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与宦》隺非

1、第一章 入宫

　　仁和十一年八月初十，宋府。
　　十二岁的宋政明站在宋家大院，望着门前门后忙碌的家奴们，尚还有些稚嫩的脸，已经能依稀看出日后的俊朗，他似是天生就是一副严肃的模样，小小年纪，眉间就已出现了川字。
　　“少爷，老爷在里屋唤您呢。”从小将他带大的奶娘王氏走来，在他身后两步轻声说道。
　　“知道了。”宋政明转过身看向王氏，眉头似乎皱的更紧了，眼中可见到关怀的神色，“外头风大，阿母出来应多穿件衣裳才是。”
　　“哎，方才急着出来，倒是忘了，谢少爷。”王氏愣了愣，随即笑开了花，连忙应着，眼中忽又泛起泪光，急急低下头掩盖。
　　宋政明见状心中叹气，王氏这个样子，要他更是不想到里屋去了。他沉默地站了两秒，终是脚步沉重地走向了里屋。
　　刚到门口，还来不及敲门，便听见母亲在里头哽咽着道：“明儿这么大，从没有自己孤身外出过，更何况是入宫！总得让他身边带个称心的家奴伺候着，好让他在宫里过得舒坦些”
　　接着便是父亲浑厚的嗓音打断了母亲的话：“我道你一向懂事，这次怎的就这般胡言乱语。明儿入宫是为太子伴读，皇宫是什么地方，自有伺候的人，明儿在里头自是过得舒坦的。今日这话，我权当没有听见过，你在外可千万不要管不好嘴，小心引来杀身之祸！”
　　“可是”母亲仍是哽咽着，“可是明儿到底是为的什么入的宫，你我都清楚。定是那昏君怕你功高震主，才将明儿召进宫中。名为伴读，实为人质。你让我怎么放心！”
　　“林菀！”父亲竟是气得直呼了母亲全名，“你这说的是要被杀头的话！”
　　母亲似是被父亲吓住，不再言语。宋政明站在门口等待了一会，等确认母亲的抽泣声有所平息后，才轻轻叩门，道：“父亲。”
　　“进来。”父亲的声音也已经平静了下来。
　　宋政明推门进屋，父亲宋寅坐在主座，见孩儿举止从容，按照礼数给自己和林苑行了礼，并没有因为即将入宫而有惊慌之色，心中叹息。林苑舍不得让明儿入宫受苦，难道他就舍得？再铁的心，也是肉打的，更何况这是他这么优秀的嫡长子，若是在宫中出了什么事，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承受这个后果。
　　“明儿，为父知你一向沉稳，入宫要注意的事宜，不必为父提醒，你也清楚了解。但是，为父还是要你记得，万事须谨慎，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做的事情不要做，不要给小人可乘之机。”宋寅严肃地说道。
　　“孩儿明白。”宋政明郑重地回应，礼仪中挑不出一丝错误。
　　宋寅见状点点头，看了眼林苑。林苑此时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站起身紧紧握住政明的手，关切地道：“宫中虽什么也不缺，但总归和家里是不一样的，娘亲知道你不会出什么岔子，但万事都要留个心眼，照顾好自己，啊。”
　　“孩儿都懂，娘亲不必担心。”宋政明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安慰道。他看得出来，母亲为了不影响到自己的情绪忍耐住了内心的担忧。
　　这时，王氏在门外轻声说道；“老爷，太太，少爷，宫里的人到了。”
　　屋内三人同时一愣，都知道分别的时刻已经到了，宋政明感觉到林苑紧握着自己的手正在微微颤抖，他内心叹了口气，道：“孩儿该出发了。”林苑回过神来，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道：“是了是了。”宋政明道：“娘亲就不用送我到门口了，外头风正大，若感染风寒就不好了，让得孩儿在宫中都不得安心。”林苑本想拒绝，听到最后一句却没办法说什么了，只好妥协。宋政明将王氏唤进来，吩咐她扶太太回里屋休息。
　　安顿好林苑，宋政明随宋寅走到宋家大门，发现竟是当朝御前总管李公公亲自来接，都有些惊讶。
　　李公公正等着，看到两人出来，迎上前来，笑道：“奴才见过宋将军，宋公子，外头轿子已准备妥当，公子可出发入宫了。”
　　宋寅笑道：“没想到竟是李公公亲自来了，劳皇上费心。”说着，他一摆手，身后的侍从上前双手向李公公递了个沉甸甸的钱袋，“本将就是个只会打仗的粗人，考虑事情难免不周全，李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犬子愚钝，望公公平日里能稍微分出心神，照顾一二。”
　　李公公接过钱袋，面上的笑容真切了两分，笑道：“公子天资聪颖，连圣上都颇为欣赏，奴才自是要用心伺候的。公子，请吧。”
　　宋政明点点头，望向宋寅，宋寅道：“去吧，好好辅佐太子。”他轻声应下，下了台阶，早有小宦掀开了轿子的帘子候着，他转过头，最后再看了一眼宋家的府邸，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了轿中。
　　李公公见状，向宋寅行了个礼告别，转头面向进宫的方向，甩了甩拂尘，尖声道：“起轿。”
　　轿中的宋政明感到一阵震动，知道轿子已经出发，他的眼中一片平静，全然没有进宫该有的忐忑。他回想刚才，在和父亲两人走向门口时，父亲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量说：“进宫后不用担心，自会有人照顾你。”他略微思索，得出结论：看来宫里已经有了父亲安排的人。
　　他隐约能感觉到父亲在筹备什么，而且绝对不是小事，皇上应该也已经有所察觉。看来，他进宫的日子注定不会轻松，每时每刻都危机四伏。他如今能为父亲做的，就是安分待在宫里，保护好自己，不成为父亲的累赘。
　　轿子走的很快，现在是巳时，本应该是热闹的时候，但是轿子外寂静无声，几乎感觉不到人气。
　　宋政明轻轻撩开窗帘看向外头，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荒凉的景象，老弱病残的百姓挤在破旧的屋子里，透过甚至没有纸来遮盖的窗户打量着宋政明所在的轿子，见宋政明探出头来，就急忙地缩了回去。
　　轿子一个转弯，进入了通往皇宫的大路，轿子的速度慢了下来，这时宋政明目光所见，又是不一样的景象了。街道宽阔整洁，两旁的街市人来人往，小贩的吆喝声和人们的欢笑声连成一片。这里似乎很热闹，但宋政明知道，这只是为了讨好统治者而作出的假象罢了。他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收回手，任由帘子将轿子外的景象遮挡住，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宋政明感到身下的轿子一阵震动，轻轻落到了地上。他睁开眼睛，就听见李公公在轿子外轻声道：“公子，到了，请下轿。”
　　宋政明掀开车帘，赤色宫门反过来的光让他晃了一下眼睛，他调整好面部表情，从容地钻出来站好。李公公打量了一下他，笑道：“宋公子，请跟奴才来。”
　　宋政明点点头，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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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连载小说，还设置了一个有点大的背景，虽然我真的很用心在写，但是难免会有不好的地方，望各位读者指出我的错误，提出好的建议。而且，因为是架空的历史，加上本人在历史上造诣不深，有些设定和古代常识肯定是有差别的。