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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诩卿容(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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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既已将药制好,让皇室分赉给了百姓,就踏上了归程,百姓夹道欢送,都是万分感激。
      到了边关,却发现仍旧有一队十多人的胡兵在城下放箭。三人微微诧异。但细细一看,这些胡人的衣装,不似他们在宫里所见禁军的那般,这些胡兵衣衫不整,颜色也褪了许多,只怕是流亡的将士,不知遭了什么厄,竟敢到这城下骚扰,求他什么东西。
      “现下还是先退而避之,以免多生事端。”颜成道;木碧凝看向他时,不知他手中何时多了一枝竹笛子。莫燏应道:“好。”拨马后转,奔到一旁转角的山崖下。
      两人方想后退避开这胡兵,哪里料到两支箭射来,正中马身。木凝碧、颜成的马一下侧翻,双双跃下马来。一众胡兵见势,一同向他们策马奔来。木凝碧向后一闪,取下发间的簪子,一头乌发绽开,添了几分妖冶。她将手轻轻一挥,地面上生出些水莲花来,在这些胡人马下重重一击,刚好将他们马击翻;水莲再化作些水雾,遮住他们视线。
      几个胡人不知所措,低声商议了一阵,却就地下跪,待到水雾散去,木凝碧大吃一惊。胡人嘴中喊着什么,可惜木凝碧不懂胡语,听不懂他们所喊的,只得看向颜成,期望这个博学多才的状元郎会胡语。
      颜成却轻轻鸣了一下笛,奏出几个不成调的乐音来。当中的一个胡人着了魔似的站起身来,竟侧身示意他们向后走。颜成再是一吹笛子,吹出怪异的乐音来,所有胡兵一起站起来,骑上了马,奔到他们身前来,并示意颜成他们随着自己走。
      木凝碧惊得说不出话来,将头发草草一绾、发簪轻轻一插,跟着颜成走。拐角处的莫燏看见他们,心下也是一惊。他闪到颜成身旁来,低声问发生了什么。
      颜成暗暗道:“他们似是迫不得已至此,也并非绝对的恶意。我奏了一小半照魂调,示意他们指示我们如何行动,我们自己跟着就是了。”两人不知颜成会这般法术,都是又惊又喜;但又怕这是什么禁术,要以命来换,还是有点暗暗担心。
      终于到了沙漠之中,遥遥看见一小片绿洲边的营帐,都是退了色的军帐。众兵骑站成两排,为三人让出一条路来,示意他们下去。颜成揖礼谢过他们,走向最中间的大帐。一个穿着郎中服饰的人坐在帐前,好像正一筹莫展;他见了有人来了,将手从额上放下,又见是同族,激动万分,道:“请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前去通报。”他用胡语向帐内的人通报了一番,再出来将他们迎进帐中去。三人进了营帐,是个将军的帐篷;躺在帐里榻上的,应该是他们的将军,一脸病容。莫燏知道情势不好,上前为他把了一下脉,却发觉他的脉象与常人无异,还有些习武之人的强健。他回头看看那郎中,郎中道:“在下诊出应该是心病,但又诊出一点毒素在将军体内逆着血气而流,直冲心肺而去,毒每五日移动半寸,我前几日才到此,发现毒已至了将军左肩上。”
      莫燏在帐中寻到一柄短剑,在将军左肩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再用一个容器接下一点血来。竟是鲜红与常时无异。他问问血气味,却发现无半分血味;再将包中所有草药拿出,一一试验,看能否求得血气复原些微。一边试,一边转向一旁的颜成、木凝碧,道:“你们若能,就试着解解将军的心病。”
      颜成吹出一首曲子,只见将军头上映出一个幻境来。他再想凝碧耳语几句,和她一同步入这幻境。
