进,滴米未沾,忙命小童将存水烫热,舒男将方才从车上拿下来的他的碗筷摆好,将绿豆饼在滚水中烫软。

      扶郁却累得完全感觉不到饥渴,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长时间的躬身施针,让他的腰部疼痛不已,手肘处也似吊了千斤,酸胀不堪。

      舒男哄着他吃了几口,他便说什么都不肯再吃,由问向推着轮椅,跟着小童来到客房。

      扶郁有气无力地报出一堆药材,舒男细细记下,回到马车上从药盒里配好方子。

      在外也没那么多讲究,问向用扶郁的床铺棉絮替换掉主人家的,便扶他上床睡觉,不多时,扶郁便沉沉睡去,问向尽责地守在他的床前,即使是在这种地方,问向也丝毫不会放松警惕。

      再说大厅里面,送来药材的舒男面对老人家:“我们可能还需叨扰两日,等府尹大人康复了,我们再行赶路,毕竟这种情况下,府尹大人的病情可能会反复。”

      “劳各位大人费心了,为了我家老爷耽搁了行程,只盼不要误了各位大人的大事才好。”

      扶郁醒时,夜已深,问向连忙唤来舒男,将大饼用热水烫好,喂着他吃了,吃饱睡好的扶郁仍然是那个温文尔雅、脾气甚好的美男子,和他们说话间也很是耐心温和。

      问向推着他一路向着沈其房间,摸黑替沈其切完脉,一切安好,扶郁退出来后不急着回去,命了问向在一旁跟着,自己慢慢推着轮子,即使双轮包了足够厚的皮毛,但仍被碎石咯出些微却又频繁的颠簸感。

      至中院时,许是有些累了,扶郁停住滑动的双手,抬头望向穹苍:“没想到灾情如此,大地荒凉至斯,唯碧宇能入眼。”

      问向顺着他的话抬起头,扶郁语气平静,似乎只是随口感叹一句,却让旁边的汉子无端伤感了起来:“美是美,但比之我们南召还是差些许。”

      扶郁望向旁边模糊的身影,轻声问道:“你可是想回家了?”不等问向回答,他又径自喃喃:“此番出来,不是一时半刻便可以回得去的,你可有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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