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语》MRW白果子

3、光与暗（3）

　　五个小时的拉柴车，八个小时的火车，陆芍来到一个叫澜的城市。一路上的颠簸让她疲惫不堪，仿佛下一秒全身就要散架。强撑着让眼皮不闭合，陆芍问黄姨：“我要去做什么工作？”
　　黄姨在旅途中换了个人般，早些时候在陆芍家中的和颜悦色无影无踪，说话面露凶相，极不耐烦。她用金鱼似的泡泡圆眼瞪了陆芍一记，呵斥：“废话真多！到了就知道。”
　　陆芍无语，不再出声。人山人海的火车站让她惶恐，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人——不过在第一次乘坐火车之后，她的恐惧感已经减轻不少，自己的窘迫让她想起家里时常蹿出的老鼠，敏感、怯生生的。
　　澜市的公交车像上了年纪的老头，哐当哐当地响，陆芍有些耳鸣，灵魂出窍。下车时几乎是被黄姨揪着走，头顶一顿斥骂：“这丫怎么跟个木头似的！怕不是白痴弱智吧？”
　　顷刻见到什么人了，语气骤然友善，又变得和蔼可亲了：“小兄弟，这是你们头儿要的货。”
　　一双澄亮的皮鞋闯入陆芍视线。
　　眼前站着的，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陆芍不得不抬头才看得到他的全身，茫然地端详。男人脸上有一条足有食指长的疤痕，自右前额穿过眼眶至脸颊，暗红色的凸起，狰狞地如同张牙舞爪的蚯蚓。尽管这条疤使他算白皙的脸庞添增了几抹狠色，但这并不妨碍陆芍意识到，这是她十三年生涯中遇到过最好看的男人。当然，她见过的男人屈指可数。
　　男人抿了口手中的烟，缓缓吐息，烟升腾而上。
　　陆芍丝毫不遮掩第一次见到香烟的好奇，瞪圆了双眼。
　　男人垂手将那细长的玩意丢掷地上，抬起右脚碾碎了这萎焉的香烟，暗红色的火光黯淡下去。
　　他开口，声音寡淡无情：“这么干瘦。不是头儿要的货色。”
　　刚经烟的洗涤的声线略带嘶哑，让人着迷。
　　那时的陆芍还不知道“性感”这个词。如果知道，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用这个词语形容。
　　“别呀，小兄弟，”黄姨急了，“你看这小姑娘，虽然干瘦了点，但可还算标志！十三岁了，养好了，可是个美人胚子！”
　　他嗤笑了声：“十三？这能有十岁不错了。”
　　陆芍以蚊子般微弱的声音插嘴：“我十三了。”带着小小的倔强。她虽然对他们的对话抱有疑惑，但仍担忧因年龄或外貌问题失去做工的机会。
　　男人挑眉。“什么名字？”
　　两人目光对视。男人有着双鹰一般的眼睛，陆芍分不清是冰冷、还是残酷，抑或锐利。
　　“陆芍。”
　　“哪个勺字？”
　　“芍药的芍。”
　　陆芍的普通话说得不是很好，带着浓重的乡音，但男人还是听懂了。他默不作声，又点了支烟。黄姨紧张地扯着陆芍纤细的胳膊，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的每一个动作。
　　“这…”
　　男人惜字如金：“半价。”
　　一听男人要砍价，黄姨声音便立马高了个三度：“这怎么行——”
　　话音未落，男人抬眼，一个眼神杀来，只吐了四个字，黄姨的额角便蒙上了层细细的汗。
　　“再说一遍？”
　　“这，这个不好说……”黄姨的声音一瞬间弱的像呓语。
　　男人冷笑一声：“这种货色，还敢要全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