      幻境中,是边塞的战场。漫天黄沙之中,这位将军在战场上英勇厮杀,颜成挥挥笛子,将这沙场变作一个棋局,卒子尽数被这将军斩杀。忽的将军向他们转来,方才挥刀要砍,颜成忽然说了长长几句怪话,让将军放下刀来。颜成再是带着木凝碧跃起,施了隐身的咒诀,再让木凝碧展开一副星象图来。木凝碧一展开这图,发觉这幻境里的星象着实奇怪,星星看似如沙般散落,杂乱无章,但实际暗合了八卦之术;而中间的阴阳,如一个规则的象棋盘,真真是星罗棋布。
      “先看乾宫开门。”颜成轻轻一指,他能看见乾宫闪耀。木凝碧再轻轻一触,身下的棋局上,忽坐满了人,似是宫廷的宴会。局里的将军尚且年轻,正在宴上舞剑助兴。舞罢了剑,坐下饮酒,座上的老国君,似是高兴万分,连赏了他诸多物事。木凝碧注意到,这棋局上,就此连多了三颗黑子,白子却是一颗未下。
      “再看北方艮宫生门。”木凝碧应言而行。见又是一场大宴,但将军已是沧桑了许多;这座上的国君,已换成了个年轻君王。将军举起杯来祝酒,国君又赏赐了他许多黄金白银。一个文臣避席而上,在国君身旁说了几句话,令他脸上显出难看的神色。换景到将军接受奖赏之时,原先许下的黄金少了一半,白银少了三千两。这棋局上,黑子虽添了一颗,但这白子,已是连下了两颗。
      “接着是东方震宫伤门。”换景到都城的大街上,却没了木凝碧、颜成今日所见的繁华。将军率着一队骑兵从城中出发,忽从转角处闪出几个刺客,向将军扑来。将军的贴身侍从纵身一跃,替他挡下了刺客的一剑,让他有了机会杀死这些刺客。现下骑兵将士都是惶惶不安、军心溃散;将军只得回宫修整,却遭了国君一顿臭骂。至此黑白子数量持平,也开始了一人一子的对弈。在下一次将军归来时一身负伤,让黑子连损三颗。
      “离宫。”移景到了将军府中,他抱着战盔,作别正向他挥手的妻子和儿子。他的小女儿狠狠地拽住他的衣角,不让他离去。他一狠下心来,抽出宝剑,占断了他的衣角。
      “坤宫死门。”景换到边境营帐内,将军方在规划战略地图,忽宫使到来,一纸帛书,将他召回宫里。回到这宫里,等待着的却是治他玩忽职守、动摇军心、带剑入宫意图行刺之罪。黑子只剩下一颗,在这变化莫测的棋局中惴惴不安。他长叹一声,方想抽剑自杀,一队彪兵杀到,将他救出,再落魄到了如今的样子。
      “这身下是围棋,但这图像中,为何是象棋?”木凝碧发现这一节,问道。
      “卒子渡河,再也不能回头,而再走向前一步,是被炮打;向左一步,是被相弑;向右一步,是被君杀。”颜成指着一颗闪耀着的星星,道。
      “那应当如何解?依我看,若只能动这过河的棋子,除非这里还添上个开路的棋子才好。”木凝碧满脸疑惑。
      颜成没有说话,依照星象图的方向,直指东南方。木凝碧向东南方一看,懂了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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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成解了隐身咒,轻声说了一遍先前的古怪话语,那将军应声出现。颜成问道:“不知何事,让将军落魄到如此田地?”
      “听闻我在公堂上被救下后,昏君赐了我家人死罪。还听闻,在宫里的妹妹,被皇后赐了一杯毒酒,一个偌大的家族,一夜之间被赶尽杀绝、再无翻身余地。”将军长叹一声,背过身去。
      木凝碧扯扯颜成的衣角,问他这将军怎么懂了汉语,颜成笑而不点破,只道:“你自管理好这卦象就是。阴阳相生相克,你且看看这卦中的八卦阴阳。”
      木凝碧看看卦象,发现象棋棋局凝成了阴阳图案。再是一惊,发现阴吞于阳,这整幅图上,混沌一片。八方之中七宫随之隐去,只剩下了一个震宫生门。若照着图来,将军尚有一线生机,也就是说,将军的心病仍旧能治好。
      颜成笑笑,对将军道:“现下你所立之地,西北是豺狼环伺,除了往东南方去,我们都不能保你,你看看,该如何抉择。”
      将军沉吟一阵,终于下定决心,投靠大晋。他道:“你们去吧,们草原上的汉子,知恩图报,绝对不辱救命恩人。我霍木就此投奔江家除了我的家园,其它地方,都可让我征战。”
      颜成听完,先让木凝碧退出帮助莫燏,又道:“但除了沙漠戈壁,你又能打好哪里的仗?”
