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与宦》隺非

2、第二章 初见

　　宋政明跟在李公公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他自认为自己的动作不易被察觉，但毕竟年纪小，加上李公公身处宫中多年，已然将察言观色的功夫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眼角一扫就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笑道：“公子初来宫中，或许会有些不适应，过多两天就好了。这宫里虽然大，但公子平日里只需跟着太子，要走动的地方不多，想来是不会有大问题的。”若是平时，遇到这种差事，李公公只需把人带到便好，这次收了宋寅不少好处，他也不介意多说两句。
　　宋政明笑着应了，收敛好眼神不再多看。
　　一路上再没有人说话，只听得脚踏过青砖地面轻微的沙沙声。李公公面上不显，其实一直留意着宋政明，此时不由得在心中赞叹：小小年纪可以如此沉得住气，将来不出意外，定是一方人物。
　　只是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份运气可以活到那个时候了。
　　如今的皇上，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众人拐进了一处，宋政明见此处设计精巧，种满了名贵的花，便知这是平日人们时常提及的御花园了。
　　沿着小路走着，迎面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为首男子一身明黄长衫，右手揽着一娇俏女子，两人在一众沉默的宦官宫女的簇拥下有说有笑，不知男子说了什么，女子咯咯笑着倒进男子怀里，柔若无骨。
　　能在宫中如此旁若无人，且身着明黄衣裳，这名男子必然就是当今圣上了。没想到，多少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的皇帝，在他宋政明进宫不到一个时辰就能碰到面。只是这皇上面容虽是俊朗，也具有久居高位的威严，但略微发青的面色和浑浊的双眼还是生生地将他的气质破坏了去。
　　宋政明正在内心想着，果然就见李公公上前行了跪拜大礼：“奴才见过陛下、见过沈答应。”
　　“起来吧。”说着话，皇上也没有放开怀里的沈答应，“人接到了？”
　　“回陛下，宋公子已到，就在奴才身后。”
　　听见李公公这话，宋政明也上前两步，像是有点局促的样子，也行了大礼：“草、草民见过陛下。”
　　“是个好孩子，起来吧。”皇上笑笑，像是极为满意的样子，“舟儿身为太子，却是有些贪玩，你身为太子伴读，要好好辅佐太子才是，莫让得他终日玩闹，不像样子。”
　　“草民定当尽自己所能，用心侍奉太子！”宋政明紧紧握了握拳，像是受宠若惊，又因为皇上委托自己以重任而激动不已，当即表明了自己的忠心。此时的他才像有了些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少年冲劲。倒是李公公在旁边略微有些惊讶，此时的宋政明已有些颠覆这半天来他对对方的认知。
　　皇上没有停留多久，顺口关心了一下宋寅的身体后就离开了，李公公悄悄观察宋政明的表情，见他虽然面上激动，但眼睛里平静无波，心下暗惊，面上却不显，笑道：“恭喜公子了，能得到皇上的信任可不是一件易事。”
　　“谢谢公公。”宋政明笑着摆手，“承蒙皇上垂爱，当尽心侍奉太子才是。”
　　“公子也不必心急，绕过了御花园，很快就到太子府了。”李公公笑着说完，继续迈步带路，宋政明笑容满面地跟在后面，看来遇见皇上的兴奋还没有散去。
　　终于，太子府的大门出现在眼前。远远地，就可以看见宦官宫女们总共十几个人在门口围成一圈。
　　“这是怎么了？”正在宋政明觉得奇怪，想向李公公询问情况时，就听见李公公有些疑惑地喃喃自语，看来，连李公公都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情况。
　　这时，围在一起的宫女宦官从中分裂开，让出了一条小道，小道中冲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还未等宋政明将那身影看清楚，就听一声清脆的童声笑道：“可是孤的伴读到了？”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李公公笑着行了一礼，宋政明也跟着跪拜。
　　此时太子殿下已经跑到宋政明面前，宋政明目光所及只见到一双做工精致的小靴子。
　　“赶紧起来吧，无需多礼。”太子殿下亲自伸手扶着宋政明起来，对一旁的李公公道：“劳烦李公公跑了这一趟。吴嬷嬷。”一名年纪较大的嬷嬷走上前来，轻声对李公公道：“如今快要入秋，风也渐渐大了，李公公得多备点衣裳才是，殿下特命人准备了几匹布料赏赐给公公。”说罢，一旁的宫女已将几匹布料递给了李公公身后的小宦。
　　这下子，李公公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谢了太子的赏赐，乐呵呵地走了。
　　宋政明一直旁观着，正惊讶于太子比自己还小的年纪竟然做事如此圆滑，就见太子在吴嬷嬷讲话时，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提溜提溜地转，一副兴致阑珊的模样，两人目光偶然间对上，殿下还朝自己挤了挤眼睛，于是忍俊不禁，看来这小娃娃的官场话都是现场学来。这般看来，虽然皇帝心机颇深，但是太子殿下年纪尚小，倒是没有怎么受到他父皇的影响。
　　待李公公走了，太子殿下便问宋政明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在下姓宋名政明。”
　　“政明？好名字。”六岁的小太子老气横秋地道，“你既做了孤的侍读，便是孤的人了，孤自是要照顾好你的。随孤进去吧。”说罢，他一挥手，迈着大步走进了府里，宋政明心里对这故作成熟的小娃娃很有好感，便笑着跟在后头。在后边，吴嬷嬷已安排好人手将宋政明的行李安顿在太子府的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