      “我熟读你们汉家兵书,哪里在其它地方就打不了仗了?”霍木将军道。
      “倘若你的第一场仗,便输了呢?”颜成微笑道。
      “输了,就用我的项上人头,为因我而死的百姓将士献上葬礼。”霍木将军斩钉截铁的回答。
      “真是好极。”颜成笑笑,一转笛子,离开了这幻境。
      一回到帐内,发觉过了两个时辰。莫燏尚在制药,累的满头大汗。碧凝在一旁卜卦,颜成侧过来想偷看,哪知木凝碧一下闪开,娇嗔道:“你瞒我瞒大家瞒,岂不是很好?”
      颜成无可奈何。但先前卦象中显露出生门大开,将军应该无恙。他走到将军身旁,用手沾了点血,细细嗅嗅,已有了半分血气。他转向莫燏,后者却已停下了手中工作,笑道:“真是好极,这毒没了大碍,”他又顺手拿出一包药粉,接着道,“这是我新研制的毒粉,不知谁要试一试。”闻言,颜成将他手推开,木凝碧也是嫌恶地避开。莫燏自讨个没趣,收回手来,道:“不要便不要。”一旁霍木将军笑笑,用胡语道一声“就寝吧,明日早走”。郎中为他们译了一遍,去另取了三顶营帐,为他们铺好,三人就此入帐先歇息下了。
      第二日醒来,木凝碧早些醒过来,发觉自己的簪子不知所踪。她穿好衣裳,披头散发出了营帐。她在四周寻了一遍,没能找到;再回帐里找上一遍,却发现了一缎白色的逍遥巾。她想上一番,觉得这是颜成的发巾,急急去掀开他的帐子。这颜成刚好醒来,睁眼就看见木凝碧,他定了定神,问道:“祭师到在下的帐前来做什么?”
      木凝碧没有说话,仍是一脸雪白,看不出半分神色的变化。她甩出颜成的头巾来,道:“你自己看看。”
      颜成一把抓过头巾,再看看木凝碧,正一头秀发未绾。他知道木凝碧是怀疑自己偷了她发簪,四下找了一圈,找到一个明晃晃的簪子。他将簪子递给木凝碧,赔了礼,让她先回帐里。她发觉这簪子里似乎掺进了什么东西,拿起来细细看了下。
      木凝碧又将簪子对着阳光细细观察,发觉里面映出隐隐的血色,还刻下了一个小小的“卿”字,她从未注意到这一情况,又回到颜成帐前,叫他自己好生看看。颜成很是无辜,不知怎么的,这簪子在他睡梦中跑到了他帐中,又不是他故意偷了它,他也不曾做过什么手脚。
      他走出帐来,对光观察着簪子时,发觉里面渐渐变幻出一个桃色的“容”字。他并未多言,将簪子递还木凝碧,只道:“还是先找将军启程,回宫了问问圣上就是。”
      宫里。
      圣上掐好了时机,现下正是簪子内文字显露之时。他坐起身来,打开一旁的金匣子,拿出一颗光彩照人的珠子。他将灵力灌些到珠子里,一束七彩的光华折过珠子,流向西北方向。他如释重负般地笑笑,起身整理衣冠准备早朝。
      塞外。
      光华迅速袭来,正好注入这簪子里。簪子中再是光彩流转,终是碎裂,迸出个玲珑剔透的珠子来。木凝碧无辜地将珠子拾起,揣到怀里,再瞪了颜成一眼;颜成只有殷勤地去给她找了一根丝线,给她亲自绾好。
      将军听到了响动,梦中惊醒;着好战袍出了营来,看见已经没有了响动。他无奈的唤醒将士,命令他们出发。莫燏出了帐,揉揉眼睛,就地拾起几个琉璃的残片来。他不知这是什么,还是用黄沙埋住了这些残片,随骑兵队伍一同走了。
      不知何时风起,吹散了琉璃上的黄沙,倒折射出阳光来,迷惑了沙漠中的旅人。
      行到关下,城上守兵见到宫中圣上的使臣领着一队胡兵,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等到这里的地方官下令,让他们入城;知道是降兵,再是好吃好住款待。颜成知道他只是想自己封口,不在圣上面前多提自己草菅人命,不派秘术士救助外国之事。颜成也懒得说,那几个武将多嘴性直,应当会在皇上面前提起这件事的。
      一队人出城,却正面撞上了先前几个武将率领的队伍。莫燏一羞,知道自己药用过了量,故意躲着他们走。
      两个武将和霍木将军打了照面,又看到颜成一行,都是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霍木闻声,也是大笑起来。
      木凝碧本想问问颜成,但她为颜成害她丢了个琉璃簪子之事,气还没消,硬是将话堵在了喉间。颜成却在一旁幽幽地道,还半分未看她:“这两方,先前应该交过手。交战交的激烈,还没有决出个胜负来。”霍木听了,笑道:“不错,我们总应该找个时日一决胜负。”两个将军也笑笑,答应了霍木,其中一个道:“只怕是,再也没机会交手了。”京城将军一行人勒马回头,知道边关厄已解,也无须增援了。
      霍木摇摇头,跟着他们走。
      这一走,就走回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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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到了京城,城中百姓竟是夹道欢迎他们。往前看,皇上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他对将军伸出手来,竟用胡语说道:“朕在此恭候将军多时。一连十八城的官员发来了飞鸽传书,说昔日骁勇善战的霍木将军归顺我朝,真是我江氏社稷的荣光。”他转向木凝碧,道:“木祭师,这几日的卦象如何?”
      木凝碧划出几幅星象图来,给皇上一一过目,皇上喜道:“真是天佑我朝,保我得了良将贤才。卦象中显示四海升平,止兵休战。”他再转向霍木将军,续道,“但还是要请将军好生训练兵马,以备不时之需。将军诚心来降,依照将军在故国战功,现在我便授将军一个爵位,名曰‘定邦侯’。”霍木将军千恩万谢,最后甚至感激到泣涕为止。百姓看到四海升平的卦象,又听到自己国家添上一名贤将,都是欢呼雀跃。
      晚间,皇上摆好了宴席,宴请京中重臣。
      席间,他让众臣一一为将军祝酒。他身旁的转译,也就是先前大漠里的郎中,一一为他翻译过来;他听了大家的良好祝愿,万分感谢大晋臣民,向皇上请示能否舞剑助兴。皇上准许了,许他好好舞一场剑。
      剑花绕出一条条白龙,好像在云霭间穿梭不定。龙的速度,随着将军的步子,时快时慢,但毫不失章法。周围的臣子都忘了饮酒,光看他舞剑去了,还时不时发出喝彩声。
      庞非在一旁暗自晃着酒盏,轻轻挥下袖子。他又饮了一杯,似是对这舞剑毫不在意。他再将酒盏盛满,却看了一眼舞剑的将军,原来将军一下摔倒,只得以宝剑插在地上支撑起身体。
      皇上下坐将他扶起,还亲自送他回了他自己的府邸。将军再是万谢,但只道自己老矣,歇息几天就好。
      皇上会了宴上,让舞姬上场,对之前的事只字不提。这余下来的宴会,就在欢歌中结束了。
      第二日,木凝碧呈上了塞外意外得到的珠子。皇上装作很仔细的样子,将这珠子端详一番,再道:“这是灵器转生珠,你自己研究研究,实在研不透,就交给闲花苑的崔才人用法器看看。至于你的簪子,还是一件法宝,朕就试着收回器魂,替你重铸一枝簪子。”
      木凝碧谢过皇上,偷偷想转生珠里灌注些灵力,哪知头竟要如胀开了般,涌出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来。她抽回灵力,终于正常下来;她将涌入的记忆细细想一遍,发觉这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好像是一个莲花妖的。她仔细想上一番,觉得这所谓“往生珠”,其实就是自己的簪子,封存了前任使用者的记忆。而
      她的魂魄能与这产生共鸣,只能证明,这莲妖,是她前世。
      她回顾这些记忆,发觉这些记忆到了后面,隐隐透出一点悲恸的感觉。她试着不让自己去想,折回御书房,将往生珠递交给皇上,道:“请圣上快快重铸臣下的簪子,这珠子就献给皇上了。”
      “花好月圆夜。”皇上接过珠子,放入一旁匣子里,却这样说道。
      木凝碧的前世记忆再次涌回脑海,她记得,记忆中那个人,曾经说过这句话。那日红梅花蓓正好,在雪中的一点点红,衬得他的笑颜愈加好看。她回过神来,问道:“皇上这是……”
      “容七七,你还没想起来吗?”皇上一字一句地道。
      容七七、容七七……在木凝碧恢复的前世记忆中,她记得自己曾经就叫容七七。她看向皇上,问道:“皇上莫非是……”
      “错了,你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现下在你心中,欠下了你一条簪子。”皇上看着他,似笑非笑。
      皇上再是皮笑肉不笑地,从往生珠里抽出点灵力,交给木凝碧,续道:“他欠了你一个簪子,你把这点原料给她,他就自然想得起,他欠你的不止是一个簪子了。”
      闲花苑内。
      皇上让金公公端来了一大盘瓜子水果,好像是准备在崔才人这里坐上一个下午,才人尴尬地让小碧去烧水沏茶。皇上让小痴将长公主送的镜子交给她,小痴拿着镜子,觉得宝物没有名字真真是对不起宝物,顺带让皇上赐个名。皇上笑道:“好极,你的镜子就叫小痴镜最好。嫌怪了些,省掉这个小字,就叫它个‘痴镜’。”小痴听完,非常失望,叫它“痴镜”,听起来傻里傻气,还有点“吃惊”的感觉。
      她摇摇头,真是佩服皇上的创造力,道:“不要。”
      “那更好,就叫‘皖逸’。你我名字中各取一个字,岂不美哉?”皇上嗑着瓜子,笑道。
      小痴觉得这名字越念越不顺口,还是只得依着皇上;又转念一想,皇上这是强行把他们两个名字凑在一起,实在是罪大恶极。她摇摇头,没有反驳,还是顺着他,道:“这‘皖逸镜’给皇上了。”
      皇上就拿着这镜子玩的不亦乐乎。小痴不知道皇上怎么会使用着镜子;小痴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肯花这么多灵力和时间,盯着木凝碧大闹颜成家。她手中还‘攥’着一团气体,强逼颜成吸收。颜成是一边拒绝一边躲,木凝碧是一遍闹一边追,还是不是画些星象图出来遮住颜成视线。
      颜成终究忍不住了,管不得什么书生气了,拿出笛子反倒追着木凝碧敲,一会儿敲一会儿吹,把她赶出了自己家。再然后,木凝碧是锲而不舍地来;颜成是坚持不懈地赶走她。最后皇上真的坐了一下午,看木凝碧颜成他们折腾了一下午。一番下来,日暮黄昏,他们还有折腾下去的意思,皇上也还有看下去的意思。
      真是奇了怪了。
      8
      皇上皮笑肉不笑地坐在金銮殿上,目光扫过群臣,特地在颜成身上留了一瞬。
      “颜卿出京召军队回京,再治胡国霍乱;又偶得奇遇,收服了霍木将军——他新伤初愈,也多亏了你为他治病。如此种种大功,真是我大晋英雄、江家贤助……”皇上一字一句地道,又命金公公取来朱笔黄帛,笑问:“不知颜卿要什么赏赐呢?”
      颜成方要谢恩,又想道不赏之类;突然木凝碧闯进殿来,一下跪下身来,道:“我也占卜、治病都有功,皇上何不赏赏臣下呢?”不等皇上接话,她续道,“皇上依我看来,不如赏我颜状元,再赏颜状元于我就是了。”
      群臣都大吃一惊,颜成脸色异常难看。纷纷看向皇上,皇上却仍旧笑意盈盈地,仿佛默许了木凝碧就是他早就定下的赏赐。群臣也不便多言。秦宰相道:“以臣下看,陛下奖赏圣明,若让状元郎和祭师结成一家,两人位份差不了多少,门当户对,凑的成一段好姻缘。”
      皇上拍拍手,应允道:“好极好极,就按相国说的,铁定凑的成一段好姻缘。”
      木凝碧得意地冲颜成笑笑,谢了恩退出大殿。颜成沉着脸谢了恩,退到臣子之中。
      等到颜成一回到家里,门前已经靠好了一顶轿子。他沉着脸走到自家院里,不肯回顾一眼。木凝碧掀起轿帘和盖头,看到颜成如此,立马甩掉了盖头,下了轿,拦在颜成身前。她化出那一团灵力,笑道:“夫君好。”
      颜成忽然觉得这一幕如此熟悉,好像在梦里见到过。但他还是摆摆手,侧身溜进院子里。木凝碧轻轻一闪,又挡住颜成。
      “你怎么……”颜成话音未落,木凝碧已经是劈手将灵力掼来。颜成躲闪不及,一阵晕眩。他定了定心,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容七七,你可别得寸进尺了。”
      木凝碧心下一惊,在她前世的记忆里,他从未这样对他说话。她莫名其妙地惶恐起来,连连划出几幅星象图来,想要占卜出他和她这一世的未来。
      颜成搂过木凝碧,轻声道:“我不许你得寸进尺,只许你从我这里拿走一丈。”木凝碧脸一红,眼中渗出些眼泪来,转身扑到颜成怀里。
      皇上拿小痴的镜子正看得高兴。由于小痴始终暗暗反对叫这面镜子什么“皖逸镜”和“万一井”之类小作坊的名字一样,皇上就也没有叫这镜子“皖逸镜”了。
      倒是他看得太高兴,让小痴禁不住看上两眼,一看就看到颜成木凝碧互相抱着的“感人”一幕,吓了一跳。她摇摇头,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爱看这种东西。自己斟了一盏茶,一不小心往旁边一瞥,又看见木凝碧和颜成去准备婚仪,又险些喷出来。
      皇上终归对这不感兴趣了,将镜子交给小痴,让宫人端上了午膳;还特意给崔才人备上了一份皇家专属的午膳。
      至于颜成木碧凝,已经做好了重铸簪子的准备。记得这簪子是当年他送容七七的赠礼,或者叫,定情信物。
      千年前。
      她撑着纸伞,立在桥头,宛若出水的芙蓉,姽婳端庄。十六岁般的春光里,她回眸一笑,惊艳了太多凡人;桃杏万千繁花,皆因她失了颜色。毕竟千年前的那个繁华的城市里,人们都这样觉得。除了卿淮,好像是凡人的卿淮。
      卿淮看见这位美艳少女时,脑海中想到的第一个字,就是“作”,还不属于一般的作,简直是属于红颜祸水型的死作,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于是卿淮就这样掠过去,袖子还有意无意地拂到她的裙角,让那笑容在脸上僵硬一刻,随后沉入冰窖:“君且留行。”
      其实也不必留行。卿淮心中明白,这离水不过十丈的地方,自己都逃不过她手掌;况且自己和她灵魂上又有了共鸣,只是她还不知道而已。他识趣地放缓脚步,轻轻按住腰间笛子,脸上还挂了一分笑意。果不其然,一朵巨大的水莲在他身前六尺处绽开,方才的少女从水莲中跃出。在她飞身而出时,水莲登时化作千千万万的水珠,是春光里千千万万的晶莹。
      “我容七七第一次看见你这样好看,还不沉醉于我的美貌的男子呢。”她的声音甜若方糖,一丝甜意在卿淮唇齿间荡开。他抽出笛来,轻轻敲一下容七七的头,道:“你可以猜猜为什么。”
      容七七逼近三步,而且还在笑,仍旧是甜若春风的笑。她红唇轻启之际,齿舌间飘出几个字来:“你自恃长得如花似玉,是不是就不怕我容七七吃了你?”
      “姑娘爱吃就吃。”卿淮再是笑笑,言语间带了些威胁的意味。他伸手再叩叩容七七的头,道,“要不姑娘尝尝在下的血?”挥手之际,凝出一柄气刃,在自己手上轻轻划了个口子。他再伸手伸到容七七唇前,容七七轻轻舐一下血,一点咸腥,让她瞳孔骤然缩小。
      “你……你……你不是凡人。”容七七一惊,退了一步。她尝到的,分明是……龙血……
      “姑娘要不要再尝一下?”卿淮张着手,笑道。
      容七七想再尝尝,但怕了卿淮,也只有连连摆手,道:“奴受不住、受不住。”转身想逃走,颜成笑着在后面道:“你走反了,谁在这边。”他微微侧转身子,让容七七跳到湖里去。她向他感谢一番,转身想要跳下去;卿淮一把抓住她袖子,道:“记住了,你要报仇之类的,找我,我叫卿淮。”
      容七七实在是顾不得更多,卿淮的龙血灵力太盛,她承受不住,只有在湖里好好修炼消化一番才好。但她还是颇为感谢卿淮,这一点龙血,实际是能让她灵力修为大进。
      但她也不知,卿淮何必用自己这么珍贵的龙血,照料自己。
      再是后来几日,她偶尔化为莲身向外看看,发觉卿淮日日要从这里经过,还要逗留半个时辰才好。可惜容七七始终不知道卿淮的身份,最终落得个惨淡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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